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表白
表白
沈清歡的日子越發難過起來。王氏有意冷落，柳氏隔岸觀火，翠竹院每季的衣裳首飾都是其他人挑剩了才送來的。
自從金玉堂一事後，沈清歡除了上山學琴，輕易就不再出門了。大公主後來幾次相邀，沈清歡都找了各種理由推辭不肯去，漸漸地，大公主對她也冷淡了許多。
端午節的時候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戶部尚書秦大人的長女秦昭雲許給了安王府的宋淮聲。其二就是安王妃終于點頭答應了安王立宋淮聲為世子的請求。
宋淮聲煎熬了一年，終于如願當上了安王世子。衆人皆道宋淮聲時運好，身為庶子卻能得到世子之位。幾乎沒有人提起年初放棄科考遠赴大同參軍的宋淮舟，他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若不是秋葉說起了宋淮聲立為世子的事，又感慨地提起了宋淮舟，她幾乎都要忘記了那個矜貴清冷的男子。
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準備起了去莊子上避暑的事，可是這時卻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穆時安拒絕了和沈清寧的親事。
這件事如同平地一聲雷，徹底擾亂了沈清歡的生活。永定侯府和寧國公府想要結為親家的心願已經在兩家長輩中間達成了共識。誰也沒想到，穆時安竟然主動開口拒絕了婚事。
湯氏怒不可遏，将穆時安狠狠地罵了一頓。秦昭雲已經定了親，沈清寧成為了最好的選擇。湯氏本就屬意沈清寧做她的兒媳婦，見穆時安不肯答應，便執意要弄清原因。
穆時安被逼無奈只好說出了自己的心思。“母親別再說了，兒子心裏已經有了中意的人，就是永定侯府二房的三姑娘。”
湯氏聽到他竟然喜歡永定侯府二房的沈清歡，當場就怒了，忍不住責罵道：“那二房的沈瑭如今不過是個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他的女兒如何能配得上你？”
“母親眼裏只有門第之見，可兒子只願意娶自己喜歡之人。”穆時安向來孝順湯氏，這還是他第一次當面忤逆。
“安兒，你可別糊塗。且不論那沈三姑娘的身份，便是年紀上，她如今才十三歲，你想娶她也是不可能的。”湯氏沉着臉語重心長地勸說道：“那大姑娘溫柔賢惠，穩重大方，娘不會看錯的，你若娶了她，将來一定會琴瑟和鳴。”
“沈大姑娘的确很好，可我心裏已經有了三姑娘，她就是再好，我也不會娶她。”穆時安堅定地望着憤怒錯愕的湯氏說道：“我知道三姑娘年紀小，我願意再等兩年。”
“你瘋了不成？你已經十九了，如何能再蹉跎下去？”湯氏驚愕地望着穆時安，眼底滿是不贊同。她不知道穆時安究竟是怎麽了？沈清歡不過才十三歲，她究竟用了什麽手段，将兒子迷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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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必再說了，我心意已決。”穆時安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他雖然孝順湯氏，但在婚姻大事上絕不會輕易妥協。
穆時安拒婚的消息很快通過沈瓊之口傳到了王氏和曾老夫人耳中。為了這件事，曾老夫人連避暑的事情都擱置了。
有那些嘴不穩的婆子，竟然把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永定侯府。沈清寧氣得一病不起。王氏更是心如刀絞，恨不得将沈清歡生吞活剝了。
曾老夫人讓身邊的李媽媽親自去查沈清歡往日的行事蹤跡，發現她并沒有主動約見過穆時安，就知道這件事應該只是穆時安一廂情願，為了安撫王氏，便将去年宮宴上聶皇後暗示的事說了出來，又讓人給沈瓊帶話，說是沈清歡的婚事皇後早有了安排。
湯氏為絕了穆時安的念想，便将此事告訴了穆時安。“聶家的大公子如今已經十七了，還沒有娶妻，想必聶皇後的意思是要等三姑娘長大後，好将她許配給聶家。這件事你不要在想了，聽娘的話，忘了三姑娘吧。”
穆時安一想到沈清歡兩年後就要嫁給聶競棠那樣的纨绔子弟，立刻變了倆色。他知道自己拒婚之事傳出去後，沈清歡在永定侯府會難做，想見她一面也難，便找上了沈憬。
沈憬向來崇拜穆時安，可穆時安到底拒絕了他的親妹妹，他心中有怨，自然不願意幫他約見沈清歡。可架不住穆時安一再請求，最終還是松了口。“我只幫你這一次，若是三妹妹不願與你來往，還請你不要再找她。”
在沈清歡外出學琴的路上，沈憬故意支走了看守她的護衛和車夫，給穆時安創造了一個機會。
馬車突然在山腳下停了下來，沈清歡不明所以，正想讓秋葉下去查看時，穆時安的聲音在簾外響起。“三姑娘，我有話要和你說。”
聽到穆時安清潤的嗓音，沈清歡面色一凝，靜默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與世子沒什麽可說的，世子應該知道我如今的處境，還請速速離開吧。”
自從鬧出他拒婚的事情，王氏處處針對她，如今她在府中如履薄冰。就連沈瑭也曾找上門來厲聲告誡了她不該心存妄想。柳氏對她不聞不問，由着王氏手底下的人克扣她的份例和所用之物。
這段時間她過的很是辛苦。心裏對穆時安也産生了一絲遷怒。若不是他，她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這件事很重要，三姑娘當真要如此絕情嗎？”沈清歡一再冷待，穆時安也不由得動怒了。
沈清歡知道此番穆時安為了她而來，一味躲避反而沒用，不如就和他把話說清楚。
“秋葉，我們下去吧。”沈清歡長嘆一口氣，還是同意與他見一面。秋葉會意，立刻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扶着沈清歡走了下來。
沈清歡下了馬車便發覺車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馬車旁邊只有穆時安和他的小厮清風二人。
“世子有什麽話，請說吧。”是清歡目光平淡地望着穆時安。他穿着天青色的錦袍，腰間系着寶石玉帶，瞧着多了幾分遺世獨立的孤獨。許久不見，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溫潤俊美，只有眼下的烏青透露着他的憔悴。
