第23章 山鬼(4)
第23章 山鬼(4)
山并不高，上山的坡度相對較緩，除去這條曲曲折折的小徑，山上都覆蓋着樹木，樹冠在春夜微冷的風的吹拂下搖曳擺動。茂密的野草在嶙峋怪石的石縫間瘋狂滋長。
景妍拿着手電筒走在前面。白色的手電筒光不太發散，僅僅能夠照清前面的路。
小徑的土壤有些濕潤，景妍忽然踩到一塊滑溜溜的石頭，随着山坡的斜度向後仰，整個人都跌入了祁盛的懷裏，男人身上幹淨的清香氣息撲進鼻中。
“慢點兒。”帶着極致慵懶優雅的語調傳來，男人那萬年波瀾不驚的桃花眼裏光影沉浮。
那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扶着她的纖瘦的肩，力道很輕，卻足矣支撐住她，也絲毫不逾越。景妍輕抿紅唇，低聲道謝，迅速撐起身子。
山路的确很不好走，尤其是這種已經廢置的土路。
“祁隊，受害人陳琬從這條土路上山，大概率需要一個多小時，如果她是在半山腰遇害，兇手需要将她拖拽到山頂再進行肢解，需要相當大的體力，是相當困難的。兇手大概率是在陳琬登上山頂再将她殺害。所以兇手極有可能是在山頂等待陳琬或者和陳琬一起上山的，這就說明，兇手是有目标性地殺害了陳琬。”景妍輕聲分析着。
祁盛沉默了片刻，點頭說道：“兇手把陳琬當成殺害目标，一定也是有原因的。這不是随機作案。他能夠找到通往青岩峰的小徑，也能完美避開監控，選擇在山頂巨石後進行作案，一切都是策劃好的。”
“我感覺，兇手對青岩峰特別熟悉，已經不止是經常游玩的那種熟悉了，可能……”景妍眸光一凝，話也頓住，忽然看見遠處樹木叢中隐隐約約閃爍着什麽光亮。
她眯了眯眼睛，剛要看清，下一瞬，一個白影猛然從樹林中出現，飄飄蕩蕩，恍若無目的的幽魂，飄過灌木叢，驚起一片林鳥振翅翺翔。
真的有“山鬼”？
景妍可是從不信鬼神，她迅速跑了過去，抓住那個飄起的白色物體，觸碰到掌心的感覺和白色絲綢無異，她用力将那白布向後扽，“山鬼”就摔在了地上。
似乎是磕到了石頭，“山鬼”哎呦地尖叫了一聲，聲音尖銳，又好像是收到了驚吓，哭腔着喊道：“啊啊啊！山鬼大人饒命！我不是故意冒充您的！”
祁盛也緩緩走了過來，将支架上的錄像設備取下，輕輕耷拉着眼皮，借着微弱的月光細細地看手中的攝像機，唇角微微向上挑，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你這山鬼還挺先進的，還會用攝像機。”
那“山鬼”一聽到是人在說話，有些手忙腳亂地将罩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絲綢扯下來，一雙飽含怒意的眼眸惡狠狠地地瞪了眼按着自己肩膀的景妍，啐了口唾沫罵道：“靠，你們有病吧，大半夜的在這兒幹嘛！不知道能吓死人嗎！”
祁盛看着攝像機錄的視頻，語氣略有些冷：“那你大半夜在這兒做什麽？”
“山鬼”掙紮了一下，景妍微蹙眉頭，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往下壓，他吃痛，大喊道：“你能不能松手！別影響我拍攝！”
景妍冷淡地瞧了他一眼，說道：“我們是負責青岩峰被肢解屍體一案的警察，你需要回答我們，你的名字是什麽，為什麽會半夜出現在青岩峰，要做什麽。”
祁盛撿起景妍方才抓人是丢在地上的手電筒，關上，随手踹在口袋裏，順手取出證件。
“山鬼”眯起眼睛，看清楚警察證後，一愣，随即渾身一個激靈，剛剛那副憤怒的樣子全然不見了，瑟瑟發抖地說道：“我叫蔣喆，是、是聽說青岩峰這邊山鬼殺了人，就想裝鬼錄個視頻發到網上，賺一波人氣……”
黑漆漆的夜，蔣喆看不清祁盛的表情，牙齒緊緊咬住嘴唇，顫抖着眼淚都快出來了，“警官，我剛剛不是故意罵你們的，我這不算犯法吧？我、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啊！”
“青岩峰是景區，四點以後不讓進入。而且這裏作為案發現場，非本案民警不得非法私自前往案發現場幹擾辦案。”景妍唇角溢出一抹冷嗤，“而且你裝神弄鬼，如果把視頻發到網上引起不良的影響，也是犯法的，是會受到治安處罰的。”
蔣喆徹底繃不住了，直接就哭了起來，說道：“我下次不敢了！求求二位警官了！”
景妍微微嘆了口氣，擡眸瞥了眼祁盛。男人一雙桃花眼微眯起，匿在黑夜中，臉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喜怒，冷漠得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你是從哪裏來的？怎麽知道這條路？”祁盛嗓音低沉，不帶一絲溫度。
