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流浪
第63章 流浪
陳家兄弟倆把黑妹的屍體丢在這裏, 帶着小棺材去了唐似白天看見他們的地方,也是陳家兄弟父親下葬的地方。
這裏離黑妹屍體的地方大概就一兩百米,唐似找過來的時候小棺材被放在一邊, 兄弟倆就在離陳丁墳墓不遠的地方挖着坑。
唐似過來的時候他們也才剛開始挖不久。
雖然是兩個成年男人, 可實際上在出力的只有陳南, 陳西光是把小棺材給抱過來就像是已經耗完了力氣。
唐似在旁邊看着, 覺得這人不像是個專門幹農活的。
好歹上一世她也經常跟着老李在外面地裏跑, 見過老李幹農活揮鋤頭, 就算自己沒有幹過,那她也知道真正能幹活的人揮起鋤頭來是個什麽樣子。
更何況旁邊還有個陳南做對比。
不只如此, 陳西整個人也挺虛,鋤頭沒揮幾下就沒力氣了,站都站不穩,幹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一臉的虛汗。
陳南對他這個樣子習以為常, 看都沒有多看一眼,悶頭揮動着鋤頭, 将那個坑的面積一點一點擴大加深。
“二哥,你還有勇哥的電話不?”陳西癱坐在鋤頭把上, 撩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眯着眼睛朝陳南問。
陳南悶頭挖着, 聲音也悶悶的:“有,你要幹什麽?”
問完他像是已經猜到了陳西要幹什麽,接着道:“現在漲價了,前頭鳳坪那邊有人找他買了一個, 兩萬塊, 你能拿得出來?”
“我哪有那麽多錢……”陳西清了清嗓子, 往坑裏吐了一口痰。
他看着陳南一鋤頭下去将那一塊土給挖走,繼續道:“就是說……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問問勇哥,當初說好能給咱們生兒子的,但現在老婆沒了,兒子也沒了,能不能重新賠咱們一個?之前不是說包生兒子的嗎?還說幾年沒兒子就包退來着?”
等他說完這些,陳南終于停了下來,扭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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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南沒有立刻說話,像是在思考着陳西這番話的可行性。
唐似聽不太懂兄弟倆在說什麽,只能記下來,想着待會兒去問問江沉川。
那邊陳南讓陳西從自己褲兜裏摸出來了手機,讓陳西現在就給那個叫勇哥的打電話,問問能不能再賠一個老婆給他們。
陳西拿過手機打過去,那邊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等陳西把來意一說,那邊勇哥的聲音就拔高了很多,說是破口大罵都不為過。
陳西被罵了個灰頭土臉,好幾次張嘴想說點什麽,電話那頭的勇哥壓根就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把電話給挂了。
等陳西再想要打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已經被拉黑了。
“不行就不行,不會好好說話是吧?”陳西罵罵咧咧,罵了一連串的髒話,差點就要把手機給摔了,但一個手機也要好幾百了,他到底沒舍得。
陳南擡腳踢了踢他:“趕緊的,別磨蹭了!”
