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動
心動
沈清歡的名聲大噪，第一個受不住的就是沈清寧。往日她與沈清歡最要好，可壽宴過後一連幾日她都沒有再尋沈清歡去她的院子裏玩，就連路上遇見了，也只面色淡淡地打個招呼就走了。
沈清歡心中委屈，卻也明白遲早會有這一天。年節降至，整個侯府都分外熱鬧，除夕宴上衆人有說有笑，只沈清歡一人低着頭獨自坐着。
沈清雪不喜歡她，沈清悅和沈清韻都敵視她，沈清雅和她從小就不對付，如今連沈清寧也不理她了，她苦笑着吃着盤子裏的點心。
晚膳用完後，其他幾個姑娘都相約到了沈清寧房裏打葉子牌守歲，只有沈清歡一個人孤獨地回到了自己的翠竹院。
秋葉為她抱不平，忿忿地抱怨道：“太欺負人了，她們都聚在一處守歲，單單落下了咱們姑娘。”
沈清歡苦笑着安慰秋葉：“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怪不得旁人。有你們陪着我也是一樣的。”
聞言，秋葉眼眶都紅了，她走到沈清歡跟前信誓旦旦地說道：“姑娘放心，有姑娘這句話，奴婢再不嫁人了，今後都陪着您。”秋蘭也跟着舉手立誓：“奴婢也一樣，永遠都陪着姑娘。”
見她們這副誓死追随的樣子，沈清歡笑出聲來：“你們可別說傻話，哪有女子長大了不嫁人的。你們放心，我耐得住，便是所有人都不理我，我也不怕。”
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她們不能包容理解她，她也不會為了讨好而可以藏拙。為了自己，也為了弟弟，她不得不出人頭地。
大年初一早上，衆人都要去春晖堂給老夫人拜年，老夫人一早就準備了封紅，每個姑娘都得了賞。離開春晖堂的時候，沈恪走到了沈清歡跟前。他知道這些日子姐姐受到了其他人的冷落，心中難受，便過來安慰幾句。
沈清歡卻安之若素地笑了笑，挽着他的手一起去了柳氏的彩霞院。按照往年慣例，初一這日的中午她們都要在柳氏這裏用飯的。一頓飯倒也相安無事，柳氏雖然厭惡沈清歡，但知道這些日子旁人都冷落她，也就不刻意挑她的事了。
大年初二這日，王氏帶着大房的幾個孩子去了太傅府走親戚，柳氏也帶着二房的幾人去了柳家。初三初四一直有親戚上門走動，親戚中那些不曾見過沈清歡卻又聽過她美名的人都不吝誇贊，惹得幾個姑娘更加嫉恨她。
一直到了初八，沈憬等人去了書院，而許夫子出了京都探親訪友，要到二月才能回來，所以姑娘們這一個正月都閑暇無事。
沈清寧有意冷落沈清歡，王氏漸漸也知道了。但無論她此前多麽憐惜沈清歡，此刻也和自己的女兒站在一邊了。沈清歡處境日益艱難起來，還好她并不氣餒，只安心地在翠竹院撫琴畫畫，旁的事一概不管。
翻過年沈清寧就十五了，她的生日又是在正月裏的，王氏為着她的及笈宴煞費苦心，整日都忙于此事。上元節這日，各家的女子都能外出賞花燈，王氏也吩咐了沈憬陪着幾個姑娘去街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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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寧這幾日一直冷着沈清歡，偏偏沈清歡也沒過來求和，她身為嫡長女自然是不可能主動去找沈清歡的，她心中賭氣，因此賞花燈的事也就沒邀請沈清歡。
臨出發時，沈憬見沈清歡沒來，便讓身邊的小厮登科去翠竹院請沈清歡出來。他是侯府的世子，未來的家主，即便知道妹妹在和三妹妹置氣，也不可能真的丢下沈清歡不管。
沈清歡很快就來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襖，外面披了一件貂毛披風，妝容素淨，顯得她肌膚勝雪，更添了幾分柔美。
沈清歡上前叫了一句大姐姐，沈清寧冷了她這麽久，心裏的氣也消了些，但拉不下面子來，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就起身上了馬車。
沈憬翻身跨在馬背上，穿着藍色錦袍，頭戴紫英發冠，瞧着風流倜傥。沈清雪和沈清悅都上了沈清寧的馬車，沈清歡和沈清雅只好坐上了第二輛馬車，但她一向不喜歡沈清歡，眼下見她被衆人不喜，心中也很是得意。
馬車很快就行駛到了富春樓，沈憬在這定了一個包廂，這間包廂在三樓，正對着大街，視野開闊，能将整個街道上的美景一覽無餘。
沈清雪撺掇着沈清寧去街上猜燈謎，沈清悅也想去街上看看，于是沈清寧就向沈憬提出要去猜燈謎的請求。沈憬就這一個親妹妹，平日裏也寵愛有加，凡是沈清寧想要的，他就沒有不答應的。
