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金與銀鑄成永恒的輪回

第5章 Five is for the sun

Five is for the sun

雅各布神父死了，

——死于自殺。

蝙蝠俠出現在神父的葬禮上是件不可思議又理所應當的事情。雅各布神父是個好人，受過他幫助的人不知多少，就算沒辦法幫上神父什麽忙，僅是出席一趟葬禮還是有空的。

因此，雅各布神父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底層貧民、底層混混、甚至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包括蝙蝠俠。提摩西不是唯一奇怪的人，他在神父的葬禮上看到了很多該死的人，可是他沒有動手，他只是長久地注視着神父安睡的容顏。

他不恰當地開始回憶往事，在一個人身安全沒有保障的地帶。異常又合理，這就是雅各布神父的魅力，即使他已經死亡。

記得初識時拄着拐杖的雅各布神父坐在廣場邊上喂鴿子，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殘疾人。全然無害。

提摩西不認識他，可他知道他，哥譚東區小教堂有一名好脾氣的神父，與他交談過的罪犯都會痛哭着忏悔自己的罪孽。可是極少有罪犯真的去贖罪，因為絕大多數人都在回去後選擇了自殺，留言是無法面對自己所犯的罪惡只願下地獄贖罪。東區的神父是哥譚小部分人間流傳的都市傳說，實際上哥譚的罪犯根本不愛去教堂，只有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偶爾去蹭住，所以這個傳說根本沒有熱度。

但提摩西知道這是真的，因為蝙蝠俠目前追蹤的案件就斷在一個自殺者的身上，而那個倒黴蛋恰好在一天前去過那座教堂。完美吻合了都市傳說。據不可描述渠道獲得的證詞，倒黴蛋在從教堂回來後曾說過幹完這一票就要離開哥譚再也不摻和了。

然後倒黴蛋死了，死于自殺。他一槍崩了自己的腦袋，腦花四濺。神父成了蝙蝠俠的第一懷疑對象，因為那可疑的傳聞。

提摩西并沒有特意接近神父，一切都是巧合，那時的提摩西連羅賓都不是，他只是一個因為愛好追蹤偶像的孩子。幸運的是，雅各布神父也不像傳聞中那麽危險，他只是一名極其普通的神父，他甚至跛了一只腳。

他們本沒有糾葛，如果不是那場意外。

追随蝙蝠俠溜進東區的孩子，冒失地闖入毒品交易的小巷，一群混混面色不善地盯着這個小孩。他們手裏有槍有撬棍，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殺死自己，提摩西清楚的意識到這點。

他無路可退，就算現在沖上去搏鬥也救不了自己，他們人太多了，恐怕只有蝙蝠俠才能打贏他們。可是蝙蝠俠剛剛離開，或許自己可以制造足夠大的噪聲引來蝙蝠俠，槍聲，可是萬一自己被先一步命中了呢？

提摩西在猶豫，他還是太年輕，對哥譚的黑暗只是一知半解。那些小混混已經将他包圍，黑洞洞的槍口時刻對準他的腦門。

他第一次清楚意識到，他會死，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死得分文不值。

“很抱歉打擾你們，孩子，但這可憐的羔羊是我的侄子。因他的親人被主的使者接引，使得他只能來東區找我，更可悲的是他竟誤入歧途。好心的朋友，能将他讓給我嗎？”

陌生的聲音突兀出現在小巷，一身黑衣的神父拄着拐杖出現，就像幽靈般沒有任何聲息，他極其緩慢地來到提摩西的身前。那不算高大佝偻着背的身影，為年輕的孩子擋住所有的危險。

他看上去如此可靠，有令人擔憂。

與此相對的是那群混混，他們對神父的态度從不耐到畏懼僅是一瞬的轉變，某些負面情緒随着神父的話語在這群底層混混中傳播。為首的混混眼中有着明顯的警惕，是針對這個冒失闖入的神父，他顯然認識神父，正因此他更加異常。

領頭人皺起眉，他強作鎮定道：“假如你說的是真話，神父。”

“上主憎恨撒謊的舌頭，我必追随他的理，遵從他的意願。因神給予衆生甚多，我當更敬愛他、回報他。”

神父姿态坦然，提摩西注意到神父拄着拐杖的手在微顫，他看上去狀态很不好，可他給人感覺又是極好的。這是矛盾的，可放在神父身上又顯得如此正常，這是一個奇怪的神父。

“啧。他歸你了。”

提摩西最後走的如此輕易，使他自己都覺得不解，為何那些混混會對神父态度如此異常，為何混混頭子明顯不喜歡神父态度卻奇異的透露一絲尊敬。他記得那只厚實的手掌壓在自己的肩膀上，雅各布神父握着自己的手帶着他離開那條小巷，那應該是極為溫馨的回憶。

他卻記不得任何劫後新生的喜悅，烙印在記憶中的只有雅各布神父佝偻的背影和那種無法理解的沉甸甸的感覺。

記憶翻篇，再之後是他對雅各布神父的刻意接近，他懷着審視妄圖去尋找神父可能隐瞞的，可越是相熟他越意識到，神父是仁慈的好人。老舊的小教堂是周圍無處可去的孤兒夜晚的歇腳地，白天的神父喜歡帶着一小袋豆子在廣場喂鴿子，晚上的神父會教導孩子們認字禱告，偶爾也會有他人拜訪。

