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心(11)
第19章 無心(11)
祁盛開車很快,幾乎是在超速的邊緣,兩個人比去時快二十分鐘。
到了海城市公安局,宋星橋便說道:“祁隊,我這邊查到,周海洋大部分時間是呆在學校上課,其中出過兩次校,一次是去了附近的雜貨超市購買物品,另一次去了潇灑酒吧。”
協助辦案的李韬忽然瞪大眼睛,驚訝地開口道:“潇灑酒吧?”
“這個酒吧很出名嗎?”景妍問道。
李韬點了點頭,随即臉色浮上一抹羞澀:“我也去過這個酒吧,但一開始不知道這個酒吧為什麽這麽火。這個酒吧裏的顧客以男性為主,這些男生基本上都是同性戀。想當初我一個直男進這個酒吧,也聽不懂那些男生的暗示語,真的是夠尴尬的了。”
景妍蹙起眉,沉默片刻,随即擡頭看向祁盛,紅唇微微張了張,心底忽然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直到對上男人飽含深意的目光,兩個人才默契紛紛點了點頭。
“這個淩戚極有可能是真正的兇手。首先,李賀希是他的戀人,曾順的死他有充分的殺人動機。其次,我們最初也發現,另外三名死者,和李賀希眉眼極度相像。”景妍說着,眼眸中墨色沉浮,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有沒有一種可能,淩戚殺人取心就是這個原因。”
所有人都仿佛被瞬間驚醒了,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可誰也說不出半點反駁的話。
“星橋,你去調取一下淩戚的資料,并查一下他最近去過哪。”祁盛的眸色也漸漸冷了下去,當即便說道。
宋星橋不敢耽擱半分,迅速跑到電腦前,很快便查到了淩戚的信息,挑重點念道:“淩戚,海城市本地人,男,27歲,目前職業是出租車司機……查到他最近消費的場所——幾乎每天都有去潇灑酒吧。周海洋去的那天,他也去了!”
所有人的神色都驟然一變。
“現在新的犯罪嫌疑人已經确定,難的是如何收集證據。”路鶴鳴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語氣顯得有些急切 ,“既然淩戚都找周海洋作為替罪羊了,就說明他并不打算認罪,如果現在就把淩戚抓回來,他抵死不認咱們也沒有辦法。這樣只會打草驚蛇。”
祁盛深邃寒冷的桃花眼裏浮動着細細碎碎的光芒,他手肘抵着牆壁,輕輕倚靠着,修長的腿微曲,垂眸看着白板上的李賀希,以及另外三名死者的照片,最終目光落在宋星橋身上。
宋星橋只比祁盛小三個月,個字稍稍有些矮,不過一張娃娃臉顯得他非常稚嫩,圓溜溜的杏眼和顯得他十分可愛。
這時,景妍順着祁盛的目光也緩緩看向宋星橋。
宋星橋也是杏眼,柳葉眉,細看和照片中的李賀希眉眼有七分相似。她猛然明白的祁盛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盛。
“星橋,我覺得你可以去潇灑酒吧和淩戚接觸一下。淩戚是不會輕易收手的,他或許會對你感興趣。”祁盛忽然說道,嗓音清冷低沉,聲調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時,其他人也紛紛看向宋星橋,再看了眼李賀希,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宋星橋看着照片中,和自己眉眼極度相似的李賀希,自然是很快就明白了隊長的意思,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一雙手緊緊攥成拳,眼神中寫滿了堅決。
樊征此時急躁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粗糙的手掌用力拍打在桌子上,眼神中含着幾分震驚與不解,冷冷說道:“你要知道這很危險!淩戚有迷藥,如果星橋中了招,是有生命危險的!星橋他還小,沒有做這種事的經驗,萬一遭遇不測,你怎麽負責啊!”