于是幾個姑娘都簇擁着沈清寧朝樓下走去。只是她們走的快，很快就将沈清歡落在了後面。街上人潮湧動，一轉眼，沈清歡就和衆人走散了，就連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秋葉也失去了蹤跡。
她被人潮擠到了前進，正倉皇失措間，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重重地朝前跌去，這時一個強健有力的臂膀摟在她的腰上，将她往後拉。等她站穩了身子，才慢慢地松開了手。
沈清歡擡頭一看，竟然是宋淮舟。她驚訝地望着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道謝：“多謝三公子，只是，您怎麽會在這兒？”
宋淮舟不悅地皺緊了眉頭，語氣不善地反駁道：“怎麽，我就不能來這兒？”
沈清歡沒想到會惹怒他，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好巧。”每次出事的時候都能遇到他，可不是巧了嗎？
“嗯，你身邊的丫鬟呢？”宋淮舟不辨喜怒地應了一聲，見有人擠了過來，立馬拉着沈清歡的手往一邊閃開。沈清歡躲過碰撞，感激地看着他，眉眼彎彎地笑道：“方才被人群擠散了，您能送我回富春樓嗎？我大哥哥在那定了包廂。”
宋淮舟放開了她的手，只覺得手心溫暖滑膩。幾日不見，她越發明媚了，此刻走在街上，總有男子的眼光往她這處看。
“嗯，這處人多，你先跟我往那邊走吧。”宋淮舟落後一步，将她護在身前，引着她朝前走去。
人群通往前面的嘉定河，每年上元節時，總有人在此放河燈。一陣風吹過，沈清歡的發絲飛到了宋淮舟的脖頸上，刮擦出一陣酥麻的癢意。
好像有什麽刮在了宋淮舟的心上，他身子一僵，嗓音愈發低沉地說道：“你想不想點一盞河燈？”
沈清歡聞言有些詫異，她只急着趕緊回富春樓去，并沒有玩樂的心思。宋淮舟看清了她的表情，有些失望，但不知為何，他很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于是他眸光閃閃地看着她，帶着遺憾的口吻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多玩一會兒豈不遺憾？”
宋淮舟的眼睛裏頭一次閃爍着柔光，他定定地看着她，帶着讓人難以拒絕的誘惑。沈清歡偏過頭望向了河面漂浮的彩燈，昏黃的燭光映射在彩色的燈罩上，透着彩色的光暈，像是滿天的星河所波蕩漾。沈清歡的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渴望，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見狀，宋淮舟立刻帶着她走到一處小攤前，付錢買了一盞河燈。見他只買了一盞燈，沈清歡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問道：“怎麽只買一盞？您自己不放嗎？”
宋淮舟難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緊接着搖了搖頭。“你放吧，我不需要。”沈清歡雖然詫異，但是也不想探究他的心思，接過河燈就走到了河邊，她從宋淮舟身上接過火折子将河燈裏的蠟燭點亮，随後将河燈放到了水面上。
河燈漂走的時候，她雙手合十、閉上眼，默默地許下了一個願望。宋淮舟見她如此虔誠，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許了什麽心願？”
沈清歡心情舒暢地望着他，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容來。那笑容明媚燦爛，美得恍惚，宋淮舟心頭一震，仿佛整個天地都黯然失色。
“我希望，我們都能一切順利。”沈清歡粲然一笑，随後望向了河面上漂浮的那一盞盞彩燈。
被冷落了這麽些日子，今日她覺得無比地平和舒暢。她笑着回過頭看着宋淮舟，只見宋淮舟神情恍惚地望着自己，她疑惑的叫了她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三公子，三公子……”
宋淮舟的臉上閃過了尴尬，他沒想到自己竟看出神了，臉上浮起了熱浪，待心情平複後，鎮定地問她：“怎麽了？”
“您剛才在想什麽？我叫了您好幾聲呢，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沈清歡絮絮地說着，害怕自己回去遲了沈清寧她們會不高興。
“好，我送你過去。”宋淮舟見她面露急切，也不再多言，起身帶着她朝富春樓走去。
