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張照片
第五張照片
“微微？微微？”扯着嗓子喚了幾聲也沒見答複，張橙橙終于忍無可忍地走過來用力地搖了搖她的手臂，這才成功将神游太空的人拉了回來。
看着她迷蒙的雙眼，“你想什麽呢？發呆這麽久。”張橙橙不滿地鼓臉，松開她：“我都叫你好幾聲了。”
“啊。”寧月微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然後不适地眨眨：“不好意思，可能昨天睡太晚了，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行吧。”張橙橙也沒為難她。
“你找我幹嘛呢？”直到眼前恢複清明，寧月微仰頭看向來人。
想起正事，張橙橙連忙打開自己的手機給她展示道：“你快看這個！這條撈人抖音現在都火爆了，看博主定位還是我們學校的，但具體我也不知道是誰，他主頁就這一條。”
“最開始看見這圖片我還在猜是不是你發的，但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這圖片糊不啦叽的，肯定不是你。”
寧月微聽完沉默，上網撈人什麽的确實不是她能幹出的事情，主要也是她沒有這樣的勇氣。
不過張橙橙為什麽一開始會覺得是她？她為什麽要去撈人。
寧月微迷迷糊糊的很是不解。
“簡直可惡啊。”沒管她的疑惑，張橙橙兀自惡狠狠道：“你作為攝影師都還沒動，這些人倒是急不可耐了，拿着你拍的照片賺足了流量，你看這評論區，都有人找他打廣告了。”
攝影師？
一改之前的漫不經心，寧月微突然嚴肅地看着她。
“不過…”張橙橙後知後覺地想：“萬一真被撈到了，讓這些人捷足先登了，咱們可不是虧大發了？”畢竟她打心底裏覺得微微這次拍的真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帥哥。當不成對象…咳，當個朋友什麽的平時幫忙拍一拍作業也是很不錯的。
意識到自己已經想了太多，張橙橙心虛地輕咳，說完又忍不住小聲嘀咕：“早知道還能這樣，我也去撈了。”對他們這些攝影學子來說，在這漫長的四年裏，誰不想有個專屬模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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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處于短路狀态，一開始還不明所以的寧月微，本來對這所謂的撈人沒什麽興趣，但當她聽到張橙橙後面的話再看到她手機播放的視頻中閃過的某張照片時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她身體微微前傾，湊近去看。
入眼是一張純黑的背景，機械的電子音同步念着上面的文字：對不起家人們，想不到我也來撈人了。看到院裏同學拍的照片，我實在是很想認識一下這位帥哥。偷拍無禮，還請見諒。如果介意，私信我删。
文字念完，剛巧不巧，後面正是她給陳牧陽拍的那套照片裏的一張。
按視角來看，估計是偷拍的，還是直接怼着電腦拍的那種。
圖片并不清晰，還有好幾道礙事的莫爾條紋，選的照片也不是寧月微認為最好的那張，但，模特的高顏值還真的是老人機畫質也擋不住的好看。
見她也是一臉懵，張橙橙說着就熄了手機屏幕回到自己的桌前，她在手機上戳戳點點：“我去打探打探這誰發的。”
寧月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腦中已是一片風暴。
她瞳仁微動，原本随意搭腿上的手也不自覺地用了力，手背青筋暴起。
她在上大學之前，一直生活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城鎮。十多年的生活都是平淡如水，連帶着她的情感也如白紙一張。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稱得上驚豔的人，所以難免會在意，難免會念念不忘。
可是，人總要學會和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告別。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去在意，之前的相遇就當是一場夢，夢醒了無痕，但命運的航跡還是将他們牽引。