頓了頓,樊征的呼吸有幾分紊亂,劍眉微蹙,眼尾泛起溝壑,“咱們總能收集到證據,真的沒必要讓星橋去冒險。”
“如果淩戚銷毀兇器和取走的心髒,我們還能上哪找證據?雖然周海洋被捉,但其實淩戚很難收手。他已經殺了四個人,只會越來越瘋狂。等淩戚找到下一個目标,陷入危險的又會是誰?”祁盛忽地冷笑一聲,薄唇掀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樊征一怔,嘴唇張了張,所有話都堵在喉嚨處。
的确,犯罪分子殺了一個人就敢殺第二個人,何況淩戚已經殺了四人。特案隊一天收集不到證據,淩戚完全可以換個地點繼續作案。
“樊哥,我願意去。”宋星橋的聲音清朗,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
景妍輕抿紅唇,看着祁盛眼底的複雜與糾結,纖長的眼睫毛翩翩垂下,在眼底灑下一片淡淡的陰翳。她微微擡了擡手,猶豫片刻,那纖細素白的手便輕輕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祁盛垂眸看向景妍,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海城市城區最繁華的地段,在深夜依然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匆匆。霓虹燈迷離地閃爍着,酒吧依然有很多喝酒的人。
潇灑酒吧被裝飾得華麗,金色的壁紙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閃,紙醉迷金。
一輛車緩緩停在酒吧旁,祁盛坐在駕駛位,景妍坐在副駕駛,而宋星橋所在後座。
“星橋,萬事都要小心,安全第一位。”祁盛微微仰起頭,喉結上下滾動,路邊的燈光照耀得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格外清晰。
宋星橋點頭,輕輕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攝像頭和錄音設備,下車走進潇灑酒吧。
熱烈的搖滾樂和酒杯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此起彼伏,酒吧裏,有人熱舞,有人熱吻,宋星橋借着閃爍不定的燈光掃了眼現場,急匆匆地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淩戚,便在他附近的空桌上坐下。
淩戚長得很俊,此時此刻神色陰郁,修長的手緊緊攥住酒杯,另一只手微微擡起,手指間娴熟地夾着一根煙,吞雲吐霧。
香煙與美酒的味道混雜,顯得空氣都有幾分污濁,舞池內燈光閃爍,讓人看得眼花缭亂。
有些男人見宋星橋面生,又是一個人,紛紛過來搭讪,都被宋星橋不動聲色地拒絕。
見一個個人無功而返,淩戚也終于注意到宋星橋。當借着昏暗的光看清楚他那雙圓杏眼的時候,微微一怔,端起酒杯,杯中的酒被一飲而盡,一滴晶瑩的酒液從唇邊滾落。他随即掐了煙,走到了宋星橋身邊。
淩戚高大的身影遮住燈光,投落一片陰影,令宋星橋擡起頭,和男人的目光對上。
宋星橋清晰地看見,淩戚眼眸中如同貪婪的餓狼的瘋狂。
“我可以坐在這兒嗎?”淩戚面露溫和的笑容。
宋星橋點頭。
淩戚垂眸看着宋星橋杯子裏的橙汁,眉目柔和,語氣含笑:“你是第一次來麽?我以前沒見過你。”
宋星橋心裏緊張得打顫,可還是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語氣平靜地回應道:“是第一次來。”
“本地人?”
“是外來務工的,剛來不久。”
淩戚忽地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撚着酒杯,看着透明的酒液中浮動的光影,嗓音含着幾分沙啞:“你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的嗎?”
