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鬼(1)
第20章 山鬼(1)
案子結束後已經是淩晨,景妍高度緊張了幾日,終于能睡上一個好覺。
但是生物鐘作祟,景妍還是起的很早,輕輕垂着惺忪的眼眸,纖細濃密的眼睫在眼底灑落一片陰影。她擦了擦眼角打呵欠還殘留的淚水,推開門,目光聚焦。
祁盛在走廊裏站着,剛挂掉電話,便看見景妍開門出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不急不緩:“早。先去樓下餐廳吃飯吧。”
酒店是負責早晚餐的,來到酒店自助餐廳,景妍打了飯,安安靜靜地在祁盛旁邊坐下,然後就聽見他慵懶地開口說:“今天不回北城了,十點的航班,直接去明沂市。”
清晨的光透過紗窗落在桌上,光點跳躍閃爍逐漸消失,柔和的日光似薄紗籠在男人的臉上,從她那個角度看過去,他肩膀寬闊,脖頸修長,眼睫濃密。
恍惚了一瞬,光也落在景妍精致的小臉上,她紅唇輕輕抿了抿,也應了一聲:“好。”
景妍一向是不喜歡多問什麽的性子,大部分時間都喜歡默默地觀察和聆聽,而祁盛恰恰也不喜歡多言,所有事都是點到為止。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着。
直到其餘隊友紛紛下樓來吃飯,才稍稍熱鬧起來。
“祁隊,咱們這次又直奔下一站了?”路鶴鳴懶洋洋地耷拉着眼皮,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輕輕“啧”了一聲,“上面還真不把咱們當人看啊,全年無休也就罷了,這一刻不停地接案子,我真怕哪天半道上猝死了。”
“話說明沂這案子什麽情況啊,最近可是頻頻上新聞。”宋星橋小聲嘟囔着,快速咀嚼着嘴裏的包子,吞咽下去後,接着說道,“網上的消息和視頻現在都被封禁了,聽說這次的兇手作案手段相當殘忍啊。”
祁盛眸光一頓,默了默,沒有搭腔。
宋星橋這一說倒是勾起了景妍的興趣,她秀眉微微挑起,眼尾上揚,勾勒出一抹妩媚勾魂的弧度,眼神裏都含着幾分迫切,放下筷子,纖細素白的手輕輕托着下巴,擡頭看着祁盛,問道:“要不祁隊先跟我們說說情況。”
“先吃飯吧,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祁盛垂眸看着景妍,略有些無奈,唇角的冰冷也漸漸融化,嗓音清冷柔和。
景妍被吊着興趣,吃飯都加快了幾分。
直到大家吃完飯,宋星橋去辦理了退房,大家都來不及跟海城市公安局的同志們告別,就匆匆奔往機場。
祁盛一直沒有說這個案子到底是什麽情況,其餘隊員也稍稍有些急切了,剛一上車,路鶴鳴趕忙問道:“祁隊,現在能說說具體情況了嗎?”
“3月26日,即三日前,明沂市青岩峰旅游區,有人在雜石堆旁發現一具屍體。屍體被肢解成六段,分別是頭,軀幹和四肢,切口平整,判斷兇器類似于電鋸。屍體軀幹被開膛破肚,所有內髒均被取出,臉皮被強行掀開,頭顱被硬物砸碎。屍體腐爛從腹部擴散,靜脈較褪色,判斷死亡時間為3月22日前後。通過DNA檢驗核對,死者确定為陳琬。”
祁盛拿起手中的檔案袋,垂眸念道,“陳琬,女,23歲,研究生在讀,明沂市刑偵大隊調取她的行蹤,發現她在3月21日抵達明沂市,晚上十一點離開酒店抵達青岩峰景區,屆時景區已經閉園,她大概率是從小道上的山,在山上遇害。”
“嘶,是夠狠的。”路鶴鳴語調不緊不慢,直到看到祁盛遞過來的資料裏的案發現場照片,忍不住捂住嘴幹嘔起來。
屍體上已經爬滿蛆蟲,頭顱臉皮被扯爛,被砸得都失去了原有的形狀,那個被挖空所有內髒的軀幹,血肉腐爛模糊一片。
宋星橋連忙輕輕拍了拍路鶴鳴的後背,幫他順着氣。
其他人看着這照片,也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路鶴鳴仰頭灌了半瓶水,嗓音都微微有些發顫,“怪不得剛剛吃飯的時候祁隊怎麽也不肯說這個案子。”
景妍淡淡地瞥了一眼照片資料,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眸光微微一黯,嗓音柔和地冷靜道:“陳琬是深夜自己上山,肯定是有原因的。”
宋星橋此時也平靜下來,緩緩開口道:“明沂市青岩山這個景區,是以旖旎秀麗的山峰形狀出名的,由于部分山路比較陡峭難走,不宜夜間行走,所以青岩山景區的開放時間為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四點以後就禁止入內了。十一點敢獨自上山,看來陳琬膽子很大。”
