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對峙
對峙
自從沈清歡生辰那日鬧過一場後，秦昭雲和宋淮聲的關系就陷入了僵局。三月底的時候，宋淮聲被文帝提攜，在禮部謀了個閑職。
孫沁雪和挽香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眼看着分娩在即，秦昭雲心中焦急萬分，就怕她們之中有人生下庶長子。
秦昭雲身邊的媽媽見她和世子的關系日益冷淡，也心急如焚地上前獻策。“世子妃不要着急，孩子一日沒生下來，咱們就還有機會。”
秦昭雲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半晌，眉頭一舒，頓時計上心頭。兩日後，孫沁雪去園子裏散步時，偶遇了正在放紙鳶的沈清歡。
看着沈清歡眉目含春的樣子，孫沁雪心中一陣羨慕。若是當日謀劃成功，順利地嫁給了宋淮舟做妾，也不必淪落到要跟卑賤的揚州瘦馬争奪世子的寵愛了。
宋淮舟如今都是正一品的輔國将軍了，後院裏卻只有沈清歡一個人，連個通房都沒有。舉國上下，怕是沒有幾個後宅如此幹淨的官員了。
沈清歡玩累了，将手中的線交給了秋葉，剛想走到一旁休息，卻看見了一臉羨慕之色的孫沁雪。
孫沁雪曾經和王妃一起設計宋淮舟的事沈清歡都知道，從前在府中見了面也是匆匆避開，孫沁雪自從懷孕之後，一直躲在汀蘭院裏養胎，尋常不會輕易出來走動。
沈清歡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和秋蘭走到涼亭中休息。孫沁雪見狀也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沈清歡與她相顧無言，剛想起身離開，就被孫沁雪叫住了。“三夫人且慢，今日天氣晴好，你陪我說說話可好？”
孫沁雪一臉真誠的挽留，沈清歡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只好耐着性子坐了下來。“側妃想與我說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很羨慕你。”這句話倒是發自內心的。孫沁雪望着沈清歡，羨慕地說道：“我母親是我父親的外室，我小時候是養在外頭的，那個院子四四方方的，雖然很小，卻很安全。父親不常來，對我和母親卻非常好，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幸福。”
孫沁雪兀自陷入了回憶中，也不管沈清歡想不想聽，只絮絮叨叨地說着：“後來母親得病死了，父親将我接回了安平伯府，将我養在了嫡母跟前。那時候我才七歲，嫡母不喜歡我，祖母也不喜歡我，只有父親一個人疼我。
我知道要想出人頭地，只能加倍努力，我拼命地學規矩，學才藝，好不容易長大了讨了姑母的歡心，以為能夠嫁入安王府做三表哥的妻子。可我們都沒想到三表哥會娶了你。”
說着，孫沁雪擡起頭定定地望着沈清歡，一張精致的臉上浮現出幾許憔悴。“初次見你，我也和她們一樣，覺得你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幾分美貌罷了。論才情，你未必比我高多少。可後來我才看明白，原來三表哥是真的不喜歡我，也是真的只愛你一人。
世子妃雖然出身好，又素有才名，卻也比不過你。世子待她雖然也好，可汀蘭院裏卻有那麽多的通房姬妾。每日一睜眼就要和那麽多女人争搶他的寵愛，我真的覺得好累。我真的很羨慕你，什麽都不用做，就有那樣一個出衆的男子真心呵護着。”
不僅是她，整個安王府有誰不羨慕沈清歡。前有穆時安那樣芝蘭玉樹的未婚夫，退親後有能嫁給宋淮舟這樣出色的夫婿。整個大齊，有幾個女子能有這樣好的運氣？
沈清歡聽着孫沁雪絮絮的講述，心裏卻生不出一絲的同情來。嫁入王府是孫沁雪自己的選擇，從沒有人逼迫過她。
但同為女子，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她還是忍不住好言相勸道：“側妃何必這般思慮過度，如今你生産在即，還是放寬心，好好養胎才是。”