怔愣了片刻，寧月微慌忙打開自己的手機，按着剛才記住的名字點擊搜索。
這條視頻的點贊量現在已經過十萬了，評論也有好幾千條。
今天周六，沒有課，衆人貪得悠閑，本要去找兼職的寧月微突然改了主意，她暫停視頻關掉聲音，捧着手機一條一條地去翻評論，好似在尋找着什麽。
【好帥！女娲捏我的時候能不能用點心啊！（怒摔.jpg）】
【我一男的也覺得好帥！】
【這這這！我也見過！好幾天前了，在彩虹屋那邊，人真的很帥很高很白，但本人社恐，沒敢去搭讪。屁.股我就先放這了，淺淺蹲一下。】
【這是我兄弟，二十八，離婚帶倆娃。】
【嘶哈嘶哈真的完全長我審美上了！】
【這不就是我那失蹤二十年的男朋友嗎？prprpr】
……
評論雖多，但大多都是感嘆顏值，也不乏開玩笑抖機靈的。
寧月微翻了半天好像都沒看到想要的答案。
偶爾能刷到個自稱知情人說主頁有線索的，雖然能猜到這種多半是引流的，但萬一呢？萬一假的裏面混進去了一個真的呢？
寧月微點進那人主頁，果不其然看到了滿屏的廣告。
一開始給過希望所以難免會有失望。
評論實在太多，寧月微一時也翻不完。
翻了近半個小時，依舊毫無所獲。
她郁悶地揉了揉腦袋，想到一些後果，有些擔憂。
雖然她早就給他說過照片會被她拿來交作業，他也說了不介意，但她沒料到這件事竟然還會有後續。
雖然大家都沒有惡意，但……
交作業和放到網上畢竟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雖然也會有大批誇贊，但難免也會有心思惡劣之人平白無故惡言惡語。
網絡本就是一個是非之地。
所以，他看到後會不會生氣？
畢竟是她們擅作主張…
寧月微放下手機緩了緩眼部的疲勞，鋪天蓋地而來的期待和擔憂相互交織，像是一條黑壓壓的巨蛇，幾乎要把她吞沒。
想到這裏，本來翻得有些犯困的她，突然又清醒，繼續去翻評論。
不管如何，她都應該先找到他，然後給他道歉。
…
在姜僅不停的電話攻勢下，陳牧陽終于從睡夢中醒來。
好不容易聽那邊講完，他終是沒忍住罵了對方幾句，這才挂斷電話。
但還是乖乖地按照對方的要求打開自己的抖音賬號。
看着滿屏的艾特、點贊和私信，陳牧陽短暫地陷入沉默。
這個賬號他注冊沒多久，粉絲也就幾百個。平日冒泡的也就眼熟的那幾個，他猜其餘的多半是平臺送的僵屍粉。
算起來他也就一個十八線都算不上的小博主，發了幾次照片都不溫不火。所以，這是公司給他買流量了？
秉着求知的心态，陳牧陽随便點了條艾特他的視頻後才明白前因後果。
自己竟然是被“海底撈”了？
看着手機裏的陌生照片，仔細分辨後陳牧陽才想起自己上周免費給人做了回模特的事情。
腦海裏不由得浮現一張一時找不到詞彙描述的臉，和那雙脆弱而又堅定的眼睛。
陳牧陽斂了斂長睫。
這條視頻如今已經有兩百多萬點贊，比他以往所有的點贊加起來都多了十倍不止。
評論區有人艾特了他的賬號，還被博主置頂了，所以許多人就這樣順着指引爬了過來，給他免費送了一波熱度。
他的粉絲現在都已經破萬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出圈，就火得很莫名其妙。
向上撩了撩蓬松的頭發，陳牧陽沒多留念這些暫時的繁榮，直接一鍵清了後臺的私信，一條都沒有回。
…
幾日後，被公司催了好幾天的陳牧陽終于妥協，認命地在家開了次直播。
但他一開始做這行時的定位就是顏值博主，平時的任務也就是拍一些好看的寫真上傳網站，主要掙一些流量錢，偶爾接一些小廣告，或是幹一些平面模特的活。
多方面發展下來收入也還算過得去，俗稱傳說中的靠臉吃飯。
至于直播…
他對自己認知清晰，明白自己确實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才藝，也不是個話唠的性格，做不來耍寶逗樂的事，也肯定帶不動直播間的氛圍，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想過直播的事情，免得徒增尴尬。
但瞅着這次的“海底撈”事件，公司很快嗅到了金錢的味道，于是一早就叫他去開會，商量了直播的事情。
畢竟兩百萬可不是小流量。
盡管不願，但公司堅持，陳牧陽也沒法再拒絕。
公司都退步讓他随意露露臉就行了，陳牧陽也不再矯情。