景妍點頭,順着他的話說道:“所以陳琬上山的原因,一定是這個案子的一個突破口。”
聽着大家的分析,祁盛始終保持沉默。
上了飛機,景妍恰巧坐在靠窗的位置,斜躺在座位上準備睡會兒覺。畢竟海城市到明沂市怎麽也要三個小時。
她斜斜地往窗邊傾斜着,長發如同濃密的黑雲一般,看上去柔軟而又絲滑,松散卻又不顯得淩亂地散着,幾縷碎發遮住她修長的玉頸。
祁盛耷拉着眼皮,目光卻不經意間看向景妍,見女孩呼吸均勻綿長,顯然是很快便入睡了,于是壓抑不住唇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景妍又做了噩夢。
夢中,自己一個人站在大街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嘈嘈雜雜的聲音沖進大腦,将一切都埋沒。
直到她看見一個人,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看見他手臂上紋着那個詭異的M,她看見他拿起鋒利的彎刀,狠狠地刺進父親的心髒。
這時,她猛然驚醒,一抹亮光沖進眼睛。
額角晶瑩的汗順着臉頰流下,呆滞了兩秒,她猛然擡起頭,下一瞬,男人那張俊臉就沖進視線。
景妍的眼尾微微泛着紅暈,顯得嬌媚動人,眼角挂着一滴晶瑩的淚珠,随着她的身體微微一動,淚珠順着她白皙光滑的臉頰滑落。
祁盛微微蹙了蹙眉,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撚着一張衛生紙,輕輕的為她擦去額角的汗水,壓低嗓音,溫聲問道:“做噩夢了?”
景妍輕輕抿了抿唇,接過祁盛手中的衛生紙,輕垂着眼睫毛,淡淡地說了一聲謝謝,随即沉默片刻,心髒還在劇烈的跳動,噩夢中的場景一次又一次在大腦中浮現。
她被這個夢魇困了很多年了,加入特殊案件偵查隊之後,M忽然的出現,這讓她噩夢頻發。
祁盛方才聽見景妍在睡夢中輕聲喚着父親,眸光也漸漸沉了下去,薄唇輕抿着,微微仰起頭,深吸一口氣。
他沉默了幾秒,随即緩緩擡起手,寬厚的掌心輕輕落在女孩的肩膀上,輕輕安撫着:“景妍……”
欲言又止。
祁盛并不擅長安慰人,可以說,他基本上沒有安慰過誰。他向來對任何事情都表現出冷漠的态度,讓許多人都認為他不近人情。他的關心,往往只是無聲的沉默。
景妍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表示自己沒事。
兩個人誰也沒再提這事,直到下了飛機,一隊人找到前來接應的明沂市刑偵大隊的同志,乘坐着面包車奔往明沂市公安局。
路上,宋星橋詢問明沂市刑偵大隊的同志:“現在這個案子是什麽進展?”
那個年輕的警察小劉臉色頓時有些差,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顯得有幾分失落:“目前的進展是幾乎毫無進展。我們多次在現場進行了勘察,基本确認青岩山景區為案發第一現場,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由于兇手作案手段殘忍,我們再将這個案件性質定為仇殺。我們調查了有關死者的社會關系,發現死者性格開朗,在學校有很不錯的人緣,交友範圍很廣,但是基本上接觸的都是同齡的學生。而且她的戀愛關系穩定,家庭和美。我們并沒有調查到她有什麽仇家。”
“仇殺麽?”祁盛舌尖輕輕抵了抵上颚,似乎在思考這個可能性,他眼尾微微向上挑,嗓音平淡,語調被拖長,顯得毫無情緒。
“陳琬不是明沂市人,千裏迢迢來到明沂市,并沒有在這裏游玩,而是選擇在人深更半夜偷偷進入青岩山景區。她顯然是有一定目的性的。”景妍略一擡眼,緩緩說道。
祁盛也同意地點頭,随即眸中暗色翻湧,語氣平靜:“到了警局,星橋去查一下陳琬最近接觸過什麽人,最好能查清楚她來到明沂市的原因。”
直到面包車停在明沂市公安局,祁盛下了車,和明沂市刑偵大隊的隊長徐隊見了面,兩名隊長的神色都沒有什麽異常,禮貌握過手後,祁盛便說道:“麻煩借一輛車,我們再走一趟案發現場。”
徐隊拍了拍小劉的肩膀,說道:“去開一輛車過來給祁隊。”
小劉應了聲。他的辦事效率很快,很快便開來一輛車。
祁盛看了眼正在沉思的景妍,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遞給她一個眼神,景妍便瞬間懂了他的意思,直接就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
兩個人前往青岩山景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