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隔日下班, 陳之敘開到李明宇居住的酒店,接人吃飯。
餐館任由李明宇挑選,在城區中心繞了會, 他點兵點将定在本地的大連鎖餐廳。
李明宇是那種心裏什麽都看不慣, 嘴上也不消停的體質。
他燙着筷子, 朗聲吐槽:“研究所現在的考核可煩了。科研秘書老來催我報項目, 報了不一定批,不報又不行,每次我都臨了幾天才寫申報書,格式都來不及調。”
陳之敘耳朵聽着, 雙眼盯向手機對話框。不知該說什麽, 好像不論什麽她都不會搭理。
慢半拍,他擡眸:“你舍友呢。”
“本來在備考專職輔導員,後來有公辦大專的入職機會, 立馬跑路了。”
“……難怪你攢這麽多話。”陳之敘定定神,摁滅手機,專心吃飯。
服務員端菜上來,兩人幫着把桌面盤子重新布了遍。
李明宇收回手, 想起幾位生面孔:“你跟來江城工作那幾位,還有聯系嗎。”
“沒聯系,”陳之敘搖搖頭,接着淡笑, “估計, 都在對方通訊錄裏邊躺屍。”
叫的酒上來了,陳之敘先給面前杯子倒上, 又起身給李明宇斟滿。
順着那手臂,李明宇偷摸打量陳之敘。長相其實沒怎麽變, 頭發利落些,話比前幾年還要少,人好像沉下去了。
穿着寬T恤,同自己在辦公室瞎侃的日子,好像徹底成了過期畫面。
李明宇咳一聲,把菜多的盤子換去對面:“多吃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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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對面那人襯衫西褲,骨架撐得整體都好看,身上還帶點沒甩掉的緊繃氛圍。
任何變化都是有前因後果的。拇趾二趾夾夾人字拖,李明宇佯裝随意地啓聲:“研究所人事變化也挺大的。”
“怎麽。”陳之敘揚眸。
“媒體室的人都換過一波了,行政崗位變動一直很突然,”李明宇長嘆一聲,“不過,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陳之敘唔一聲,繼續抿自己那杯酒,視線間或往手機上飄。
李明宇內心複雜地蹙眉,嘴巴閉了又張,最後蹦出來句豪橫的:“那女的就是個騙子,咱現在這個樣子……真的不值得。”
果然,陳之敘興致回來了:“怎麽又扯到這上面。”
“那還不是因為你嗎,我看到你就想到她。”
撂下筷子,李明宇認真掰扯:“我總覺得你變樣了,又說不出具體的東西,但要論時間,肯定是離開所裏那會,那女的功不可沒。”
“你印象這麽深?”陳之敘瞄他一眼,有些想笑。
李明宇舉杯示意:“那還是不敢跟你比。”
“她招你惹你了?”陳之敘往前傾身,跟李明宇幹脆碰杯。
李明宇生動的表情卡殼幾秒,接着才嘀咕:“她不是給研究所添亂子了嘛……”
“那好,”停頓片刻,陳之敘把杯子放穩了,語氣帶點商量,“硬盤重新給買了,也只有我的照片不見了,你要不要把她忘掉?”
随他落字,李明宇面色怔愣,像喉管噎住那樣瞠大雙眼。
陳之敘指尖貼在杯沿,垂首凝着粼粼杯面:“你不喜歡她,甚至恨她,那就別再想起她。這是我能幫你想到的最好解決方法。”
腦海裏迂回曲折,李明宇舉手掐住眉間,緩緩吐一句:“……別告訴我,你在幫她說話。”
“那她騙你的事怎麽算?”李明宇撇唇,諷笑起來:“我不是好男人,我沒你見過世面,這麽心胸廣大。”
“騙我?”
鑿鑿念一遍,陳之敘像是在咀嚼回憶,帶着醉意催化的恍惚:“騙沒騙我,還不是我說了算。”
再也忍不住了,李明宇長長哇一句,雙手扒着桌面前探:“那女的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現在很像吃錯藥了,知道嗎。”
“她有名字,”陳之敘平靜分他一眼,“那幾個月裏,她除了名字,連你的外號都沒跟風喊過。”
這回,李明宇真的被噎住,手無措地在空中虛晃,最後認命地灌下小半杯酒。
“別說我沒勸過你。”他幹巴巴擠幾個字。
陳之敘撐着腦袋,氣息悶在掌心,煩躁地抓亂頭發:“……行了,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李明宇望着他頭上飛出來的幾簇發絲,手支到桌面慢慢敲,突然冒一句:“我們已經全部搬走了。”
陳之敘反應了會,從手指後掀眼:“新校區?豪華嗎?”
