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金銀花端着碗笑:“我要是下去了,宏才要哭鬧,是先生你也哄不好的。”說着她拿着勺子給李宏才喂飯,李宏才非常享受被喂飯的感覺,張着口一口兩口下了肚。
她确實能很快哄住李宏才,比吳秀麗自己都會哄,不過幾日,李宏才對待她親得就跟親娘似的,哪哪都要帶着她,且金銀花對待李宏才也十分上心。
李縱海再也沒說什麽,随着她了。
吃完飯李從德在偏院裏抱着金銀花送的那只兔子把玩了半個時辰,她越摸這兔子身上的皮毛,越感覺很真實,滑溜溜的,十分柔順,如若不是不能動,她真的會認為自己抱了個真兔子。
李從德躺在床上,把兔子舉高了些,仔細觀察它的臉,看它紅紅的眼睛,也不知是什麽做的,紅得發亮,太過于逼真,叫人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徐秀麗進來了,一進來便看到了她手裏那只雪白的小兔子,頓時“哎呀”一聲,走過來問她:“這是哪裏來的兔子呀?”
李從德把兔子給她瞧。
徐秀麗也愛不釋手。
李從德說:“這是金銀花姐姐給我的,她說是她親手做的玩具。她還說要給我做一只花色小貓呢,娘親你還記不記得我五歲時候我們抱回來的一只小花貓?”
徐秀麗摸着兔子說:“記得,當然記得。可惜病死了,我們也無能為力。”她看着這兔子呀,越看越歡喜,說:“都說瓜洲女兒心巧手巧,做件衣裳都要繡上百花園,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我們廣陵女兒就做不出這等精細的活來,到底還是風水養人。好,十分好。”
她又問李從德:“可謝了你姐姐沒有?”
李從德點點頭:“謝了。”
徐秀麗把兔子還給李從德:“快打霜了,天氣日漸變涼,改日我納雙秋鞋送給她。入秋之時她也能穿得暖和,只要她不嫌棄我粗糙的繡活兒就好。”
李從德笑笑:“我幫你一起納鞋。”
“得了得了。”徐秀麗翻出櫃子裏的繡花活,這是她給李從德布置的作業,李從德就繡了個張牙舞爪的葉子後就再也沒動過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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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繡活往李從德身上一扔,嚴厲的說:“你先好好把這個繡好。一個女兒家怎麽能不會做繡活呢?日後你夫家要是知道,定是要嫌棄你的。”
李從德拿着繡花籃子無語:“娘我不喜歡繡活。”
“不喜歡也得繡。”徐秀麗把角落裏的竹簍子拿起來背在身上,說:“給你三天時間繡好,如果沒繡好,娘就要打你手板了。”
李從德在床上打滾:“我不想繡!”
徐秀麗沒搭理她,只出門去,留下幾句話警告她:“你已經到了該做女紅的年紀,有一些事情已經由不得你胡來了。娘若再繼續縱容你,不教你這些,你日後長大定是要怪娘的。”
徐秀麗背着竹簍出門去了,今日是月底,棉花匠家裏有一些爛棉花正在降價,隔壁嬸子讓她快些去,晚了爛棉花都沒了。快要入秋,她要給李從德辦置幾件防寒的秋衣。
李從德便趁着這個機會去了柴房找顧榮安。
顧榮安也早已等她等到心急如焚,無心念書,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生怕李從德被官兵抓了去,嘴裏念叨了不止一次她的名字:“從德……從德……”越念叨越內疚,如若不是自己,李從德也不會被抓。
想着鼻尖一酸。
這時,黑暗裏燃起一絲光亮,那昏黃的光亮從牆洞口照射進來,形成一束光柱投入他周身的黑暗裏。
李從德的聲音響起:“榮安!”
顧榮安立即驚訝擡起頭:“從德!”
李從德在牆洞口向他招手:“你最近還好嗎?”
顧榮安外套都來不及披,穿着亵衣亵褲就爬到了牆洞口。他說:“這幾日許久不見你人,我還以為你被官兵抓了!”越說越哽咽:“你如若被抓了該如何是好!我定然要活在內疚裏一輩子!如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他總愛幻想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情,然後把自己陷入進一個痛苦的情緒裏,難以自拔。
見他情緒激動,李從德連忙安慰他:“你想多啦榮安,我沒有被抓,家裏也沒有官兵來查。只是這幾日我娘親看得緊,她不想讓我跟你一起讀書,所以我只能躲着她,等到她對我徹底放心後才來找你一起讀書。”
“原來如此……”顧榮安擦拭了一下眼尾的濕潤,擔憂的心也放了下來。
李從德嘻嘻一笑,然後把懷裏藏好的紙張拿出來,卷成一卷長棍。這些紙張足足八頁,是她這幾日勤奮練習的成果。她迫不及待的遞給顧榮安,說:“榮安你看,我寫的這些字可好不好看?有沒有一點改進?”
