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顧榮安逐漸的回過神,回過神後立馬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杯涼水下肚,他的害羞泛紅症這才慢慢的褪下去。
他低了低頭,也不敢看李從德,只動了動唇,幹澀的發問:“你……你娘沒有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麽?”
“呃……教過。”李從德僵了僵:“但是一激動就忘了。”她本來不害羞的,可那書生那般別扭的模樣,一瞬間搞得她也不好意思了,無奈的撓撓頭說:“抱歉,我這人一激動就喜歡拉別人手的搖晃。”
顧榮安連忙搖手解釋,解釋得十分慌亂:“不是的,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怕這般算是輕薄你,實非君子作為。我娘跟我說過,君子是不可以亂碰女孩子的。”
“好吧。”李叢德笑了笑:“我下次知道了,不會碰你了。”
顧榮安這才逐漸平穩下來。
兩人沉默一陣。
顧榮安見李從德不說話,以為是自己方才所言傷害到她,心中愧疚不已,于是主動開口搭話:“從德……我方才說的話是我約束自己的行為。并非是你做錯了,你萬萬不要想太多。你若難過,我定然也會難過。”
李從德聽得挺懵的:“我沒有難過呀,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麽。”這個書生好像總是能因為她一句話想很多事。
顧榮安這般才放下心來,從桌子上拿出一本抄本來,遞給李從德:“我方才用了片刻撰寫了易經的開篇,這般你就可以拿着書讀了。”他說着臉頰微微發紅:“慚愧,在下兩手空空,這些書籍還是母親在世時買的,并無其他書籍可以讓給從德讀書。在下只能手抄經書送給從德,望從德不要介意。”
“我……”李從德感動得不行,接過那撰寫了好幾頁的易經:“天……那麽多字你居然拿手抄!”
顧榮安微微一笑,笑得好看:“舉手之勞罷了,手抄要比光念好很多,正好幫助我更好的理解。你喜歡就好,等今日下課我再給你抄。”
李從德連忙搖頭:“不用,你說的這個我想辦法出去買一本。我看這書這麽厚,你要抄完,估計手都要抄斷。”
顧榮安道:“從德,這書不便宜,你還是讓我抄罷。且對我自身學習有益無害,成全你也成全我,兩全其美。”
“……”看他這麽固執的要抄,李從德沒再說什麽,只點點頭,告了一聲別之後,拿着書生的抄本回了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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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麗在學堂裏打掃還沒回來,李從德就一個人躺在床上看書生給她抄寫的易經,只有三頁左右,光是這三頁的字就得要學好久。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學習,發現自己在沒有顧榮安執導下居然能記四十個字左右,也就是整整兩頁的內容。可這是顧榮安給她安排的七日的課程,顧榮安覺得這些字她需得學習七日,才能記下來,沒想到李從德只用不到不到一天便記得了。
這讓她自己都很意外。
晚上拿着抄本去找顧榮安說這件事,顧榮安比她還驚訝,怎麽也不信她可以認得出來這些字,翻着書一個字一個字考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得認得。
李從德也很配合的說字。
雖然錯了幾個字,大大部分都是對的。事實證明,李從德記憶力确實很厲害。
“從德……你好厲害。”顧榮安看着自己的抄本,雖然只有三頁,但如果換成他,這些字夠他認七日之久才能全記得。
顧榮安羨慕李從德的天份,又覺得她這天份不讀書簡直可惜,立即拿起毛筆在白紙上書寫,一邊寫一邊說:“你既然認得了這些字,那就試着學着寫吧……你我到底是性別不同,我不能親身去教你,我男子之身還好,你女子之身若是讓人看見你與我待在一個房間,難免會毀你清譽,從德你現在只能靠自己看,慢慢跟着我學會寫字。”
顧榮安拿着毛筆書寫得模樣從容優雅,說話時又溫潤如玉,李從德幾度看得愣了愣,這般看下來覺跟他相處很舒服,她不由得嘿嘿笑了笑,點頭說:“好啊好啊,我跟你學。”
忽然,顧榮安筆一頓,想起什麽,扭頭問:“你有紙和筆麽?”他身窮,只有一只毛筆,李從德若沒紙筆,怕是不能跟他學習寫字。
李從德聞言撿來一根樹枝,又找來些黑灰,撒在柴房地上,說:“我沒有筆,我用樹枝跟你學。”
顧榮安僵住。
李從德說:“往常我就是這樣寫字的。我會寫幾個字,是我娘教給我的。”
顧榮安訝異道:“你會寫字?會寫些什麽字?”