“豪不豪華我說不清楚,新是肯定新的,”李明宇笑起來,身臨其境地以手掩鼻,“博士都是單間,帶廁所浴室,有電梯。就是房間的甲醛味真的濃,也沒個小白鼠幫我吸個一年半載的,我們這些第一批過去的就是遭罪。”
爾後,李明宇撂高唇角:“住久了什麽都不覺得了,鼻子腌入味了。辦公室買了甲醛試紙,我至今沒敢拿去房間測。”
服務員來收走空盤,脆撞聲中,陳之敘盯着桌面發呆。
等人走了,他簡短抛問:“那舊校區呢。”
“當成分校區了呗,”李明宇攤手,“那地方算起來也挺老了,我聽說,只是聽說啊,可能扔幾個所過去。”
對面,陳之敘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說,要是早早搬到新校區去,”李明宇好笑地做假設,一種美好的預想,“咱就遇不到許……杏然了。”
“你想多了。”陳之敘答很快,嘴角微微勾起來。
李明宇被他笑的一愣:“什麽意思。”
“她啊……會來找我的。”
李明宇滞着臉,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只硬邦邦嗆一聲:“你真的是,白日夢做多了。”
回程,陳之敘讓代駕照着市中心的城牆開,給李明宇當當導游。
古城牆配着燈帶,被黑暗襯托,很有光影樓閣的美感。江大的南校門就緊貼城牆,校門帶着大字高聳,周圍綠化極好,名副其實的文化類景點。
“不帶我進你學校玩啊,”車窗半打下,李明宇人攀在那裏,“有游泳館嗎,我能去嗎。”陳之敘開着聊天框敲字,沒滿一行就删除,比附加大題還難解。李明宇連“喂”幾聲,他才夢醒般轉頭。
“你怎麽突然游泳上瘾?”
李明宇捏捏上臂的肉,難看牽唇:“便宜啊,比健身館便宜多了。”
路邊,江大成片瑩亮的球場透進視野,像個發着光的透明保鮮盒,人影晃動,裝滿令人羨慕的年輕生機。
“說實話啊,”李明宇微眯眼,找着籃球場上的軌跡,“當時她挺黏着你的,我還以為她是被你迷住了,喜歡得不行,連帶着對我客客氣氣。”
陳之敘從屏幕上挪眼,唇瓣壓成直線,沒接話。
研究所的舊校區裏,也有連成塊的球場。
籃球場占據多數,還配套有夜間照明燈,幾塊網球場委委屈屈擠在旁邊,借籃球場的光。
辦公室那幾位愛打球的大哥會提前占場,痛痛快快對攻一晚上。
陳之敘帶許杏然去過,後者嫌坐着尴尬,幫他們一起撿球。
中場喝水的時候,陳之敘帶她一起去超市。
哪知許杏然開口第一句就是:“你們得付我工錢。”
陳之敘拿凝着珠串的水瓶滾她手臂,笑着否定:“我教你打球吧。”
閑坐當然無趣,球也看不出花來。他希望她有真正的參與感,不然,他也不叫她來了。
往後,陳之敘也加入搶場地的大部隊,用布袋網着球,每天提到場地訓練。
許杏然學什麽都憋着口勁,陳之敘存有私心,沒點破她,只把球喂到她手邊。
連續打飛幾個後,許杏然收回動作,隔球網看他,表情不太清楚。
陳之敘掌着球走過去,問她:“怎麽了。”
對方突然洩氣,肩都塌下來:“不該跟你學的。”
“我确實不太會教人,”陳之敘愣一愣,笑意揚大,“但我也不會嫌棄你。”
許杏然皺眉,視線描着他:“我覺得你說什麽都像在嘲笑我。”
那時候,李明宇連路過場地邊都要嗷嗷叫幾聲,非要存在感舞個夠,等兩人都盯着他看才罷休。
車裏,想起這些的李明宇緩慢搖頭。
“到頭來,還是只養不熟的野貓,”他不屑地笑,“養了三兩年,還要把人咬出血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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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節評選的群都沒換,群名徑直改成藝術節評選,許杏然無奈囊括其中。
剛好近期碰上檢查,心理室的材料又要整理更新,應付領導。許杏然每天對着電腦忙個沒完,給林小春發無數條消息。
評選群裏的日程表她只點開瞅了一眼,見事情還輪不到自己,就匆匆忙忙關閉。
事情堆起來的時候,單打獨鬥的壞處就很明顯了。
所有教研、培訓活動的新聞稿都得由許杏然寫,還兼職宣傳組拍幾張照作為插圖,林小春欽點的推文工作也不知什麽時候落到頭上。
等音樂組組長私下戳過來,給許杏然額外安排工作的時候,她繞着圈子婉拒,還把林小春搬出來擋災。
計佳韞一連幾天去羽毛球館湊熱鬧,連任勻安都被中途捎上,偶爾給許杏然發一段激烈對打的視頻。
晚上回家,許杏然點開視頻,默默等動靜晃完,又面無表情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