“來了……”陳西把手機塞回他褲兜裏,起身拍了拍屁股,低頭一看陳南挖得差不多的坑,扭頭去看了看那邊的小棺材,“好像差不多了吧?再挖幾下就夠了,我去把棺材給抱過來。”
陳南知道他實在偷懶,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麽,只往手心裏呸了兩口,搓搓手心又繼續挖動起來。
陳西扭頭朝放在那邊的小棺材走,走過去以後俯身去抱,抱了一下沒抱動。
他深吸了口氣,緩了緩,又重新去抱,這一下倒是抱動了,但感覺腰酸胳膊也酸,渾身沒什麽力氣,還沒有完全抱起來呢就已經抱不住了,手一松,棺材就“砰”的一聲又摔了回去。
陳西吓了一跳,差點把腳給砸到了,後背都驚起了一層冷汗。
“你幹什麽呢?”陳南也被這邊的動靜驚了驚,正好挖的差不多了,他把手裏的鋤頭一扔,擡腳朝這邊走過來,一臉的不耐煩。
陳西往旁邊讓了讓:“我有點搬不動了,二哥,咱倆一起擡過去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小棺材的一頭,蹲下去打算和陳南一起擡。
陳南沒有說什麽,也蹲了下去,兄弟倆擡着小棺材往那邊走。
距離并不遠,陳南比陳西要高,擡的時候并沒有特意去将就陳西的身高往下蹲,以至于陳西只能往上擡一擡手臂,重量都往他這邊傾斜了。
這時候他也不敢有怨言,只想着趕緊走過去把棺材往土坑裏一放自己就解放了。
這麽想着,陳西就加快了腳步,走得急了很多。
天黑,再加上他走得急,棺材又有點遮擋他的視線,以至于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腳底下,等他一腳踩到自己之前放在地上的鋤頭把時,他整個人就往前一撲,手裏的棺材也扶不住了,又怕棺材砸到自己,又怕自己摔到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陳南就聽見他叫了一聲,他那邊扶不住棺材了,陳南下意識想要托住棺材,下意識把棺材往自己這邊扒拉,可最後也沒托住,最後跟着棺材一起往地上摔。
這一下慘叫聲響徹了後山。
只是這個點了,後山除了兄弟倆也沒有別的人在,只有一個唐似目睹了全程,還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複雜心情。
她親眼看着這一幕發生,看見陳西被他自己放在地上的鋤頭把絆倒摔在地上,一頭栽進了那個陳南挖出來的坑裏。
而陳南用的鋤頭就在那個坑裏放着,陳西一頭栽進去的時候腦袋正好磕在了那把鋤頭上面,當場開了瓢。
陳南的腿也被那具棺材給壓着,坐在地上遲遲起不來。
最後他打了個電話,叫來了村裏的人才被人扶着起來,可這時候栽進坑裏的陳西已經完全沒氣兒了。
江沉川聽見動靜跟着村裏人一起過來的,他看不見那些場景,但能從唐似的描述中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唐似:“看吧,我就說吧,烏雲蓋頂,必死無疑。”
說着這話的時候她還朝陳南那邊看了一眼:“陳南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過……這兄弟倆明明是同一時間吃到詛咒的,怎麽陳西先死了……”她嘀嘀咕咕着,覺得有點奇怪。
而這時候村裏的人幫忙把陳南給擡了回去,一起被擡回來的還有陳西的屍體。
至于黑妹和小孩,村裏的人想了想,沒敢幫忙埋了,甚至都不敢動,畢竟陳家這死了一個又一個,實在是太邪門了,誰也不敢再随便去碰他們家的事情,幫忙把陳南給送去了鎮裏的醫院後就都跑了。
陳家兄弟的媽媽在聽說陳西摔死了的時候就直接兩眼一閉,一頭栽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第二天了,陳南從鎮上的醫院回來,他被砸斷了一條腿,打了石膏,走路得拄着拐杖才行。
他回家後就找到了老太太,沒等老太太問起他昨晚上到底是什麽情況,他就連忙道:“媽,你有認識的大師嗎?趕緊去找大師回來看看吧,我覺得我們家出這些事情肯定是招惹上什麽髒東西了!”
陳南實在是怕了,擔心下一個死的人就會是自己。
老太太本來還在哭,聽見兒子的這話下意識就拍着大腿罵了起來:“還能是什麽髒東西?肯定是那個死老頭子!兒啊,你說得對,咱們昨天就不該給他立那個碑!”
“不可能是我爸。”陳南卻覺得不會是,“媽,你想想,我爸對我弟那麽好,從小到大那麽寶貝着,舍得要他的命?”