“這樣的話我聽的太多了，但沒想到你也會這樣勸我。我早就想明白了，日子都是要自己過的，只盼着能為世子生下長子，今後我也就有了個盼頭。”孫沁雪看着沈清歡溫柔的眉眼，心中觸動。
許是生活平順，她的眼神裏還帶着幾許純真。是啊，被那樣的人愛着護着，她定然是沒有什麽憂慮的。
園子裏的這一段插曲很快就過去了，三日後廚房熬了一盅燕窩湯來。沈清歡喝完燕窩湯後，坐在窗前為宋淮舟縫制中衣。成親之後，宋淮舟的一應衣物都是沈清歡親手做的。
剛縫好一邊衣袖，秦昭雲身邊的青黛就走了進來。看見沈清歡後，青黛福了福身子，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三夫人，世子妃請您去一趟汀蘭院，王爺也在那等您。”
“世子妃找我有什麽事？”沈清歡疑惑地看着青黛，從她的面容上卻看不出任何端倪。“三夫人去了就知道了。”青黛垂着眼，毫無情緒波動。
秋葉和秋蘭交換了一個眼神，在沈清歡跟着青黛出去後，立刻跑到外院去找江流。
沈清歡跟着青黛來到汀蘭院時才知道孫沁雪動了胎氣即将生産的事。安王怒氣沉沉地坐在宋淮聲的身側，見沈清歡進來時滿眼的憤怒。
秦昭雲見她來了，先是一臉憂色地說道：“弟妹，你總算是來了。這件事一定是個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秦昭雲表現地落落大方，看似是在為沈清歡說話，實則是将安王和宋淮聲的怒氣都引到了她身上。沈清歡沉着地看向滿臉憤怒的安王和一臉擔憂的宋淮聲，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二嫂将我叫來所為何事。”
“你這個毒婦，你說說，你為什麽要害沁雪？”孫沁雪是王妃最喜愛的一個侄女，因此安王對她也頗為重視。得知孫沁雪因為喝了廚房的燕窩粥後動了胎氣，他立刻就讓人請了大夫，結果大夫說那碗粥裏放了會讓人早産的紅花。
“父王這是什麽意思？我與側妃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她？”沈清歡目光清明地看向安王，眼神坦蕩，沒有絲毫躲閃。
“你敢說沁雪那碗燕窩粥與你沒有關系嗎？”沉默多時的宋淮聲終于忍不住開口質問道。這些日子他一直避着宋淮舟的鋒芒，沒想到沈氏竟然會對他的女人和孩子下毒手。
“世子的話我聽不明白，什麽燕窩粥？”沈清歡下午的确是喝過一碗燕窩粥，但這與孫沁雪早産有何關聯？
“你還不承認嗎？沁雪的丫鬟去廚房取燕窩粥的時候，只有你們扶風院的丫鬟在廚房裏。不是你指示她在燕窩裏下毒，還會有誰？”宋淮聲見沈清歡始終面色冷淡拒不承認，心中怒焰滔天，語氣也變得淩厲起來。
然而他越憤怒，沈清歡就越冷靜。這件事發生的實在蹊跷，先是偌大的廚房裏只有秋葉和孫沁雪的丫鬟兩人，再是孫沁雪的燕窩被人下了毒，分明是沖着她來的。
“不管世子相不相信，這件事的确和我無關。我沒必要這麽做。”沈清歡心中雖然疑惑，面容卻依舊平靜。
安王聽了沈清歡冷淡的話，氣得砸碎了一個杯子，怒斥道：“難道你不是因為王妃曾經有意将她配給淮舟而心存怨恨，又見她身懷六甲，而你至今無所出，所以存心要害死她？你好歹毒的心腸！”
安王胡攪蠻纏不辨是非的樣子沈清歡不是第一次見了，但被他這般誣陷，她性子再好也忍不住憤怒起來。她迎着安王的視線，嗤笑道：“父王難道僅憑自己的臆想就要定我的罪嗎？便是大理寺斷案也不會這般草率荒唐！”
“放肆……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安王見沈清歡反駁，頓時氣上心頭，他憤怒地指着沈清歡，頭上青筋暴起。
“我說了，這件事與我無關，父王若是不信，等側妃生下孩子，我們可以去大理寺明辨一二。”不是她做的，便是走到天子面前，她也毫無懼色。
“弟妹別着急，許是有什麽誤會，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就是，怎麽倒要鬧到大理寺去了？”見場面愈發不可收拾，秦昭雲慌忙站出來勸說。
