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寸血

第13章 如敵似友

如敵似友

幾場大雨也沒能把溫度降下去，烏雲沉沉的壓下來，大少爺站在警局大樓臺階上，從懷中拿出來手帕拭去額頭、鼻子、脖頸上的汗珠。

局長出院後，将局裏整治了一番，現下他們不再跟前幾次來的時候只穿個背心搖蒲扇了。

院裏有一顆枇杷樹，有幾個跑腿的警員正忙前忙後的爬樹摘枇杷。

是啊，枇杷上市了，大少爺想，那個小少爺離開成都這麽久，怕是好久沒吃過這種家鄉果子了。

這幾天多買些江城的特色果子，給少爺嘗嘗鮮。

“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想的入神，被叫他的警員喊回了神。

“局長此時在刑場，特意下達命令，讓小的請您過去。”小警員站直了敬了個禮說道。

大少爺聽到刑場兩個字，眉頭一跳，那個地方又髒又腥的，陰氣太重，他着實不想去。

這個想法只冒出了一瞬，他便微笑着對警員道：“勞累你帶路……”

四處無風，一路走過來，他和那個小警員都出了一身汗。

到了刑場，這兒剛下過雨，地面上泥濘，有重重疊合的腳印，腥氣迎面撲來，大少爺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一聲槍響，跪着的人頸處出現一道血注，他嗚嗚咽咽了幾聲，便倒在了地上掙紮。

這人嘴裏綁着黑色的布，半張臉摔進泥坑裏，在地上蠕動着，大少爺想，這人非到血流盡了，否則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只是……大少爺向前微微附身，這人有點面熟……

局長發出了一聲冷笑，拿過行刑警員手裏的□□，對準這人的心髒，又補了一槍。

很快，這趴在泥裏的人，便不動了。局長走上前，伸手按住剛剛停止血液循環的脖頸。

他的手泡在了血裏，直到那個動脈不再跳動了為止。

“看見了嗎，任何想趁我不在之時想爬上我的位置的人，都是這個下場。”

局長一個手臂還吊着，警服毫無模樣的搭在他肩上。警員接過他的槍，遞上一根煙，并給他點燃。

大少爺知道這人是誰了，他死的不算冤，誰讓他站在了局長和他的另一邊呢。

“俊子，過來。”局長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向他招手。

大少爺将手帕收進懷中，将通關證明拿了出來，向局長走去。

“叔叔，今日是要來麻煩您，我這兒有一批貨，需要您的簽字。”

局長拿過證明，打開看了看：“金器瓷器？你最近玩古董哇？”

大少爺将随身帶着的鋼筆旋開，笑道：“最近風向好，國內國外都喜歡這個。分成還按之前的，叔叔的那一份辛苦費，侄兒萬萬不敢忘。”

“哎，那是其次。”局長手不停：“我們的關系，不用說這個，這次若不是你，你叔叔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兒了……”

局長簽完，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天：“我說的也不對，有可能我還會在這兒，不過是地上躺的那個。”

“怎麽會，”大少爺笑：“不說叔叔福大命大，單說叔叔為政府做出的貢獻，上面的也會明察秋毫，不會讓小人如願的。”

局長就笑，将簽好的證明遞給他。

“哎呦，真不好意思，手上血沒清理，弄髒這個證明了。”

大少爺接過來，證明上出現一個清晰的血色的大拇指印。

“就當簽字畫押了。”局長拍拍大少爺的肩膀。

大少爺瞬間感覺腥氣從肩膀上傳來，他下意識的側頭，又趕緊調整面部表情：“叔叔說的是。”

局長就笑，又拍了拍大少爺的肩膀：“你和姜柔什麽時候辦喜事？”

大少爺環顧了一圈：“叔叔，這個地方談這個，不太合适吧？”

局長大笑起來：“不要覺得叔叔啰嗦，實在是經歷過這次磨難，真覺得人生苦短，就該抓緊當下。叔叔現在想想那一日，也還是後怕啊。”

大少爺從警局出來便上了車，前排的司機便問道：“少爺，接下來咱去哪？”

大少爺從懷中掏出來證明，随意扔在身旁：“去碼頭。”

車子發動起來，大少爺又脫去了外裳，這才放松下來，倚着座背閉目養神。

有了通關證明，碼頭那邊便進行的順暢，大少爺簽好文件，便看他們裝船。

誰也不知道那些貨物中有些什麽，出了這段碼頭，這些船也會朝着不同的目的地行進。

大少爺将煙分給身邊的幾個工頭，自己也點燃了一根，他将火對準外裳衣領，一件制作精美的西裝外裳在衆人的眼睛裏燃了起來。

“大少爺，這麽好的衣服，燒掉了太可惜。”有工頭心疼，不由得出口道。

“不可惜，臨行前借火開開道，一路順順利利。”大少爺故作輕松。

“大少爺，這衣服您不喜歡嗎？”又有人問。

大少爺笑起來：“并不是。相反，這件西裝我最喜歡。”越是喜歡，越要将它燒掉。因為腥。

他不喜歡血的氣味。即便那幾年一直在英國讀醫學，遇到有血的課，回來後他的衣服也會扔掉的。

只是回來的這一年裏，他更加不喜歡血的顏色和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