這話點醒了老太太,老太太想了想,覺得是這麽回事,她朝床頭那邊爬去,嘴裏念叨着要去翻翻電話號碼,問問其他人有沒有認識厲害的大師。
“媽,這次你可別什麽大師都信。”陳南不放心的叮囑。
他還記着立碑這個事情當初可就是找了個大師來算的,結果後面卻出了這麽一連串的事情,他們一家子的命都要搭上去了。
老太太滿口應着。
陳家母子倆還在到處找人問有沒有厲害的大師時,唐似跟江沉川還在村子裏逗留。
昨晚上從後山回來以後,江沉川問了唐似一句:“吃到了嗎?”
唐似:“沒吃着,又有人死了。”
她把陳西死了的事情說了,大概描述了一下當時發生的情況。
一天之內接連死了三個人,不只是陳家母子倆心裏發慌,村子裏的人心裏也發慌,甚至都沒人敢往陳家這邊靠,一個個有多遠離多遠。
唐似出門逛了逛,發現有不少人家家裏都挂上了各種各樣辟邪驅鬼的東西。
江沉川從她口裏知道這些的時候還挺擔心她,問了她好幾次有沒有什麽影響。
“對我反正是沒影響的,對害死陳家人的東西來說……”唐似想了想,也搖了搖頭,“估計也沒什麽影響,這些東西就是外面大街上随便能買到的,不是什麽真東西,還不如從米缸裏抓把糯米好用呢。”
雖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就算是糯米也不好用了。
江沉川還坐在荒廢房子的門口啃壓縮餅幹,小鴨子在院子裏溜達,這種荒廢的房子院子裏也長了荒草,又下過雨,對于小鴨子來說很方便覓食。
可就在這時候,外面氣勢洶洶就來了一群人。
唐似發現了,扭頭跟江沉川說了:“不知道是要去幹什麽……诶?好像是來找你的,難道說這房子不讓借宿?他們來趕你走了?”
“不應該啊……”江沉川也愣了一下,餅幹也不吃了,連忙塞進袋子裏面收好。
雖然住進來之前他特意在村子裏打聽過,知道這棟房子的原主人還在村子裏,只是去年建了新的房子,搬去了路邊上住。
他還問過房子主人能不能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心裏想着這些,江沉川對唐似口中的“這些人來勢洶洶好像是來趕人”的說法雖然存疑,但還是快速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方便待會兒直接離開。
早上起來的時候想着還有個陳南,應該暫時走不了,所以東西都沒收拾。
等外面那些人已經到了院子門口了,江沉川的東西才收拾了一半,那些村民看見他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對視了一眼,嘀嘀咕咕了起來。
“看樣子他好像是打算要走了,那咱們好像其實也不用過來……”
“誰知道他是不是被我們吓到了想要跑路啊!”
“管他呢,反正只要他走了不就行了?”
“……”
唐似聽得糊裏糊塗,還是江沉川給她翻譯了一下她才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麽,又是什麽意思。
原來是從昨天開始這一天時間裏村裏就發生了三起命案,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裏知道的,黑妹喝農藥死了的時候江沉川正好也進了村子,他們就給聯系到了一起。
“所以現在是覺得這三條人命都和你有關?”唐似恍然,“那他們氣勢洶洶跑過來趕你走,難道就不怕惹得你不高興,讓厄運降臨到他們頭上?”
江沉川在沉吟過後将唐似的疑問轉述給了面前這一群人。
這群人一聽,有幾個表情都有點扭曲,下意識就往後退,想躲到人群後面去。
似乎這樣就能讓江沉川看不見他們,也不會報複他們了似的。
但很快,旁邊就有人提醒:“他是個瞎子,你躲有什麽用?”
“這人真有那麽邪乎嗎?”
“都死三個人了,你就說邪不邪乎吧?”
“那也不一定是跟他有關啊,不是說是老陳家立碑的時候兒子沒了嗎?”