李從德拿着樹枝在地上寫起來,是徐秀麗教她的幾味中藥的名字,她用樹枝在煤灰上寫道:“這叫龍葵。”
這叫:“芣苢。”
還有:“益母。”
顧榮安通過洞往地上看了一眼,然後笑了,唇紅齒白的,笑得極好看。
難得有人的字能把他逗笑。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李從德的字,張牙舞爪還是龍飛鳳舞?這些還算是比較溫和的形容,李從德寫的字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字,更像山上道士畫的看不懂的符咒。
顧榮安笑着用毛筆在白紙上寫下龍葵二字,問:“是不是這兩個字?”
李從德朝洞口看了一眼,看到了顧榮安白紙上的兩個字,正是她娘寫的那兩個字。她立即又看了看自己寫的“龍葵”,寫得簡直殘忍至極,不忍直視。
顧榮安筆力很好,比徐秀麗寫得工整得很多,工整得李從德差點沒認出來。
她連連點頭:“是這個。”
顧榮安把毛筆和紙張遞給她,說:“你這樣拿樹枝寫字是不行的,這樣練不好字。你且拿着我的毛筆和紙先練着。”
李從德連連搖頭:“我拿去了你寫什麽?”
顧榮安說:“我找先生要上一副。”
李從德:“我爹麽?”
顧榮安點點頭。
李從德聞言把紙筆推回去了,她爹什麽樣的性格她最了解,說是鐵公雞也不為過,想要從他那裏拿什麽東西,那必須得要用其它更有價值的東西跟他換。
且他想食言把顧榮安趕走,又怎麽會贈予筆墨于他?
李從德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我跟你讀書就是為了學幾個字,而你是要考取功名的,跟我不一樣。我不在乎這些,拿什麽寫字都可以,但這筆墨可是你的命,你得保管好了。”
李從德的理解讓顧榮安很感動,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性格直率的女子。
他望着李從德,眼眸閃了閃,心中不免泛起層層漣漪,盯着李從德看了好一陣子,給李從德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也是這樣面對面的對視,讓李從德發現了他眼尾的傷,雖然被兩邊碎發擋着看不太清,但李從德眼尖看見了,似乎還挺嚴重,都紅腫了。
“榮安你的眼睛怎麽回事?”李從德問。
顧榮安被她喊得回過神,有些慌張的側身坐好,又用手把碎發撥了撥擋住了傷勢。
他低頭說:“今日上學之時不小心磕在桌角,不小心把眼睛磕成這樣了。”
“啊……很疼吧?”李從德在偏院也是莽莽撞撞的,經常磕磕碰碰,疼得嚎叫,所以對顧榮安的磕碰很能感同身受。
顧榮安道:“是疼了一陣,過幾日就好了。”
百子街的雞打鳴了。
快到早讀的時間。
顧榮安把書本收拾了一下,站起來說:“從德我要去膳堂用早膳,去晚便沒了。且快到早讀時間,我沒空陪你,你晚上你再來,我教你寫字。”
李從德點點頭,坐在小洞邊上看着他在房間急匆匆的收拾書本,顧榮安帶的東西很少很少,只有一床鋪被,幾卷書紙,換洗的衣服,梳洗的口杯,還有筆墨,然後沒了。這麽一眼看過去,他房間空蕩蕩的,瞧着挺可憐。
李從德也沒在柴房多待,收拾了下地上寫過字的黑灰,然後起身離開了,順便幫着徐秀麗打掃中院和廚房。
邱嬸子還疼着,無法做工,所以家裏大大小小的活都是她們母子承擔着。
李從德讀了些書,認了些字,心情十分愉悅,不禁哼起歌兒來,拿着掃帚掃地就跟拿着彩帶跳舞似的,時而舉着掃把祭天,時而拿着掃把跟樹葉打架,整個人活潑好動,很是可愛。
李宏才則坐在旁邊玩她折的小青蛙。
直到中院忽然來了個人,是學堂的學子,穿着一身寬松雪白的校服,豎着發冠,濃眉大眼,看着很精神。
前堂的學子怎麽會來中院?這是很少見的事情,徐秀麗說過中院和偏院是先生女眷居住的地方,那些讀書人經常以君子自稱,不會來這裏,都要避着走的。
那少年在尋什麽東西,鑽到草地和樹木間翻來翻去。
李從德正奇怪,就見那少年要搬動吳翠英養的花草。他大手大腳搬起來一點珍惜的模樣都沒有,礙着他了他還會拿腳踹,行為非常惹人生氣。
那些是吳翠英最喜歡的花草,平常是徐秀麗在澆水呵護,看護得很好,生長得也茂盛,因此吳翠英還誇過徐秀麗好幾回。
這花草要是碎了,徐秀麗也要跟着遭殃。
李從德連忙呵斥:“喂!別動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