他簽約的公司也确實是個便宜公司，要啥沒啥，簡單的一臺手機和三腳架就這樣撐起了一場直播。
可能是他第一次露臉直播的緣故，再加上之前的熱度還沒散，許多人就想來看看他是不是真如照片上那麽帥，帥到讓人辛辛苦苦撈了幾天，還是就只是自導自演的炒作。
大家懷着各種各樣的目的，因此直播間很快就湧進了小一千人，且還在持續增長。
但興沖沖地跑進來的粉絲們未曾想就這樣猝不及防看到一張低頭學習的帥臉和握着筆的、青筋分明的手背。
顏控手控得到十足的滿足。
雖是敷衍但也不能敷衍得太過分，陳牧陽偶爾也會擡頭看一眼手機屏幕，又快速低下，拿綠色記號筆将某些難記的單詞圈了出來。
雖然他現在沒上學了，但日常中還是時常看書學習。
【這是在幹嘛？】
【看書本封面好像是在背英語單詞诶。】
【帥啊，真的好帥啊prprpr認真的樣子更帥啊prprprpr】
【所以這是學習主播嗎？】
十多分鐘後，直播間的人一點沒少，彈幕持續刷個不停。
【我靠，還真是在學習啊？】
【主播是學生嗎？】
【看着這賞心悅目的臉，我默默掏出了我的六級英語，跟主播一起學習！加油加油。】
【突然想學習了是怎麽回事？】
直播間熱度不下，很快就沖到了平臺熱門首頁。
…
幾天前，在網友的幫助下，寧月微成功找到了陳牧陽的社交賬號。
在備忘錄打了N遍草稿，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給他發了條私信，但這條消息終究是石沉大海。
他那邊一直沒回，她安慰自己應該是他消息太多沒有看到。
這日，寧月微躺在床上背英語單詞，突然聽張橙橙說他在直播，她趕緊拿了手機。
一進去就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真的是他！
寧月微激動地翻了個身，動靜不小。她讪讪地攏了攏被子，平複心情。
動态遠比照片來的更真切，她這一刻才有了那種撈到人了的真實感。
但彈幕刷的實在太快，她開始思索該如何引起他的注意。
…
沒一會兒。
手機裏接二連三地響起送禮效果音，這讓陳牧陽不得不注意。
雖然直播間內人多，但可能是他一直默默做自己事情的原因，送禮的實在是少。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陳牧陽疑惑地擡頭。
是一個昵稱為【不要拍月亮】的粉絲，一口氣給他連刷了十個價值99的禮物，一躍成為他直播間的榜一大哥。
跟随在禮物後面的是她發的一連串跟暗語似的話。
【彩虹街、xx沙縣、酸湯面、蒸餃、醋…照片，想給你。】
消息終于發出去，寧月微松了口氣，暗自搓了搓手心的細汗。
一眼不落地盯着屏幕，這一刻她竟好笑的覺得自己像極了古代的昏君，豪擲千金就只為博美人一瞥。
其實她也沒十足的把握這舉一定能引起陳牧陽的注意力，就只是見沒人送禮想要以此博一博。
好在官方是懂如何讨好大哥的，送禮過後她發的消息成功被加大加粗還變成了顯眼的彩字。
不過，看着手機裏接踵而來的扣費信息，寧月微勉強維持着表面的淡然，其實心裏早已滴血。這可是她兼職小半個月的工資。
接下來她全程緊盯着屏幕，生怕錯過他的一絲反應。
只見陳牧陽盯了一眼屏幕後也只是突然動了動，說了句“謝謝，不用送禮物。”後就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背單詞去了。
是沒看到嗎？
一種名為失望的情緒絞殺着寧月微的心髒。
她不是什麽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這下也沒能力再砸一遍了。
一等再等，就這樣半個小時過去，他都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全程低頭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寧月微失神地退出直播間，覺得自己一輩子的悲傷都仿佛聚集在了今天。
…
晚間，寧月微正躺在床上看視頻自學ps，手機上突然彈出一個提醒：名為【House陳耳東】的人給她發了消息，她驚得手機都差點掉到臉上。
不可置信的，她顫抖着手打開抖音。
點開主頁反複确認這人确實就是陳牧陽本人後，她沉悶了一天的心情終于由陰轉晴。
她像是剛破繭的蝶，瘋狂地撲棱着翅膀，興奮得快要昏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