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婚
大婚
臘月的雪一場接一場地下，人人都道“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風調雨順。出嫁的前一夜，舅母張氏與沈清歡說了許多體己話，告訴她出嫁之後要注意哪些，如何讨公婆的歡心。
沈清歡虛心受教，一一記在了心裏。後來張氏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交到她手上，語重心長地告訴她，要仔細讀了這本冊子，婚後方可少受些苦。
“你如今年紀還小，便是成了婚，也不能太早同房，怎麽着也要等到及笈之後。幸好，再過三個月你就及笈了，也不怕姑爺等不及。只是他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怕是難以忍耐，這本冊子裏有些法子，可以暫且纾緩一二，你細細讀了，也好少受些苦頭。
那兩個通房也不必急着安排，免得姑爺食髓知味，日後被她們狐媚了去。這男人啊，多是沒有耐心的，你得順着他們，平日裏多哄着點。但也不要一味遷就妥協，叫他們看輕了去。你記着，若是受了委屈，也別一個人悶在心裏，有什麽事就來尋我，我和你舅舅，始終是站在你這一頭的。”
張氏的話還言猶在耳，沈清歡坐在床上翻了兩頁，卻驚駭地将冊子合上，一顆心跳得飛快，臉色通紅，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熱度。
初時她還不太懂舅母的意思，如今看了那冊子，心中突然會過意來。她這邊正羞惱得不知所措，那邊柳氏帶着丫鬟走了進來。
“明日你就要嫁人了，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只是有些事，少不得要跟你說一說。你如今還未及笈，成了婚之後最好先不要與姑爺圓房。姑爺是當過将軍打過仗的人，想必精力充沛，你這小身板，怕是不好應付……”
見柳氏扯到了這上頭，沈清歡立馬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道：“母親，方才舅母已經同我說過了，我明白的……”
柳氏看她一臉羞澀，抿了抿嘴笑道：“既然你舅母都與你說過了，那我就不再多說了。這個是我送你的出嫁禮，你有空的時候看看吧。”
柳氏說着，就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桃木盒子，放在了沈清歡的床邊。沈清歡聽着她話中的意思，大概也猜到盒子裏是什麽東西了，臉色越發坨紅，嗫嚅道：“多謝母親……”
柳氏送完了東西，也不久留，施施然帶着丫鬟走了出去。這時秋葉進來看見了床上的盒子，好奇地問道：“夫人送了什麽好東西給姑娘你啊？”
沈清歡見秋葉一臉好奇，恨不得馬上走過來打開看看的架勢，急忙說道：“沒什麽，你替我收到箱子裏吧。”
秋葉到底是沒經人事的，見沈清歡這麽說，便收起好奇心，将盒子放在了裝新衣物的箱子裏。
好不容易梳洗完，等秋葉走出去後，沈清歡将舅母送的冊子也一并藏在了箱子裏，埋在了最底下，生怕被人看見。
許是聽了舅母和柳氏的話，又看了幾頁冊子的緣故，她緊張得不得了，前半夜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後半夜倒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卻做了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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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宋淮舟扯下她的蓋頭，粗魯地将她撲倒，由不得她拒絕，就剝光了她的衣服要與她行周公之禮。
