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張照片
第二十四張照片
寧月微一直未去深究過,陳牧陽的微信名是個N。
她剛出現時就是N了,也許更早。
所以N是章凝的N,從來都不是寧月微的N。
一切都早就有警告。
…
命運的齒輪馬不停蹄地轉動,寧月微的事業在這個暑假迎來變遷。其重大轉折點是國內著名攝影師戚菀的工作室竟朝她抛開橄榄枝。
戚菀行事低調,但耐不住她在圈內的地位和影響力。消息一出,大家都刨根問底能被戚菀看上的人到底何方神聖,有何廣大神通。
消息游走神速,一時間,落在寧月微身上的目光多如牛毛。
以至于寧月微每每到陳牧陽的公司拍攝都能聽到有人指着她竊竊私語。
話題無非也就繞着她被大公司挖走的事談來論去。
所謂“寧月微被大公司挖走了,身價大漲,前途光明一片,不必再局限于只能給一些小網紅拍照了。”
作為大家口中的小網紅之一,陳牧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
…
這日,寧月微發現陳牧陽拍攝時的狀态明顯不太好,好幾次叫他更換動作他都好似在神游。
今天的拍攝并不如以往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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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拍攝完成,他放好道具後徑直朝她走來,主動邀請道:“等會兒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沒有問為什麽,寧月微檢查完照片後将相機關機,點頭:“嗯。”
完工後兩人就近去了公司外的一家燒烤攤,除了必備的食物,陳牧陽還點了幾瓶啤酒。
雙方各有心事,一開始兩人都不怎麽說話,就只是靜靜地坐着,時不時扭頭看一眼燒烤攤,營造出一心等待食物出爐的假象。
空氣壓抑,密不透風。
等待的過程,陳牧陽放下手機,率先打破僵局。
他随意聊起:“突然有點好奇,咱倆認識這麽久了,好像一直都沒問過你,為什麽你每個平臺的名字都叫'不要拍月亮'?”
沒料到他會提及這茬,寧月微愣了一下,如實解釋:“因為拍月亮耳朵會受傷。”
陳牧陽:“?”
“小時候常聽村裏的老人講指月亮會被刀耳朵。所以不要指月亮。”再加上她不喜歡拍照,所以當時就取了個不要拍月亮的特別名字。
對于她的解釋,陳牧陽微微張着嘴,不可置信:“你是在賣萌嗎寧月微?”
壓抑的氛圍總算有所緩解。
“?”
“信這個你傻不傻啊?”陳牧陽驟然笑起來。
寧月微陪笑。
暗忖自己确實是挺傻的,不過這也确實是這名字來由的一部分。
桌上之前的杯子被行人絆落,陳牧陽起身去找老板重新拿了個塑料杯,回來時看見老板的兒子在一旁的路燈下玩跳房子,蹦蹦跳跳一個人也自得其樂。
因此他忍不住問:“你小時候有什麽喜歡的游戲嗎?比如抓石子、丢沙包之類的。”
寧月微想了想:“捉迷藏吧。”
“捉迷藏?”
“嗯,我喜歡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以前躲藏很厲害,只要我是藏方,基本都是勝利。”
“為什麽喜歡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呢?”陳牧陽關注點清奇。
寧月微乖乖答了:“一是游戲勝利的成就感,二是安全感。”躲起來總是讓她倍有安全感。
她說到這裏就停了,話題點到即止。
對于這些以往,寧月微向來不願多講。這就像是把自己脆弱的傷疤揭露,她不喜歡博取同情。
“你最近不是要買房了嗎?差的還多嗎?”寧月微轉移話題。
心裏想着不夠她可以再補點。
“快了,我自己可以。”覺出她的意圖,陳牧陽婉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抛去先前的沉悶,氛圍和諧。
點好的餐食這時已全部上桌。
寧月微拿了串烤蘑菇慢慢咀嚼。
“所以戚菀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陳牧陽給自己倒了杯酒,一杯下肚,他冷不丁一臉嚴肅,一直芥蒂的事情終于問出口。
她咀嚼的動作忽滞。
“你看,你所有事情都願意跟我分享,卻唯獨這件事情,我竟是從別人那裏得知。”
“你知道的,作為一個正常人,我肯定不會妨礙你去追尋你的光明前程,只是,這麽大的事情,你不應該讓我最後一個知道。”他的語調依舊緩慢,只是言語中多了些若有若無的質問味道,以及匿藏在言語之下的暗惱。
什麽?
寧月微僵住,後知後覺,然後情緒止不住的下陷。
別人說什麽他就信了嗎?他有問過她嗎?他們這幾年培養起來的信任就如此不堪嗎?還是說……
想到那晚,一股無名的火氣在心底亂竄,寧月微直視他的雙眼,語氣生硬:“可是你也不是什麽事都告訴我了啊?”
那是他們第一次争執。
更像是一場冷戰,陳牧陽沒說話,到最後已經是一個人喝悶酒。
寧月微就安靜坐着,看着他跟喝水似的仰頭往肚裏硬灌。
陳牧陽喝着喝着就醉了,沒一會兒發起酒瘋,情緒發洩,他竟起身無理取鬧地要去薅老板的綠籮烤了吃。
她趕緊截住他,用力環住他的雙臂:“我給你點其他東西好不好,這個有毒吃了對身體不好。”她撫着他的後背,像在順毛。
陳牧陽這才不動了,和她一樣,她早就發現他其實很好哄。寧月微心中那股無名的火氣陡然散了。
寧月微正想松口氣,他卻突然攬住她。那雙看垃圾桶都深情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她心跳止不住的加速,他卻像是突然累了,宕機般的愣了一會兒,然後趴在桌上閉上了眼睛,緊閉的唇被酒水滋潤得瑩潤泛紅。
四周嘈雜,煙火肆意,他們也只是芸芸衆生中無人在意的小小一粒,無人注意他們。
一來二去身上冒了汗,緩緩吐了口氣。無奈地盯了他一會兒,寧月微情不自禁,忽然彎腰。
剎那間臉與臉間只一拳的距離。
烏雲将月亮藏匿,她卻突然擡手,指腹将他的臉上那塊不知何時出現的煙灰輕輕擦去。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人來人往又煙消雲散,暗湧浮動。
她不敢說,于是這個夜,無人知曉。
…
晚風沉悶,呼在臉上的全是白日積攢的熱氣。
走出浴室,寧月微打開空調,調控到合适溫度,然後打開電腦點開郵箱,斟酌着編輯了大篇文字拒絕戚菀的邀請。
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戚菀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攝影師來說确實是一個絕佳的選擇,但于她而言,選擇了戚莞就意味着她接下來要離開南城。
寧月微看着這座她已然熟悉的城市,想起先前有人問過她的問題,“攝影對你的意義是什麽?”
她記得她當時給出的回答的是“是我見過他無數面,還想見他。”
顯而易見,她暫時還舍不得離開。
錯過了這個機會其實也無妨,只是前路坎坷些罷了,她本就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過來的。
不附庸誰,她依舊可以走得很遠,哪怕行程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