“那黑妹呢?跟立碑可沒有關系……”
“黑妹怎麽來的你們不知道啊?來了老陳家以後也沒過過什麽好日子,那馬淑是個什麽刻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整天不是打就是罵的,那嗓門咱們在山腳底下,隔老遠都能聽見,黑妹喝農藥自殺肯定是被逼的呗。”
“我也覺得,你們看啊,黑妹被逼死的,還是死在這清明節,那怨氣肯定重吧?”
“對啊對啊,說不定就是黑妹把自己兒子給帶走了,然後又氣不過,就把陳西也給帶走了……”
“……”
“這不是挺能猜的嗎?”唐似聽着江沉川小聲翻譯門口那些人嗚嗚咋咋的議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江沉川聽着她語氣有點不對,聲音一頓,壓低了嗓子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他們猜對了?作祟的不是陳西他們爸,而是黑妹?”
“啊?我可沒這麽說,只能說一半一半吧。”唐似想了想,又覺得有點不對,于是補充,“也不能說一半,黑妹的死是不是被逼死的另說,那小孩的死也不好說,畢竟我都沒看見,但昨晚上那個陳西還真是死在黑妹手裏的。”
唐似把昨晚上看到的一些事情又給江沉川說了。
昨晚上她回來以後就顧着給江沉川說那兄弟倆對話的事情了,倒是沒說陳西死的時候還有其他鬼在場。
“你昨晚上怎麽沒說?”江沉川問。
唐似理直氣壯:“忘記了。”
“陳西兄弟倆頭頂上的黑氣跟黑妹應該是沒關系的,我可是親眼看着它從他們爸墳包裏面飄出來的,按照那烏雲蓋頂的程度,其實昨晚上就算黑妹沒動手,那兄弟倆估計都有一個要出事,那大晚上的,還是在那種地方,那不就是上趕着找死嗎?”她嘀嘀咕咕。
江沉川認真聽她嘀咕完,沉吟了一會兒後問了一句:“那黑妹的鬼魂呢?”
“沒吃。”唐似頓了一下,也沒解釋自己看見鬼魂就差流口水了,昨晚上卻又為什麽沒吃掉黑妹。
江沉川也沒有追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自以為壓低了聲音跟唐似說話好盡量不引人注意的時候,他這一臉看着虛空某處,且明顯朝那邊傾身,仿佛正在和誰小聲說話的樣子已經完全落入了門口那些人眼中。
一群人早就停下了叽叽喳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膽子小的臉都白了,還有腿軟的站不住的,全靠身邊人伸手扶着。
江沉川這時候才發現安靜的過分,他沒問唐似怎麽了,只是朝唐似看了一眼。
唐似還沒說話呢,就有村民抖着聲音朝江沉川問:“你……你在和誰說話呢?”
“不是說他是瞎子嗎?我怎麽感覺他好像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
江沉川控制不住的又朝唐似那邊扭了一下臉。
唐似嘆氣:“唉,要不然你就承認了吧?”
