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那是最平凡不過的一天。
月落日升,朝陽的光輝透過窗照進屋裏。
他躺在床上,醒了過來。
睜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環境,思緒好像剛剛降生的嬰兒一般,一片空白,随着意識回神,腦海便湧入了很多不太熟悉的記憶,頭腦迅速成長。
他走出門,院子裏碰到的所有人都叫他作“二少爺”,他也就很快接受了這個身份,認為自己就是“劉輝”。
他很喜歡劉家,不為別的,只為劉家的萬貫家財。
他非常喜歡金銀珠寶。
很自然的認為,全天下的金銀珠寶都是屬于他的,盡管有數不清的錢財在別人手上,但那只是他們暫時為他保存而已,遲早有一天,所有的金銀都會流到他的手中,成為他的所有物。
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骨子裏便刻上了永遠也填不滿的貪念。
亦或是說,他便是貪念本身,帶着些理智,卻深不見底。
他一早就看出劉琪和盧氏十分忌憚他,不會容許他謀取家産,甚至還想把他趕出劉家。
因此,他才更要保住叔父的命,有叔父這樣的聰明人在,劉家的生意不會垮,劉家的財産才能永遠充盈,而不是交到劉琪手中,十幾年就敗光了。
劉家的財産,就是他的財産。
只要他想,随時都可取用,他怎麽能允許劉家落到一個廢物手上。
按照原本的計劃,自己本該将手中的生意越做越大,聚起巨大的財富。
可他現在卻在一座光禿禿的山頂上。
打坐念經,曬月亮。
睡夢中的少女嗚咽一聲,似是覺得腦袋靠在胳膊上睡得有點僵,半夢半醒間摸索着從他胳膊上離開,躺下身子,枕在了他大腿上。
劉輝:……
看着她自己把自己裹在他的外衣裏,劉輝心中莫名生出些滿足感。
好小一只。
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把她碰碎。
白日裏看着張牙舞爪又嚣張,好像時刻都準備着要去打人罵人似的,這會兒倒是乖巧溫順,在一個正是年輕氣盛的男人身邊,竟也能睡得這樣安穩。
劉輝摸摸她的頭,熟睡的少女在他手下乖的像只小奶貓,蜷縮起掌心,舒服地縮起了身子。
打量着少女的睡顏,他心中默默盤算。
應該在她脖子上佩戴璎珞,或是紅寶石的金簪更适合她?她的長發這樣漂亮,該綴滿最大最亮的珍珠,還有這身衣服,也該換匹更昂貴的料子。
他看她很順眼,已經開始想以自己的意志,用金玉寶石堆滿她的全身。
可是,她這樣倨傲逞強,怎會容許他随心所欲。
劉輝低頭看着少女,手掌輕撫過柔軟的面頰,握在她肩頭。
生的這樣嬌小,圓潤的肩頭被他一掌就能握住。
拿捏在掌心,卻不是他的所有物。
想要掌控卻不屬于他,不得滿足的貪念折磨着他,讓他心疼。
在這一瞬間,他才明白過來。
原來因她而感受到的心痛,是源于自己骨子裏的貪。
清楚的感受到這一切後,劉輝淡然的微笑起來:這很簡單,他會得到鳳翎,讓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成為那堆金銀珠寶中一件最美最乖的收藏品。
在他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熟睡中的少女在他眼中的便不再只是“師父”,而是遲早屬于他的“所有物”。
只是她比金銀更耀眼,比珍寶更美麗。
他越看越喜歡。
天邊第一縷陽光照在山頂,驅散了山頂彌漫的雲霧。
鳳翎睡得飽飽的,在一陣輕微的搖晃中醒了過來。
睜眼看到頭頂的青天,和青年瘦削的下巴。
她迷迷糊糊的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雙腿離地,正被徒弟橫抱着,走在下山的路上。
身上蓋着他的外衣,自己不争氣的腦袋,還靠在他胸膛上。
本是陪着徒弟煉氣,結果自己先睡着了,還得要徒弟來分心照顧她。
當師父的顏面要掃地了。
鳳翎趕忙繃直身子,與青年的懷抱拉開那麽一丢丢的距離。
清了清嗓子,問他:“我怎麽……在你身上?”