她又是驚駭又是羞惱，最後哭得抽抽噎噎，宋淮舟嫌她麻煩，直接變成了一匹餓狼，将她拆吃入腹。
大半夜她便驚醒了，還驚動了守夜的秋蘭。後來秋蘭喂她喝了一杯茶，又點了一支安神香，她才慢慢睡着。
可是沒睡幾個時辰，天色熹微時，為她梳妝的喜娘就來了。她被迷迷糊糊地拉起來，匆匆忙忙地洗漱後，在梳妝臺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喜娘用五色棉紗線為新娘家絞去臉上汗毛，疼得沈清歡眼淚都落了下來。喜娘笑着誇贊道：“我為京都多少姑娘開過面，就沒見過三姑娘皮膚這樣白皙柔嫩的，便是剛剝殼的雞蛋也沒這麽滑嫩啊！”
聽着喜娘的話，柳氏與張氏等人笑開了。這些喜娘慣是見什麽人說什麽話的，讨主人家歡喜這一套她們是駕輕就熟的。
王氏和小曾氏都送了添妝禮來，沈清雅和三房的兩個妹妹也都送了禮。秋葉剛盛了一碗熱乎乎的酒釀元子來，還沒等沈清歡喝一口，外邊就有媒婆來催了。
“新郎的花轎已經到侯府門外了，姑娘快些蓋上蓋頭吧，一會兒還要去拜別父母長輩，可耽誤不得。”
沈憬兄弟幾人正擋在門外考校新郎的學識，卻不曾想，宋淮舟邀請了狀元郎崔延和榜眼秦思同來，沈憬等人很快就敗下陣來，打開門将宋淮舟迎了進去。
宋淮舟一路來到了翠竹院，将沈清歡接了出去。兩人先去春晖堂給老夫人磕了頭，随後才到正廳拜別沈瑭和柳氏。
沈恪親自将沈清歡背了起來，一步步緩緩地送上了花轎。沈清歡趴在沈恪瘦弱的背上，瞬間紅了眼眶。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長大了，就能護得住你了。若是以後姐夫欺負了你，我一定會将你帶回來的。”沈恪一字一句說的十分慎重，沈清歡甚至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哽咽。
“好……我們都要好好的……姐姐等你長大……”沈清歡酸澀地說着，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是她在世間最放不下的人，也是她最親近的人，可如今她卻不得不先離開了。只盼着他在侯府一切都好，快快長大，早日取得功名，做個掌翅高飛的兒郎。
很快花轎就被擡了起來，表炮齊鳴，沈恪親自将花轎送了出去，跟着花轎走了兩條街才紅着眼睛回去。
這一日天氣晴朗，道路上的積雪也都消融了，一路上吹吹打打，熱鬧非凡。穆時安站在富春樓上，望着街上的迎親隊伍，看着春風得意的宋淮舟，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半個時辰後花轎來到了安王府門口，花轎進門，安王府立刻奏樂放起鞭炮來迎轎。停轎後卸轎門，宋淮舟翻身下馬，體貼地站在花轎外，從喜娘手中接過沈清歡的手，扶着她跨過了火盆，走進了王府。
正廳裏，安王和王妃面色各異地坐在上首，主持婚禮的是禮部的一位中年官員，在他的明朗的吆喝下，沈清歡與宋淮舟拜完了堂，被執着彩球的宋淮舟牽引着一同進入了新房。
進入洞房後，兩人一左一右分坐于兩邊，一名福壽雙全婦人将秤杆遞給了宋海舟，宋淮舟含着笑意微叩一下新娘頭部，而後挑去蓋頭。
蓋頭掀開後，沈清歡上了妝的絕美容顏印入眼簾。宋淮舟呼吸一窒，目不轉睛地望着臉色坨紅的沈清歡。
四周的女眷立刻笑着打趣起來，紛紛誇贊起沈清歡的美貌來，又說了一大堆郎才女貌的話。
宋淮舟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女眷們說了一會兒話也都紛紛離去，只留下忐忑不安的沈清歡。
秋葉和秋蘭陪着沈清歡在房裏，秋葉心疼沈清歡餓着肚子，想要出去找些吃的，一出門就遇到了江流，她在廊下扯着江流的袖子說了自己的目的，江流立刻去廚房交代了幾句。
沒過多久，廚房的婆子就送了吃食來。一碗熱騰騰的湯面和幾疊清淡的小菜。
沈清歡腹中饑餓難耐，等婆子離開後，就不顧形象地吃了起來。吃完飯，腹中總算溫暖了，沈清歡便對秋葉和秋蘭說道：“方才那婆子說外間備了飯菜，你們兩個先去吃飯吧。”