“承認什麽?”剛問完這一句江沉川就頓住了,他領會到了唐似的意思。
唐似清了清嗓子,朝他道:“雖然昨晚上黑妹動了手,但這裏除了黑妹肯定還有別的鬼,比黑妹怨氣重多了,我還挺好奇至今還沒有露面的那只到底是什麽玩意兒,跟陳家人之間又有什麽恩怨……”
“其實你是更想嘗嘗那只是什麽味道吧?”江沉川福如心至,一句話說出了唐似心中所想。
唐似嘿嘿笑了笑,沒有反駁。
她吃過的惡鬼太多了,可她從來沒有覺得吃膩過,誰叫每一只惡鬼的味道總是那麽不一樣,簡直就像是在開美食盲盒,不到入嘴的那一刻,她永遠想象不到那些惡鬼會是什麽滋味。
村民們還在看着他,雖然仍舊不知道江沉川到底在看着誰,但總算是聽見了他問的那句話,一聽就知道江沉川問的肯定不是他們。
他們更加害怕,齊齊往後退了退,被堵在後面的人還不清楚前面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好像感受到了點什麽,也沒出聲,跟着往後縮,還有做好了随時奔逃準備的,或者嘴裏還無聲念着阿彌陀佛的……
江沉川跟唐似說完最後的話就扭臉朝向了他們那邊,想了一下措詞後就開口道:“我确實能看見一些你們看不見的。”
說完這一句後,他也沒有過多的去解釋自己能看見的到底是什麽,而是直接指出了村民們的來意:“你們認為陳家的三條人命和我有關,就因為我恰好在昨天來到你們這裏,我只能說你們猜錯了,那三條人命和我可沒有關系,不過我之所以留在你們村子裏沒有急着離開,原因倒是和陳家有關系。”
村民們本來就已經對他心生恐懼,聽見他這麽說,胸腔裏那顆心髒算是起起落落的,有些人受不住,又舍不得現在轉身就走。
他們心裏想着既然是跟陳家有關,那跟他們是沒有多大關系了。
這麽一想,心裏的恐懼好像都跟着減少了,有人捂着瘋狂跳動的心髒壯着膽子朝江沉川追問:“師父,你知道陳家這是怎麽一回事嗎?他們家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被黑妹報複了?”
“可是黑妹就算是要報複也不該把自己的孩子也一起帶走吧?這當媽的怎麽就這麽狠的心呢……”有人感嘆。
唐似聽不太懂他們的方言,就朝江沉川問:“他們在說什麽呢?”
江沉川頓了一下,朝村民道:“你們能說普通話嗎?她聽不太懂。”
他伸手指了指唐似在的方向。
村民們瞬間像是被一只手給掐住了脖子,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一會兒,等他們的聲音再響起來的時候,說話明顯沒有之前那麽利索了,連嗓門都變小了很多,甚至聲音越來越小。
大概是無法用熟悉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八卦之情,連帶着那股八卦熱情都跟着冷卻了不少。
很快,根本不用江沉川說話,他們就自己停了動靜,眼巴巴的瞅着江沉川,指望着他能說點什麽解開大家的疑惑,至少讓大家稍微安心一點。
村民們的普通話雖然不太标準,磕磕絆絆的,有時候甚至不知道某些詞語該怎麽用普通話表達,以至于言語當中顯得別扭又有些怪誕。
但對唐似來說還是方便一點的,至少她不會像一開始那樣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了。
連蒙帶猜的,再加上問問江沉川,她好歹是不用江沉川再每句話都要給她重新解釋一遍了。
等村民們停了聲音,唐似扭頭朝江沉川道:“你問問他們有關于陳家的事情吧,尤其是跟他們老爹有關的。”
畢竟最開始的怨氣就出現在陳家兄弟倆已經死去的老爹那裏。
雖然她現在也還沒有想明白對方怎麽會對自己兩個兒子生出了怨氣,至于那個溺死的小孩,唐似當時也沒見着現場,還不确定是不是跟小孩爺爺有關。
盡管這樣,唐似對于大家說是黑妹害死了小孩的說法還是持懷疑态度。
黑妹可不只這一個小孩,昨晚上她跟着那兄弟倆去後山的時候那小女孩也在,黑妹可沒動手。
江沉川聽着她的話朝村民們問起了陳家的事情。
村民們一聽,一開始七嘴八舌的,你要說我也要說,亂糟糟的唐似聽得頭都疼了,連忙讓江沉川先喊住他們。
“就……就讓那個穿着藍色碎花上衣的阿姨來說吧,我看她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唐似掃了一圈門口堵着的人,選了一個剛剛最激動的。
江沉川複述了她的話。
被唐似選中的大媽這時候倒是不害怕了,一臉的欣喜,像是中了什麽大獎一樣,還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緊接着雙手合十,表情帶着點虔誠的看着江沉川。
“師父,您算是問對人了,陳家那點事情啊他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知道的他們可不一定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張嘴就是:“陳家人幹過最壞的事情那肯定就是花錢把黑妹給買回來給兄弟倆當老婆這個事情了,把人買了回來,人黑妹給他們家生了兒子又生了女兒,也不好好對人家,還把人給逼死了,這一家子……尤其是馬淑這人,最刻薄!”