每到周日教堂就會格外熱鬧，神父會整天留在教堂，在固定的布道時間後，為來訪者解惑、傾聽他人的忏悔。神父的生活遵守着既定的時間表，可他的生活并不無趣，反而總是充滿了意外。

提摩西不止一次在夜晚的東區遇見神父，不管是在他成為羅賓前還是後。蝙蝠俠對神父的懷疑在洗清後，神父成為了蝙蝠俠的線人之一，即使是後來回想，提摩西仍為神父龐大的關系網感到驚訝。或許也只有雅各布神父這種做好事不求回報的人才能有這樣的成果？

那是假話，但神父确實救過很多人，好人壞人義警貧民……神父總是帶着過分溫和的笑容握住他人的手，就好像他是個真正溫柔仁善的人。

只有一次，提摩西看到了火光。

熊熊烈火包圍了人口拐賣基地，孩童被蝙蝠俠通知警局的人先一步救出，那空曠的倉庫只剩下被打暈綁起來的拐賣犯。一切本該以惡人被正義的警察帶走為結局，可火焰突兀地燃起，大火迅速包圍整個倉庫。

提摩西仍記得，姍姍來遲的雅各布神父抱住被救出的一個女孩，那是常跟在神父身旁幫忙的孩子，他看向那黑暗的倉庫時的目光是如此的冷酷。那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可他的眼底卻是一片漆黑，他的表情不再帶笑，流露出的則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那是唯一一次，他透過無光的眼睛看見一個黑暗扭曲的靈魂。

神父死得突兀，而恰好，提摩西是第一個發現他屍體的人。

神父宛若睡着般地平躺着地上，他身旁是一塊鑲着金屬塊的頸椎骨。神父死于自殺，他親手用利器挖出自己的頸椎骨，他的腸胃裏有大量止痛藥的殘渣，黑色的服裝下尖銳的荊棘與他的血肉相連，從手腕身軀到腿腳，一點動作就會産生皮肉撕裂的痛楚，他的跛腳和無法抑制的手抖就是因此。

提摩西終于意識到神父身上未曾散過的血腥味的來源。他死前經歷了極端的痛苦，屍體卻面帶微笑，一如往日的平和。這就是雅各布神父，他将希望帶走只留下知情者無法擺脫的痛苦。

那長久烙印在回憶中的，無論多久提摩西都無法遺忘的隐痛，他曾幫助他良多，又留給他更多的遺憾。

提摩西想要改變過去，不僅為了自己。更為擺脫那枷鎖，治愈那更長久的隐痛。

尤其是在他意外發現神父那塊骨骼中金屬的秘密後，那是一個被植入骨髓裏的定位器，會時刻向某個地方發放所在坐标。這不是他們世界存在的科技。這是一塊活着的金屬，只是它沉睡了很多年，在它快蘇醒時，神父連同自己的骨頭把它挖出，他徹底殺死了那塊金屬。

直到提摩西意外發現金屬殘留的活性，提摩西通過金屬發現了一個世界，一個扭曲的、被隐藏的平行世界。神父的誕生地。

提摩西把廢金屬融入自己的研究中，他偷渡到了那個世界，可他沒想到的是，他似乎走錯了時間。提摩西見到了一個年輕熟悉的孩子，他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紮着細長的麻花辮，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那是一個生動充滿活力的男孩。與他記憶中永遠鎮定溫和的神父相差甚遠。

男孩是被精心培育的幼苗，提摩西無法想象這樣的孩子是怎樣變成那名不讨人喜的神父，可他看出了孩子身上被刻意塑造的痕跡。于是提摩西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和男孩做了交易，他幫助男孩離開孤獨堡壘的禁锢，男孩為他提供需要的資料并隐瞞他來過的事情。

“記住我的名字，提摩西-德雷克，我們會再見的。”

一個世界因此而改變，但提摩西并不知道，他只是又一次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正确的人。

提摩西再一次見到雅各布是韋恩莊園，天知道他只是普通地想見見故人卻不巧撞上了阿爾弗雷德在招待客人。還是一個極其熟悉的人，異瞳的青年向他露出溫和的淺笑，像極了曾經的神父，可比起神父他更顯年輕、虛無。

“好久不見，提摩西先生，我是雅各布。”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當達米安對他大呼“離我老師遠點”時，提摩西隐約感覺到了一種苦澀的情緒，叫懊悔。他真實的對這個世界的異常一無所知，世界已然改變，從提摩西開始，從雅各布開始。

或許他該嘗試着去接受、再觀望，然而在這所剩不多的時間，他還是想給他的兄弟們以及他自己一場教訓。就作重逢的禮物，最後留下的痕跡。

最後提摩西注視着異瞳的青年，他不知曉青年經歷了什麽，比起神父是更多苦難還是幸運，但提摩西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胸口處的那道傷口仍在隐隐作痛，沒有任何一絲愈合的跡象。

提摩西知曉改變過去的代價，他從未畏懼過，在過去的自己堅定目光中，他窺見了自己注定悲劇的結局。他不合時宜地想起神父，在已經改變的過去、可見光明的現在，他将與神父一起成為記憶裏的塵埃。或許這個世界的兄弟們會記住他，可是除他外再無人記得神父。

殺人者是不能上天堂的，倘若真的存在地獄，被時間泯滅的靈魂還能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