顧榮安從洞口接過來她的手稿,用火折子點燃蠟燭,認真看起來,李從德的字确實進步了很多,現在至少有個規矩的形了,但還是有些龍飛鳳舞沒有規章。
顧榮安道:“從德,還需要好好練。你這些字有進步,多練練會更好。”
李從德點點頭。
擔憂的人此刻正平安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顧榮安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微笑着把那本李從德只學了一小半的“易經”拿出來,對她說:“先別練字了,趁着你娘還沒回來,我教你第二篇的內容。你且認真跟讀,好好記好。”
李從德用力點點頭。
顧榮安便開始持着易經教她第二篇,李從德聽得十分認真,二人就這麽秉燭讀書,一直到一個時辰過去,外頭忽然響起一聲凄厲的貓叫聲,吓了李從德一跳。
顧榮安安慰她:“是貓。”
李從德說:“我知道的,可是怎麽感覺這貓兒叫聲不對啊?”
顧榮安以前生活的鄉下有許多野貓,一到春季或者夏季晚上就喜歡嚎叫,這是他們要找戀人的行為。他道:“貓兒發春就是這般叫的。”
李從德扭頭問他:“發春是什麽意思?”
問得顧榮安臉頰一紅,慚愧的低下頭去,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李從德說這些不正經的話,只能撒謊解釋:“沒什麽意思,就是貓兒的一個行為而已,不太重要。”
“哎呀你說嘛!”李從德聽出他的含糊其辭,她這個人又倔,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就渾身難受:“你快說!”
顧榮安不知道怎麽說,李從德越問他越臉紅,一雙手緊張得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這時,外頭那只貓又慘叫了一聲,那叫聲特別凄厲,李從德一聽瞬間坐不住了,站起來說:“不對榮安,我以前養過一只小花貓的,貓兒平時根本不會這麽叫。我不小心踩到它尾巴,它感覺到疼它才會這麽叫。”
她起身出去了。
顧榮安也想跟着出去,但想了想,自己是男子,跟一個女子在半夜見面,如若被人發現,肯定是要給李從德帶來不好的影響。
他克制住了沖動,只站在門口目送李從德離去的背影,過後回了小房,給李從德抄寫今日他們學習的《易經》第二篇。
李從德持着燈籠在書院上下找那只慘叫的貓,心想它是不是受傷了,可她翻遍整個書院上下都沒有看到那只貓,只路過竹林子時,發現了地上的一灘血跡,是新鮮的,手一摸還沾手指,把竹林裏一大片土地都給染紅了。
李從德直感覺脊背發涼,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她似的,她猛然回頭看向黑暗中,背後卻什麽都沒有,也不敢在這裏多待,想着這個點徐秀麗差不多要回來了,連忙持着燈籠回了偏房。
今夜她睡得不安生,整個人在床上輾轉難眠,總感覺黑暗裏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醒了又醒,心髒咚咚打鼓,只得鑽到徐秀麗的臂彎裏才能勉強睡得着。可徐秀麗覺得熱,又把她推了開,她只得抱着懷中的那只小兔子入睡。
翌日一早:
李從德端着碗去吃早膳,從邱嬸子那要到了半個饅頭。邱嬸子覺得她肯定吃不夠,又瞞着兩個嚴厲的家主,給她偷偷打了一大勺李宏才喝的山藥紅棗粥。
她小聲推着李從德躲進竈臺另一邊,說:“你吃完了再出去,別讓你爹跟你主母瞧見,不然你我都得挨罰了。”
李從德點點頭。喝着粥,又擡起頭問她:“你最近怎麽對我這麽好?”
邱嬸子持着鍋勺說:“對你好還有錯啦?”
李從德搖搖頭沒說話了。
邱嬸子翻着鍋裏的山藥粥說道:“其實也不是說對你好。只是這一鍋子粥,幾乎吃不完,總要剩出那麽兩三碗。你想想宏才才多大,這一鍋子粥他能吃得完麽?他頂多也就吃個兩碗,多餘的粥我都要倒到泔水桶裏去。”
李從德:“倒泔水桶?”
邱嬸子嘆口氣說:“是啊,你爹覺得我們不配喝這麽好的粥,寧願倒掉也不願意留給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吃。”
李從德聽得小嘴一撇,也不喝粥了,拿着碗就把粥給倒回了鍋裏:“他既然不想讓我們喝,那就別喝了。我們有什麽不能吃,非要吃他瞧着金貴的這點粥。”
“嘶……”邱嬸子用手指推了一下李從德的腦門,把她推得往後一仰:“本事沒有,骨頭倒挺硬的。我可不懂那些東西,在這個世道能活得下去就厲害了,你不吃我吃。你之前吃的也是宏才吃不完我拿給你們的呢。”
李從德不說話了。
邱嬸子給自己盛了一碗粥,端着粥碗喝了起來,悠閑惬意的說:“我們就這個身份了,再怎麽鬧騰也還是這個身份,難不成你還能上天?你呀……若不學會軟下來去弄飽肚子,那你這身硬骨頭遲早是要給你自己惹麻煩的。”
李從德啃着饅頭,聽得煩了:“你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