等他們并肩走到富春樓門口時，沈清歡停住了腳步，她朝着宋淮舟甜甜一笑，真誠地感謝道：“您幫了我這麽多回，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了。就送到這，我自己可以上去，改日再見。”
宋淮舟亦知再送上去多有不便，便點頭同她告別。“嗯，你上去吧。”他其實很想告訴她，再過幾日他就要去大同了。他的外祖父在大同領兵作戰，那兒天高地闊，有他向往的一切。
但望着她燦若星辰的眼眸，他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其實說不說又有什麽分別？他望着她消失在樓梯上的身影，站了片刻，才轉身離去。
沈清歡心情愉悅地往上走着，剛上三樓就看見了站在包廂門前一臉焦急的秋葉，見沈清歡回來了，秋葉才眉目舒展、如釋重負地迎上前來。
“姑娘，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又怕你自己先回來了，就趕回來等着，幸好你安然無事，不然……”秋葉焦急地望着她，滿臉擔憂。
“我沒事，大哥哥他們回來了嗎？”沈清歡安撫地拉着秋葉的手，又憂慮地望向了緊閉的門。“還沒有，我回來時看到他們還在前頭猜着燈謎呢，應該沒那麽快回來。”秋葉搖了搖頭，“我知道姑娘的處境，也不敢讓他們知道你走丢的事。”
“你做的很好，我們先進去吧。”沈清歡将心頭的憂慮放下，拉着秋葉走進了包廂。偌大的包廂裏空無一人，沈清歡趴在窗前，沉醉地注視着長街上璀璨的燈河，放完河燈回來，她覺得連日的陰霾一掃而空，心中竟然從未如此舒坦輕松。
“姑娘，你方才到底去了哪兒？”秋葉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她跟前，沈清歡接過來輕輕地抿一口，目光還停留在窗外，語氣輕松地答道：“沒去哪，就在街上走了走，看了會兒燈，就回來了。”
“可吓死奴婢了，我……”秋葉正說話間，包廂的門被人推開，沈清雪不悅的聲音陡然響起：“什麽吓死不吓死的，大過節的渾說什麽呢！”
秋葉一驚，立馬将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轉過身去，就看到沈清雪等人相偕走了進來。秋葉慌亂地對着沈清雪行了個禮，垂下眼帶着哭腔說道：“是奴婢失言了，請幾位姑娘饒恕……”
沈清雪正愁抓不到沈清歡小辮子呢，眼下秋葉就撞了上來，她板起面孔，嘲諷地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沈清歡道：“按咱們侯府的規矩，胡言亂語的丫鬟，怎麽着也得打個二十大板才行，三姐姐，你說呢？”
沈清歡迎面看去，見沈清雪一臉的得意地看着自己，眼神裏滿是挑釁。她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秋葉只是在與我閑聊，倒是沒有五妹妹說的那麽嚴重，也不曾想會擾了姐妹們的興致，我在這先替她給你們賠個不是。等回去後，我自會責罰她，就不勞五妹妹操心了。”
“你……”沈清雪沒想到沈清歡竟然會為了一個丫鬟而落自己的面子，頓時怒火中燒，她眼波一轉，陰陽怪氣地諷道：“哼，我倒是忘了，都說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鬟，也不怪這賤婢沒規矩了，說來說去，還是那做主子的沒教好啊！”
沈清雪話音一落，站在一邊的沈清悅和沈清韻立刻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就連沈清寧也只是皺着眉冷眼瞧着，沒有絲毫想要幫她說句話的意思。
秋葉見狀，怪自己又給姑娘添了麻煩，立刻跪了下來替沈清歡辯駁道：“都是奴婢的錯，五姑娘你要怪就只怪奴婢一人，千萬不要扯上我家姑娘……”
沈清歡走上前，一把将秋葉扶了起來，望向沈清雪的目光也淩厲了幾分，她輕笑一聲，“五妹妹你身為大家閨秀，怎可将那些不堪的字眼挂在嘴邊？難不成平日裏三嬸嬸就是這麽教你的？”
沒想到沈清歡會當衆譏諷自己，沈清雪立刻沖上前去一副要打架的架勢，嘴裏還不停嚷嚷着：“沈清歡，你這個賤人，你竟敢罵我娘，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眼看着沈清雪就要沖到了沈清歡跟前，一道身影緊跟着沖上前拉住了沈清雪的手，怒吼聲随即響起：“夠了，五妹妹！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可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