“你可知道我為何拒婚？”穆時安目光緊緊地盯着她，眼裏是藏不住的柔情。沈清歡平靜地望着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近乎冷漠地回道：“不知。”
她的冷漠卻并沒有讓穆時安退縮，他反而迫切地看着她，想要一股腦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訴她。“因為你，因為我心悅你，想娶的人也是你，所以我不會娶大姑娘，也不會娶旁人。”
穆時安突如其來的表白卻讓沈清歡愣住了。明明她對他已經極盡冷淡，為何他還會喜歡自己，還說想要娶她，不會娶旁人。她皺了皺眉，很想把視線移開，但望着他那雙飽含期待的眼眸，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不忍。
扪心自問，穆時安如此風華，她真的就一點都不喜歡他嗎？沈清歡不太确定，她只是一早就把他劃了出去，再三警告自己要和他保持距離。她甚至都沒有認真看過他的臉，不敢對他太留意，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穆時安見沈清歡愣在原地，嘴角一勾，牽出了一抹誠摯的笑來。“你為何喜歡我？”沈清歡出其不意地詢問，讓穆時安微微愣了片刻，很快他帶着笑意，認真堅定的望着她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與三姑娘雖然沒見過幾回面，但每一次見面，我對你的記憶都很深刻。你勇敢聰慧，從容不迫，畫技卓然，琴音絕豔，每一樣都讓我心向往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子。”穆時安一字一句說的格外真誠，聽的秋葉都紅了臉。
沈清歡卻仍舊安靜地看着他，半晌才垂下眼眸，幽幽說道：“世子錯愛，清歡承受不起。你我之間乃雲泥之別，清歡蒲柳之姿不堪相配，還請世子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
穆時安對于她的拒絕雖然傷懷卻并不意外。她不是那種輕易會動心的女子，也因此，她若是動了心，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你可知道曾老夫人以後會如何安排你的婚事？”穆時安語氣沉重地問道。沈清歡聞言，驚訝地擡起了頭望着他。
“看來你的确是不知道。”穆時安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可還記得武平侯家的嫡長子聶競棠？”
穆時安突然提起了聶競棠的名字，沈清歡心中浮現了不好的預感。果然穆時安接着說道：“聽你祖母的意思，待你及笈後，聶皇後有意将你許配給他。”
任沈清歡如何自诩聰慧過人，她也沒有料到曾老夫人會有此打算，也沒想到聶皇後會想要操縱她的婚事。聶競棠是什麽人？京都中有名的纨绔子弟。鬥雞跑馬，眠花宿柳的事還少嗎？
更何況他還欺辱過沈恪，那筆賬她至今還記在心裏。若是叫她嫁給這樣的人，無異于送她去死。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緊緊地咬着唇瓣，半天沒有發出一句聲響。
穆時安望着她深受打擊的模樣，心頭湧起憐惜，恨不得上前将她擁在懷裏。可他不得不壓抑住心頭的悸動，冷靜地為她分析眼前的情境。
“若是聶皇後的意思被旁人知道了，偌大的京都不會再有人上門求親。你父親只是五品小官，壓根兒護不住你。我聽說你在府中處境艱難，想必是沒有人肯護你的緣故。
可是我心悅你，也願意為了你與聶皇後争一争。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但是沒關系，我願意等你，等你及笈時，如果你沒有喜歡上別人，到時候你可願意嫁給我？”穆時安深情地望着她，那眼神溫柔缱绻，像是要把人的心都溶化了。
沈清歡不由得別開了眼，沉默地望着他腳上的墨色皂靴。他說得如此動情，她的心忍不住撲通撲通地跳着，耳後已經泛起了熱意，只有面色還勉強鎮定。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親自和老夫人說清楚。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我是一廂情願要等你，一切都與你無關。”穆時安仍然熱切地注視着她，語氣艱澀地說道：“即便将來你要嫁給旁人，我也不會怪你。”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沈清歡忍不住擡頭看向了他，見他目光堅定，語氣誠懇，心中破防，面色也柔和了下來。
“你好好想想吧，無論你是否接受我的心意，我只希望你将來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時間不早了，你還要去學琴吧，我去把車夫叫來。”穆時安語氣凝重地說完，戀戀不舍地看了沈清歡一眼，便轉身離去。
很快，車夫和侍衛都回來了，臉上都是若無其事的表情，仿佛方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他們不曾離開過，穆時安也不曾出現過。若不是秋葉也在場，沈清歡幾乎就要以為剛才全是她的幻覺。
她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地望着杏色門簾，想起穆時安情真意切的話語，忍不住臉頰發燙。
她也是個年少慕艾的女子，穆時安這樣一個天之驕子來到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說着那些情話，她又怎麽會毫不動容。
比起聶競棠，穆時安顯然是更好的選擇。如今她和沈清寧勢同水火，即便她和穆時安沒什麽，沈清寧和王氏也認定了她蓄意勾引。那麽她還怕什麽呢？就算她真的和穆時安在一起了，她們又能如何呢？
只是她的身份擺在這，她什麽都做不了。她只能寄希望于穆時安，如果他真的能說服寧國公府和永定侯府，她又有什麽可不願意的呢？
畢竟是那樣出色的一個男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