劉輝低頭看了她一眼,笑容很淡,“天已經亮了,我帶師父下山。”
“那你把我叫醒啊,我又不是沒長腿,多大的人了還要人抱,太丢人了。”鳳翎抱起雙臂,賭氣似的扭過頭去不看他。
可不是她要他抱的。
她是很有骨氣的人,才不會主動要人抱。
“徒弟孝敬師父不是應該的嗎?”
劉輝的語氣平穩,一邊說着也沒停下下山的腳步,見她清醒了故意跟自己拉開距離,才沒再故意控制身體行走時颠簸的幅度。
只走兩步,鳳翎就被上下的颠簸給撞回了他懷裏。
轉臉看了眼下山的路,又陡又長。
這要是摔下去,就要一路滾到澗底,直接摔成肉泥了。
她還是很惜命的。
“師父對你的孝敬很滿意。”她欣慰地拍了下徒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現在讓我下來吧,師父也是要伸展伸展筋骨的。”
鳳翎都已經這麽說了,劉輝不得不聽,只能停下腳步。
剛要俯下身把人放下,少女便靈活的從他懷裏跳下來了。
踩在下面一階石階上,鳳翎将身上的外衣還給他,學着道祖的語氣查問他的功課:“昨夜修煉的如何?有沒有新的感悟?修為可有提升啊?”
她一邊說着,走在劉輝前面,本就比青年矮了一個頭多的個子,落在青年眼中更加小巧。
劉輝微眯雙眼,頗有趣味的觀察着她走路的姿勢。
走路也不看路,還有閑暇時時回頭來看顧他的表情,舉手投足都透露着自信和灑脫。
鳳翎一早就養成了這樣的行走習慣,看天看人看風景,就是不看路。仗着修為高,哪怕磕着絆着也會迅速反應過來,以一個飒氣的姿勢優雅落地。
只是她忘了,今非昔比。
一臉欣慰的側着頭關注身後的徒弟,終于一腳踩空,在失重與驚慌中手足無措。
體內修為不夠充沛,她連從前強大的反應力都沒了!
半個身子都向前傾去,眼看着就要從山路上滾下去。
忽然,領口一緊,身子懸在了半空。
劉輝抓着她的後衣領,像拎一只小奶貓,把她拎在手裏。
鳳翎:“???”
劉輝把她放在臺階上,松開她的衣領,順手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皺的衣領。
當作無事發生,照着她的查問,依次回答:“昨夜月下,靈氣醇厚,弟子靜心修煉,只覺心境寬闊,修為也大有提升。”
剛在臺階上站穩的鳳翎堪堪回過神來,喃喃幾聲,“哦,哦。”
他力氣還真大。
的虧是她的徒弟,要是仇家中有這麽一個天資奇佳的修士,她可就要倒大黴了。
她微微一笑,背起手來向下走。
“一般的弟子呢,都要在外院聽上至少一年的道學,把那些書背的滾瓜爛熟後才能開始煉氣階段,也就是我的教導方法獨特,因材施教,才讓你在短時間內有這麽大的進步。”
劉輝修為長進的功勞,她頂多只占五分,但吹也要吹成八分,這樣才能讓弟子對自己更加敬重。
身後的青年安靜聽着她的自誇,并不戳破她的自信。
“月圓只一日,不知弟子今後的修煉如何安排?”
聞言,鳳翎認真思考。
嘴角勾笑,狡黠道:“既然修為有了長進,再過兩日,師父就帶你去練練手。”
“練手?”