本來其他人因為自己沒被江沉川選上還朝這個大媽翻白眼呢,但聽見她說到馬淑刻薄這個事情,白眼也顧不上翻了,都點頭表示了認同。
還有人脫口說了一句:“何止呢?陳老頭也刻薄啊,夫妻倆都刻薄,不然能把他們大兒子給逼瘋糟蹋成那樣?”
“就是,我剛剛聽你們說黑妹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心狠的,我倒是覺得陳老頭和馬淑可比黑妹還要狠。”
“那叫狠嗎?那就是偏心,心偏到沒邊了!”
“……”
“什麽意思?他們大兒子?是陳南嗎?陳南看起來瘦瘦高高的,但是也還好吧……”唐似不解。
江沉川替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大媽左右揮舞胖胖的胳膊,急得跺腳:“別說了別說了!師父都說讓我來回話了,你們幹什麽啊?不聽師父的話是不是?都閉嘴!”
她呵斥完其他人,扭臉朝江沉川露出一個笑,臉上擠出不少褶子,頓了一下後,又動作僵硬的朝江沉川旁邊扭了一下臉,也擠出了一抹笑。
那是江沉川先前說唐似在的時候指的地方。
不過唐似這會兒已經不在那裏了,換了個地方飄着,也沒心思注意到這些,就等着她說說陳家這突然蹦出來的一個大兒子又是怎麽回事。
“陳老頭家本來有三個兒子!”大媽道,還比了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個兒子年紀差的都不大,那會兒村裏還好多人羨慕陳老頭家裏有三個兒子。
一開始陳老頭夫妻倆也是得意洋洋的,逢人都要說自己有三個兒子,可随着孩子長大,家裏的開銷也越來越大。
“那時候多窮,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家裏要是有錢能把孩子送去上學那就更了不得了……”
但陳老頭夫妻倆就争着一口氣把三個孩子都送進了學校。
“他們家老大叫陳東,人聰明,又聽話,才這麽點高……”大媽在自己腿邊比劃了一下,“就天天跟着他們在外面幹活了。”
那會兒村裏的人見着了老陳家的都要開玩笑說一句,以後老陳家指不定能供出來三個大學生,等把他們供出來了日子就好了。
只是還沒等到那時候,陳老頭夫妻倆就已經供不下去了。
“就剛上完小學吧,好像上了半年初中,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反正他們家老大就辍學了,沒讀了,回家開始跟着他們夫妻倆一起幹活,什麽掙錢幹什麽……”
“可惜的嘞,陳東是他們家三個小孩裏最聰明的,學習成績也最好,那時候經常拿第一名。”
又過了幾年,連陳南都辍學了,陳家三兄弟最後只剩下一個陳西還在上學,陳家四個勞動力全都供着一個陳西。
“要是陳西有出息也就算了,以後考個大學生,出來了找個坐辦公室的好工作……”
偏偏這個陳西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學習成績一塌糊塗,好像開竅都比同齡人要晚很多,同齡人都開始知道努力學習考高分的時候,他還天天在泥地裏打滾,整天糊的滿臉鼻涕水……
那會兒還有人試探着和老陳家夫妻倆說過,反正陳西不是上學的料子,還不如讓他回家,跟着他們夫妻倆學點吃飯的本事,以後也能養活自己。
再把聰明的陳東或者陳南送去上學,兄弟倆但凡有一個出人頭地了,未來也能幫扶另外兩兄弟,這不挺好的嗎?