“知道。”宋星橋擡眸,朝着淩戚一笑,眼眸彎彎如同皎月。
看着這雙像極了戀人的眼眸,淩戚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不動聲色地輕輕撫摸了一下宋星橋的小臂,然後拿出手機,露出二維碼名片。
“掃我?”淩戚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刻意壓低聲音,“有時間我們一起去玩兒啊,我是當司機的,我帶你逛逛海城市。”
宋星橋眸光一頓,自然是明白剛剛淩戚是在做什麽。不出意外,自己的手臂上已經被挂了追蹤器。
宋星橋和淩戚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聊了一會兒,淩戚便興致缺缺地離開了。
宋星橋連忙翻了下衣袖,果不其然。
被安了追蹤器,宋星橋是不敢回警局了,走出酒吧,和坐在車上的祁盛和景妍對視一眼,便低頭用手機發消息。
【星橋:我被淩戚安了追蹤器,肯定是不能回警局了。我随便找個酒店住下。】
祁盛指尖一頓,随即回應。
【祁盛:我和景妍跟着你。】
【星橋:好。】
“淩戚已經盯上星橋了,他在星橋的身上按了追蹤器。想必之前淩戚也是采用這種手段,跟蹤受害人,在受害人深夜落單時作案。”祁盛緩緩說着,看見宋星橋上了一輛出租車,便也開車跟了上去。
為了保護宋星橋的安全,祁盛和景妍便一齊宋星橋選的那家酒店住下。
第二日中午,淩戚就給宋星橋發消息,說晚上帶他去逛海城市夜市。他同意後,便把位置共享發的了群裏。
景妍跟着祁盛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宋星橋上了淩戚的車,沉默片刻,說道:“我們一直跟着他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我們和樊哥、路哥輪流跟。”
祁盛點頭,随即給樊征和路鶴鳴發了消息。
是夜,黯淡無光的天中翻湧着團團厚重的陰雲,星月的光芒被遮蔽住,整座城市都愈發晦暗,幢幢樓宇投落下濃重的陰影,将大地籠罩。
淩戚帶着宋星橋并沒有去夜市,反而往郊區走,景妍心裏便隐隐約約有些不安,她查看了一下周圍的路況,頓了一下,說道:“前門那條路狹窄且直通遠郊,只有一個十字路口,可以讓路哥和樊哥從別的道過去堵他們。”
祁盛一直跟着淩戚的車,分不出來太多注意力,說道:“給他們打電話。”
夜漸漸深了。
這條路上漸漸沒有了行車,淩戚似乎也發覺了後面跟着的車有些問題,于是加快了車速,可忽然看到前面路口處迎面出現一輛車,直接橫在自己面前,擋住去路,猛然一剎車,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淩戚又看了眼後面緊跟着的車已經停下,目光最終落在在後座已經被迷暈的宋星橋身上,咬牙,舉起短刀,打開車門。
景妍見淩戚拿着刀打開車門,神色一凜,迅速下車,奔向淩戚。
淩戚現在已經顧不上任何,猩紅着眼,打開後座車門就要拿刀刺向宋星橋的脖頸,然而下一刻,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他被景妍狠狠踹了一腳,随即手腕被緊緊攥着。
淩戚還是相當有勁的,景妍手腕青筋暴起,見男人借着力調轉方向刺向自己,迅速側過頭,鋒利的刀刃離纖弱的脖頸僅僅幾毫米。
她推着淩戚的肩膀,擡起膝蓋将淩戚狠狠頂在車上,随即把他的手腕用力向後擰。
淩戚手一松,短刀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樊征也迅速趕過來幫景妍擒住了淩戚,最終給他戴上了手铐。
淩戚被抓捕到後,再也沒有任何僥幸心理,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如同特案隊的推理,淩戚的戀人李賀希心髒病手術失敗死後,他記恨上手術醫生曾順,在一次偶然開夜晚出租車載他下夜班後,淩戚起了殺人的心思,于是租借劉智偉的車,還特意讓曹豐幫忙取車想要混淆視聽,并完成了殺人計劃,殺人之後抛屍荒野。
作為出租車司機,淩戚在拉活時發現誰和自己的戀人長得相似,便在他身上安上跟蹤器,下班後就跟蹤他們會找機會把人殺死,取走心髒。
而周海洋,他也深愛着李賀希,在得知淩戚為了李賀希殺人後,決定替淩戚頂罪,便把兇器和取走的心髒全部帶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裏。
特案隊派人去周海洋在校外的出租屋中尋找,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把沾染着血跡的短刀,冰箱裏凍着四顆心髒,經過韓楊的檢驗,确認是四名受害人的心髒。
審訊室中,淩戚的笑容瘋狂而猙獰。
“賀希失去了他的心髒都是曾順害的!這是他欠賀希的!他們那麽像他,又憑什麽有一顆完美的心髒!不公平,這一切都不公平!”
“我這不是犯罪!我只是在愛一個人。”
聽到最後一句,景妍的眸光徹底暗了下去。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愛永遠不能作為違法犯罪的借口。”
受害人被挖去了心髒,可真正無心的确是淩戚。他的心被浸在以愛為名的罪惡中,萎縮、腐爛,胸口像破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