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促膝長談
促膝長談
傅府的這趟拜訪到了日沉西山才結束,大少爺帶着學生在府內行走消食,學生見走到了寂靜的地方才道:“今日怎麽突然說那些話,我被吓了一跳。”
大少爺道:“我媽知道我不與她一起出國,這幾日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着。而某人卻認為我會走,這幾日對我說的什麽話都是是是對對對,有時候還因為一直看着我出神,乖巧的都不像他。而我呢,又是最見不得某人這樣子,幹脆今日就攤牌,讓我母親放心,也讓某人安心。”
某人拉住大少爺的手腕,讓他停下來:“傅俊,你這個傻子,出國繼續完成學業,成為出色的外科醫生,這不是你的夢想嗎?你若是因為我而放棄出國,不會讓我感動,只會讓我更有壓力。你如果真是為了我,就立馬跟着伯母出國去,別讓我覺得,是我擋了你的路。”
大少爺看學生嚴肅,也正色道:“學醫不一定非要出國,難道我們這裏就沒有好的學校嗎?而且,我是成年人,我當然不會因為誰而放棄自己,若我是這樣的人,你早就離開了,你覺得我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學生聽後終是安心落意,他撫上大少爺的肩膀,正經道:“今日不僅讓我吃驚,伯母也很傷心,傅俊,今天這個事是你欠慮了。你要好好的跟伯母講,不要因為他是你母親,就可以遂心而動。”
大少爺擡眼望望漸漸隐進夜晚的家,又回神看學生,有些讪讪:“怎麽你年齡沒有我大,也沒有我在商海浮沉這些年的經歷,怎麽在人情世故上,你到比我還拿得出手。你這樣一說,我才認識到自己的不對之處。”
學生收回手,往前走着,直到看到院裏幾株柳樹才又停下來。“柳樹常被詩人寫進送別相思,終日行人恣攀折,橋下水流嗚咽。我也是失去了才知道,我那麽多的不懂事,都沒機會跟他們說一句抱歉。“
大少爺的心猛地一空,理解到了學生說的失去,學生回頭對他說:“等伯母上船,你就折一段柳枝送與她,母子連心,她也能安慰些。
大少爺開車将學生送回去,在路邊買了些熱騰騰的馄炖,仔細用鐵盒子裝好了,這才掉頭回家。傅母晚飯沒有吃好,大少爺涮洗了筷子端着馄炖敲開了傅母的房門。
如他所想般,傅母果然還沒有睡,只眼睛紅紅的,想是又哭過。大少爺心裏更是過意不去,他将馄炖放在桌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
“我沒有先告訴您,讓您有個心理準備,而直接把安渝請來,媽,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想讓您放心,我在北國沒事的。”大少爺輕聲道。
傅母默了許久,才道:“俊兒,你是認真的,對嗎?”
大少爺鄭重地點頭。傅母長嘆了一口氣。
“今日是我太心急了,讓您覺得,我不夠成熟,您又擔心了。”大少爺緩緩道,“媽,但是今天的場景,我夢到了很多次。從小到大,我知道我并不是一個能夠讓父母放心的孩子。為了不接受家業,寧願跟表妹訂婚出國留學,為了不讓別人踩踏我們家,又不聽話地跑回來繼承家業。我沒有讓您放心過一天。”
傅母別過頭去,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甚至這一次,我的終身大事,我都欠考慮,傷了您的心,可是媽,這次我是認真的。”大少爺握住傅母的手:“我不只是為了逼您出國,我是真的想讓您見見安渝,因為您是我的媽媽。我想讓您看看,您的兒子,就是因為這個人重新學會了高興,傷心……您兒子的心意情緒皆随着他而動,您兒子如今很幸福,我想與您分享。”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傅母安慰道:“我也很高興,為你找到幸福而高興。”
“還有出國這件事,我一直逼着您出國,卻從來沒有跟您解釋過,這也是我做的不對。”大少爺兩只手和傅母的緊緊握在一起:“我沒有告訴您,這次去海城,我也被關到了監獄裏。”
大少爺坦誠地與後怕的傅母對視:“海城進駐了很多立本的商人,租界翻雲覆雨,很多商人的公司都被立本不太光明的方式收入囊中。”
“大爸正是因為不肯将家業割讓,才被立本以破壞市場罪為由抓了起來,我剛下火車,也被電暈送進了監獄裏。”
“立本以大爸全家人的性命為質逼迫他,我也被選擇去勸大爸向立本低頭。我怎麽肯呢。”
傅母急忙道:“那最後是怎麽解決的?”
“還好你兒子我聰明啊,在去海城之前,就聯系了那邊的報社和工人公社,将所有的證據都打了過去。他們受不住輿論的壓力,這才将我們爺倆放了。”
“因此我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勸他們出國,家業哪裏比自己的性命要緊,即使大爸不考慮自己,也要想想婽婽和堂妹啊。”
“我去海城的時間,警廳便派人監視您,就是怕我也如那些出國的商人一般遁逃,他們這是拿您當人質啊;我們去辦出國證明時,局長親自來阻攔,也是因為這個。他們拿您來威脅我,不瞞您說,我害怕,我父親商海浮沉一輩子,最後也被那些人算計致死,我年輕,算計人心怎麽也不如他們。我怕我保護不住您。”
傅母又紅了眼眶,大少爺找出手帕給她擦。傅母責怪道:“這些你都不與我說!”
大少爺柔聲道:“今日與您講也不晚啊,原本是想将這些話都藏在肚子裏,怕您聽了也害怕,可是安渝勸我,不能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總要讓您清清亮亮的,您才能穩得住。也是安渝勸我,不要再讓您傷心,我才說出來的。”
傅母搶過大少爺的手帕自己擦淚:“小張比你懂事!”
大少爺笑道:“是啊,您看,有人能管住我,還管的這麽嚴格。”
傅母被逗得笑了起來。
大少爺又接着說:“留在國內并不是因為安渝在,所以我也要在,而是因為如今警廳盯着公司和我,我如今連去趟火車站的路上都會被人禮貌的請回來,我對那些人更有價值,我不走,您才會更安全。”
傅母又擔心起來:“如今你有價值他們肯讓你活,但是飛鳥盡良弓藏,也有過河拆橋,總有一天他們嫌你礙眼了,你就無路可逃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去!”
大少爺胸有成竹的笑:“母親,我這些年,也不只是簡單的維持我們的傅氏産業啊,為自己争一條活路,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可我脫困的前提,就是不能有人質在他們手裏。”
傅母了然:“我明白了,我有活路,我的兒子,才有活路啊。我願意出國。”
大少爺釋然的微笑,将馄炖端到傅母面前:“那媽媽是不是得将這碗馄炖都吃光,我可是在寒風裏等了好久,才給您帶回來的。”
傅母接過筷子,笑着說:“這才是懂事的。”
大少爺看着傅母吃得香嗎,自己也有點餓了,就撒嬌,張着嘴巴要傅母喂,母子倆的隔閡,總算是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