“誤會？”沈清歡冷哼一聲，眼神銳利地看向秦昭雲，意有所指地說道：“與其說是誤會，更像是沖着我來的陷害。”
秦昭雲被她銳利的掃視驚出一身冷汗，有些慌張地問道：“弟妹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側妃故意拿肚子裏的孩子設計你？”
“沈氏，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沁雪怎麽可能拿肚子裏的孩子來陷害你，那可是她今後安身立命的根本。”安王氣不過，惡狠狠地瞪着沈清歡。
沈清歡卻無視他的質問，反而看向了沉默的宋淮聲說道：“眼下當務之急是讓側妃平安生下孩子，沒什麽比這更重要，世子應當分得出輕重緩急。”
宋淮聲聞言，訝異地看着她。她自始至終都是一派光明磊落的樣子，眼神裏也沒有絲毫的遲疑猶豫，看起來的确不像是做了陰毒害人之事。
“我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宋淮聲垂下眼眸痛苦地說道。他雖然沒有多愛孫沁雪，但也是真的很期待她腹中這個孩子的出生。他是這王府的世子，沒有兒子傍身如何能穩坐世子之位？
“你不要扯開話題，你那個丫鬟呢？把她抓過來，今日我要親自審問她。”沈清歡這副雲淡風輕不驚不懼的模樣，實在是像極了宋淮舟。安王看着更是怒不可遏。
“回王爺的話，那個丫鬟還在扶風院，并沒跟三夫人一起過來。”青黛站在一旁幽幽說道。安王聽了立刻讓人去扶風院抓秋葉。
領頭的就是秦昭雲身邊的婆子，一行四人浩浩蕩蕩地朝扶風院走去。很快，秋葉就被她們綁了過來。
秋葉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剛給江流報過信，一回扶風院就被這些個氣勢洶洶的婆子仆婦綁了手押了過來。
“你說，是不是沈氏指使你在側妃的燕窩粥裏下的毒？”安王坐在堂上，陰沉着臉怒氣沖沖地質問着。
秋葉被他吓了一跳，卻也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端倪。她立刻趴在地上辯解道：“王爺明鑒，奴婢只是去廚房取燕窩粥，什麽都沒做啊！”
“當時廚房裏就只有你和春桃兩個人，不是你，難道是春桃下了毒要害她自己的主子嗎？”安王氣極反笑，面色卻更加陰沉。
“不是我做的，我與側妃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害她？”秋葉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人要害她，她氣的直哆嗦，環顧四周，卻見每一個人都幸災樂禍地看着她。
“來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打到她願意說實話為止。”安王沒有那麽多耐性和一個丫鬟對峙，粗暴地讓人将她往外拖。沈清歡卻攔在了秋葉面前，厲聲質問道：“父王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弟妹，你怎麽能這麽和父王說話？”秦昭雲不贊同地站了出來，看向沈清歡的眼神裏滿是責備。“父王也是希望早日查明事情真相，怎麽就成了屈打成招了？”
沈清歡洞明地看了秦昭雲一眼，卻依舊擋在秋葉身前，不讓那些婆子靠近一步。安王見了，怒火中燒，呵斥道：“我說的話你們都聽不見嗎？還不把那個丫鬟拖下去……”
“三夫人，您還是讓一讓吧，否則傷了您，奴婢們不好跟三爺交代啊！”秦昭雲跟前的婆子假惺惺地勸解着，沈清歡卻紋絲不動。
“沈氏，你這是要反了不成？你再攔着，不要怪我在下人面前不給你留顏面。”安王怒不可遏的瞪着她，沒想到她平日裏溫柔可親，背地裏居然這樣倔強固執。
正在婆子想要上前拉扯沈清歡時，門外傳來了宋淮舟的一聲怒斥：“住手！”
婆子驚悚地轉過頭看着他，只見宋淮舟逆着光站在門口，全身泛着殺伐之氣。沈清歡看着他逆光而來，緊繃的弦突然就松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