“我是從外地來旅游的，前幾天本來是要來青岩峰玩的，結果大早晨得知青岩峰死了人。最近青岩峰死了人這件事總是上熱搜，關注度這麽高，我也是、是想蹭個熱點，然後就問了我在青岩村的朋友，他告訴我這裏可以上山。”蔣喆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說道。
祁盛緊接着問道：“青岩村的朋友叫什麽名。”
蔣喆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了祁盛一眼，沉默片刻，還是咬牙說道：“叫闫學剛。”
祁盛輕輕應了聲，随即看向景妍，見女孩也看向自己，于是沉聲說道：“跟我們走一趟。”
祁盛和景妍帶着蔣喆往山下走。
景妍還是走在最前面，祁盛走在蔣喆後面，見他一直都在哆嗦，冷笑一聲。
青岩峰出現一具被肢解的屍體，他還敢深夜獨自上山裝神弄鬼拍視頻，可碰上警察怕成這樣，膽子有，但不多。
景妍拿着手電筒照着前面的路，深夜的山林被刺眼的光一照，猛然驚起，蔣喆腿一軟，往前面傾，卻被祁盛眼疾手快地拎着後衣領。
景妍也注意到了蔣喆的害怕，唇角輕輕扯了扯，卻還是抓住了疑點：“蔣喆，你這點膽子怎麽深夜敢獨自上山的？”
拎着蔣喆後衣領的祁盛腳步猛然一頓，瞬間轉過身，看向剛剛架着攝像機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
直到他看到一棵枝幹粗壯的大樹後，隐隐約約露出白色的衣角，他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朝着那棵樹扔過去。
藏在樹後的人猛地一顫，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偷看，沒想到對上了一雙深邃冰冷的眼眸，拔腿就想跑，很快就被祁盛追上控制住。
景妍雙臂交疊環在胸前，冷眼瞧着讪笑的蔣喆。
蔣喆心虛地輕輕咳了幾聲，顫抖着差點跪在地上，小聲嘟囔道：“警官，這不是，您也沒問我有沒有其他人在……”
“闫學剛？”祁盛問道。
闫學剛深吸一口氣，聲音也有些顫抖：“是。”
景妍和祁盛帶着兩個人下了山。
此時的青岩村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一家一戶亮着燈。黑夜仿佛将濃墨潑灑在這個村莊，低矮的房子都被黑色籠罩。
半夜給樊征打電話，景妍也很無奈。
可樊征絲毫沒有怨言，聽到這邊抓到了兩個犯罪嫌疑人，就開車直奔青岩村接人，祁盛和景妍也跟着回了局裏。
夜色翻湧，夜空泛着一片沉沉的黛藍色，猶如藍曜石一般幽邃，溫柔的月亮灑落銀白色的光芒，輕輕籠罩着這座沉睡的城市。
現在是深夜一點鐘。明沂市公安局的臨時辦公室裏，宋星橋、路鶴鳴和韓楊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樊征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跟祁盛說道：“讓他們睡會兒吧。”
祁盛看了眼同事們，桌上還擺放着沒有收拾的殘羹剩飯，他們到現在為這個案子連續忙活了很久了，好不容易休息會，他也不想吵醒他們，于是他點頭，随即将臨時辦公室輕輕門關上。
“祁隊，今天星橋和鳴兒都沒閑着，聯系了死者陳琬的家屬和朋友，并沒有人直到陳琬為什麽突然去了明沂市。死者家屬表示，在得知陳琬死亡之前，都不知道陳琬去了明沂市。”樊征盡量放輕聲音道，“這兩個人是什麽情況？”
“抓回來的這兩個人是裝鬼拍視頻，想要發到網上蹭個熱點。”景妍回答着，随即眸光微微一黯，“他們都過分緊張了，心理素質不是很好，而兇手作案手段如此殘忍，他們并不像兇手，但是他們是案件偵查到現在唯二的關聯人物，還是有必要進行審訊的。”
“對。”祁盛薄唇輕抿了一下，緊接着說道，“而這兩個人給我的思路是，陳琬既然愛好鬼怪靈異，極有可能也是為了‘山鬼’上的山。”
景妍聽了微微一怔。
她都沒想到這一點，而祁盛的邏輯很清晰，她看向男人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贊賞。
祁盛看了景妍一眼，眸光一頓，問道：“景妍，你去休息一會兒嗎？”
景妍掀了掀眼皮，看向祁盛，沒說話，只是搖頭。
祁盛倒也沒多說什麽，和樊征說道：“樊哥先去休息吧，大半夜叫你過來接我們真的麻煩了。”
“我們先審誰？”景妍問道。
祁盛猶豫片刻後，說道：“蔣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