但陳老頭夫妻倆很不以為然,聽得多了還要和人吵起來,覺得陳西只是開竅晚而已,再大點就懂事了。
“什麽開竅晚啊,其實兩口子就是偏心,三兄弟全是一個肚皮底下出來的,結果弄得好像只有陳西這一個是他們親生的種一樣。”大媽一邊搖頭一邊嘆氣道。
江沉川追問:“那後來呢?我好像沒怎麽看見陳東,你們之前說陳老頭夫妻倆對陳東狠又是怎麽回事?”
唐似也想知道。
大媽就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陳東瘋了啊,被他們夫妻倆給逼瘋了!”
唐似:“瘋了?”
大媽聽不見她的聲音,只繼續說着:“反正好多年了,具體是怎麽回事不好說,就說說我們記得的那些個事兒吧,我記得就那時候陳東又要看着兩個弟弟,又要幹活……”
有一年夏天,陳東帶着兩個弟弟在正中午的時候下河捉螃蟹,回來的以後陳老頭夫妻倆大發雷霆。
當時鬧得挺大的,陳東被拎着跪在了家門口。
“陳老頭就拿着這麽粗一根竹條……”大媽用手指比劃了一下,看了看江沉川的眼睛,想起來他看不見,于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師父你能不能看見,反正就是挺粗的一根竹條,啪啪往陳東身上抽,一邊抽一邊扯着嗓子罵,反正我們村裏都能聽見那動靜……”
“那孩子被抽得血條條的,下午太陽曬得要死,又被陳老頭給扔到了田裏頭插秧,那流下來的汗都是紅的……”有人憋不住,連忙跟着說了起來。
“哪有那麽嚴重,真要那樣人都要死了。”有人反駁。
被反駁的人急紅了臉:“就……就算是我有點誇張,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唐似不想聽他們這樣的争吵,示意江沉川打斷了他們,又讓那個大媽繼續說。
大媽緩了緩,才又繼續說了起來。
反正類似于這樣的事情不少,陳東又要幹活又要照顧兩個弟弟,但凡兩個弟弟出了點什麽事情,挨打的人就總是他。
偏偏陳老頭夫妻倆下起手來都每個輕重,用竹條抽是家常便飯,馬淑這人下手也狠,哪塊肉軟就揪着哪塊肉掐。
“反正脾氣都不好,一點事情就愛動手,陳老頭家裏現在住的這個房子當初建的時候,忘記是因為什麽了,馬淑拎着一塊碎磚就往陳東腦袋上砸,還好沒真砸着,就是把額頭給刮破了,我記得陳東長大後額頭上還留着那道疤的。”
大媽又掐着手指比劃了起來:“大概有這麽長,有我半截手指頭這麽長,就在左邊額頭吧好像……”
“這樣的事情不少,陳東就是被這樣給逼瘋的吧。”大媽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應和,也有稍微年輕點的,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好像是頭一次聽說,短暫的震驚過後想到以前見過的陳老頭和馬淑對黑妹是什麽樣的,就又覺得震驚少了點。
記憶裏,夫妻倆确實就是這樣的人,僅剩的震驚也就是因為沒想到他們對自己親兒子也是這樣的。
可當江沉川問起陳東被逼瘋的更多細節時,在場這麽多人誰也說不上來。
“不記得了,就記得陳東突然就瘋了。”
“前段時間我還見着他了,就在鎮上垃圾場那邊翻垃圾……他瘋了以後,陳老頭夫妻倆嫌他丢臉,也不讓他回家,他就一直到處翻垃圾吃,很多年了,以前經常在鎮上看見,最近好像看見的少了……”
村民們大多數都認為陳東之所以會瘋了都是被陳老頭夫妻倆給逼的。
說着陳東的時候也說了幾句和陳南有關的。
用村裏人的話來說,陳東性格比較內向,平常有什麽事情就喜歡悶在心裏,但是陳南性格和他不一樣。
至少在被打罵的時候,陳南會反抗,會逃跑,還會指着陳老頭夫妻倆的鼻子說他們偏心弟弟陳西。
他要是不想幹的活,他寧願跑出去躲一天不回家也不幹。
至于陳西,從小到大沒吃過苦,學也沒有好好上,後來實在是上不下去了就回來了,長大了以後也全靠陳老頭夫妻倆養着。
聽完這些,唐似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問:“既然陳老頭夫妻倆這麽偏心陳西,那怎麽黑妹一開始是跟着陳南的呢?”