“俗話說的好,知而後行。”
為今日的練手,劉輝習了兩天的劍,出發之前,劍招已經達到近乎極致的程度。
而鳳翎只在他練劍的時候從旁指點,整個人躺在樹枝上,風吹不動,日曬不着,動動嘴皮子,瞄上兩眼,便将這做“師父”的責任給盡到了。
誰讓徒弟那麽優秀,自己就通了七八分,搞得她跟個沒用的繡花枕頭似的。
好在她已經占了“良師”的身份,也就對這輕松省力的指點樂得自在。
日頭西落,師徒二人離開明霞澗。
恰在日落時分,二人停在一處兇險的峽谷中。
谷中妖氣彌漫,借着夕陽的餘光,還能看到深處蔓延出的黑色霧氣。
“此處陰暗潮濕又有妖氣盤踞,定然有妖魔藏身在此。有過殺孽的妖魔會散發血氣戾氣,碰見了就照殺不誤,一殺一個準。”
鳳翎走在前面,向徒弟傳授自己的除妖經驗,正說着就見陰森的峽谷深處睜開了一雙又一雙的眼睛。
霎時間,十幾只妖張着血盆大口向他們的方向沖過來。
鳳翎一個優雅的側身躲過了五六只,腳下聚氣,飛到峽谷邊上一棵柏樹上站定。
“徒弟加油!師父看好你!”
她就在高處觀察,不到危急關頭,不會插手去幫。
這幾只妖沒那麽兇悍,只是吃多了人肉,早沒了靈性,嗅到食物的味道才會不管不顧的沖出來。
第一次面對妖,劉輝初時還有些局促難動,漸漸摸清他們的攻擊路數,也就逐一擊破,幾只小妖沒費什麽功夫,只剩最後兩只狼妖,相互配合着纏了他好一會。
天分都是需要激發出來的。
鳳翎回憶起曾經,自己被扔在亂葬崗中,沒吃沒喝小半個月都活過來。
她六七歲的時候,被村裏的人撿回去。
她和好幾個孤兒一起,被大人們丢進了妖氣彌漫的森林裏,血祭妖魔,換取村子的太平。
有人被吃了,有人被吓死,也有的很機靈躲到樹上。
鳳翎看到一只雞妖,三天沒吃一粒米的她已經餓到不覺得餓了,就在那時,看到那只肥碩的雞腿就瘋狂的想去咬一口。
別的人在逃生保命,哭爹喊娘,只有她在和一只半人高的肌肉雞互毆。
後來那只雞被她烤了。
呸,不好吃。
再後來,過了幾個日夜,她獨自穿過了那片妖魔藏匿的森林,被師父撿到,帶回了逍遙宗。
從回憶中抽身出來,下方的劉輝正被兩只狼妖前後夾擊,她還是擔心寶貝徒弟會受傷,偷偷幫了他一把。
劉輝成功制住兩只妖,超度了它們。
鳳翎站在高處看着,甚是欣慰。
“不愧是我的徒弟,真是……”
話音未落。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她低頭看去,是一把劍是身後貫穿了她的心口,那劍穿破她的身體,染了血的劍身在半空中畫了弧線,向她身後飛去。
是哪個混賬,竟然搞偷襲?
玩陰的,不要臉!
鳳翎捂住胸口想跟着劍去尋它的主人,稍微一提氣,體內的噬心蠱便發作的越發厲害,修為散的更快了。
要命,這回真的要命了!
劉輝聽到她的說話聲突然斷掉,擡頭就看見鳳翎被人從背後偷襲,只見一把劍,卻見不到下手的人。
“師父!”
一片血色染得他眼瞳猩紅,幾乎沒有思考,禦劍上來,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鳳翎跌進青年懷裏,忍痛說:“快跟過去,不能讓他跑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想殺她,但他也絕對別想活着離開。
祭出自己的劍,赤紅色的劍身循令先行追去,在夜空中拖出一道火紅的焰色。
劉輝緊張的看着她的傷,把人抱在懷裏,迅速追上她的劍。
“師父,你還撐得住嗎?”
“還死不了。”
“還是先為你治傷……”
“閉嘴,趕緊追。要是今天不能殺了他,我才是真的會被氣死。”
鳳翎按着冒血的傷口,狠狠的低吼。
劉輝知道她的脾氣,也覺得下黑手之人不除掉不行。看她臉上血色全無,額頭滿是虛汗,心疼的厲害,只能把她往心口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