冬季日頭很短，外頭已經日色漸沉，兩個丫鬟餓了一天也早就受不住了，得了沈清歡的吩咐，便一同出去吃飯了。
用完飯後，有兩個丫鬟打了熱水進來讓沈清歡沐浴。沈清歡這時才環顧起這間新房來。新房空間很大，旁邊的耳房裏有一個能容納兩人的浴桶，用屏風和外間隔開，很是私密隐蔽。
沈清歡在秋葉的伺候下脫去了衣服，泡在了溫暖的浴桶裏。桶裏的熱水冒着熱氣，熱氣騰騰的水泡地很舒服，沈清歡卻不敢耽擱太久，随意地洗了身子，就讓秋葉取了布巾來，迅速地擦幹了身體。
她換上了一套大紅色的中衣，擦幹了頭發走出來時，宋淮舟已經坐在了床上。
他臉色微紅，眼神迷離，看起來喝了不少酒。許是他為人冷厲嚴肅，故而今晚并沒有人來鬧洞房。
沈清歡與他四目相對，局促不安地捏緊了衣袖。這身中衣剪裁合身，包裹在身上，更凸顯了沈清歡姣好的身材。
宋淮舟的視線從她嬌豔的臉上往下移，最後落在了她的身上。突然間喉嚨一緊，呼吸微窒。
沈清歡羞怯地垂下了頭，直到秋葉退出去，關門聲響起的時候，她才鼓起勇氣與他說氣話來。“大人，可要喚人來伺候你沐浴嗎？”
宋淮舟聽着她緊張不安的聲音，突然就回過神來，他下巴收緊，嗓音低沉地說道：“不必了，我已經在隔壁洗過了。”
他居住的院子共有五間屋子，正屋便是新房，隔壁是個空置的房間，他回來時從秋蘭口中得知沈清歡正在沐浴，便讓江流打了水，自己在隔壁已經洗過澡了。
沈清歡驚訝地擡起頭，這才注意到，他已經換上了一襲紅色的袍子，并不是早前所穿的喜服。
四目相對間，沈清歡對上了他灼熱的目光，她心中一緊，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宋淮舟見狀，立刻走過去，将她拉到了床前坐下。
他從桌子上倒了兩杯酒水來，熱切且溫柔地對沈清歡說道：“我們還沒喝交杯酒。”
沈清歡紅着臉，不安地從他手中接過酒杯，慌亂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因為喝地太快還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宋淮舟低沉地笑出聲來，伸出手輕輕地拍着她瘦弱的後背，沈清歡感受到了來自後背滾燙的觸碰，心中慌亂，突然不敢再動，忍着咳嗽，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交杯酒不是這麽喝的。”宋淮舟愉悅地笑着，手臂穿過沈清歡的腋下，與她交纏着，才緩緩地将酒送入口中。
喝完酒，他起身将酒杯拿走，重新放回桌上。沈清歡看着他漸漸走近的身影，突然想起了昨夜的那個噩夢。
宋淮舟看着她微微顫抖的雙肩，心中一沉，眼神突然暗淡下去。他輕輕地在床邊坐下，柔聲說道：“睡吧，你還小，我不會碰你的。”
得到他的承諾，沈清歡提起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下來。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睡在了最裏面。
宋淮舟見她避之不及的樣子，心中失落，面上卻很平靜，脫去鞋襪，利索地爬上床躺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着一人寬的位置，沈清歡尴尬地用被子蓋住臉，側着身子不敢看他。宋淮舟平躺着，盡量遠離着她。
洞房花燭夜，府上裏裏外外都喜氣洋洋。他如願娶了他喜歡的姑娘，軟玉溫香就在他的身旁，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一是因為她年紀尚小，的确不适合在此時圓房。二是她如今并不喜歡自己，他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
他會等到她心甘情願的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