“那當然是因為陳西看不上呗!”大媽聽完江沉川的轉述後立馬道。
陳西自己屁本事沒有,眼界可高着呢,他看不上黑妹,每回馬淑托人給他介紹老婆,他都看不上,要麽嫌人家矮,要麽嫌人家黑,要麽嫌人家不夠漂亮……
于是就這麽拖着拖着,眼看着老大不小了,都沒人願意再給陳西介紹老婆了,中間或許也還有點別的什麽原因,總之黑妹後來就給陳西生了個兒子,兄弟倆算是讨了這一個老婆。
唐似聽見大媽說這些的時候還特意回憶了一下陳西長什麽樣子,白白胖胖的,還矮,看起來就虛的一中年男人。
再聯想大媽說的那些,如果說大媽說的都是真的,那……她真的無話可說,只能感嘆一句人的多樣性。
唐似感覺聽得都差不多了,大媽卻越說越上頭,眼看着越說越離譜了,有些事情一聽就知道是編出來的。
她連忙讓江沉川打斷對方:“夠了夠了,不用再說了。”
大媽被江沉川打斷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顯然是還沒有說夠,她現在對江沉川和看不見的唐似态度都變了。
雖然依舊帶着畏懼,但畏懼裏還透着那麽一點點親切。
她咽了咽口水,道:“師父,您要是還有別的想知道的,随時都可以來問我,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您,只求您保佑我,不,是保佑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啊。”
“對對對,師父,這肯定是陳家自己惹的禍,跟我們可沒關系,您要保護我們啊!”
“……”
江沉川又問了問陳老頭或者陳家有沒有跟人結怨什麽的,這一問大家要說的就又多了起來,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翻得出來,真真假假摻和着聽的人腦袋疼。
就在這時候,人群後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诶?陳南?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人群消音了一瞬,又呼啦啦散開,露出了後面的陳南。
陳南手裏捏着一根煙,在大家扭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捏着煙頭在指腹滾了滾,又塞進嘴裏,先是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摸了個空後又去摸褲袋。
“剛來……”他說着話,嘴裏咬着的煙也跟着抖。
這根煙不知道被他在手裏捏了多久了,早就皺巴巴的,說話的時候抖了幾下,直接斷了一截。
陳南像是沒有發現,也沒有從身上找到打火機,他放棄了,探頭去看江沉川,問:“這人誰啊?你們都圍在這裏幹什麽呢?”
“說起這個,我們正要找你呢!”之前給江沉川和唐似答疑的那位大媽一拍大腿就跑了過去,拉着陳南就開始把江沉川是一個大師的事情給說了。
“你們家出了那麽多的事情,這位師父就是為了你們家的事情來的!”大媽激動道。
陳南還沒有說話,江沉川就連忙道:“那倒不是,只是剛好流浪到了這裏,又恰好碰上你們家出事……”
“不用了。”陳南打斷江沉川的話,收回視線,嘴裏那根爛煙也不叼了,一口呸在了地上,他低頭用鞋尖碾着,把那截爛煙給碾進了泥巴裏,“我媽已經找到人了,我待會兒要去接那位大師過來。”
大媽一聽,注意力瞬間被轉移走,開始打聽起馬淑找了哪位大師。
陳南随口提了一句:“那位大師沒有法號,也是自己找上來的,一來就知道我家出了些什麽事,說得很準,我媽見過了,我還沒見過,大師說要回去準備點東西,晚上再過來解決我家的事情,行了行了,別打聽了,我這煩着呢……”
他揮揮手,走之前又朝江沉川這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