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正月嚴寒, 加之江一木剛剛受了風寒,晚宴就設在了臨江軒東廂的餐廳當中。
吃到一半, 子炎硬要拽着孟渡去院裏看個東西。
江一木似乎知道他要帶孟渡去看什麽,便也沒有阻攔。
孟渡跟着子炎來到古銀杏下。
繞到樹後,孟渡這才發現地上鼓了一個小丘,小丘上種了四季常青的灌木,嚴冬時節仍枝繁葉茂、綠油油的。
孟渡蹲身:“這是……”
子炎道:“這是空青的墓。”
孟渡微怔。
這次回來後,臨江軒的大家都在,也都好, 叫她一時忘了十年之久,足矣物是人非。
子炎嘆了口氣,道:“空青走後,重明鳥整整一年都沒再唱過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天天打架,到頭來, 空青走了,重明鳥是最難過的那一個。”
子炎在孟渡身邊坐下,圈起拇指和食指, 放在唇邊,對着空中吹了一聲口哨。
只聽撲騰幾聲,重明鳥從樹上飛了下來,落在子炎的肩頭。子炎笑道:“它是一只很有靈性的鳥,它的體內曾裝過我三分之一的魂魄。”
孟渡擡手撓了撓重明鳥的脖子, 問道:“你三分之一的魂魄?為何?”
子炎:“那天晚上你和江大人離開府上, 去找商螭族長江岷生,我吊出自己三分之一的魂魄, 藏在重明鳥的體內,然後将自己反鎖于屋中。”
孟渡:“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子炎點了點頭:“我記起了昔年的許多事情, 我的奶奶,我的父母,還有江岷生……他是我的叔叔。所以江大人,其實是我堂弟。”子炎苦笑了笑,“只是我六歲時被咒死了,這具身體也永遠停留在了六歲。”
孟渡摸了摸他的頭,道:“那些都是很遙遠的過去了。一個種族的消亡,有時候是命數,違背不得。”
子炎擡眸,看着孟渡,問道:“孟大人,是不是你救了我?你離開這十年,是去救我的吧?”
孟渡淺淺的嗯了一聲,道:“也不完全是,你不要有壓力。”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二人起身,發現是杜仲。
杜仲道:“少爺說冬夜寒涼,請二位早些進屋。”
子炎立馬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江大人可真是一刻都放不下呀!”
二人跟随杜仲回到餐廳。
回到屋中,孟渡渾身一哆嗦,才發覺外邊是真的冷。
江一木為她換了一杯溫好的酒。
孟渡道了謝,說:“子炎帶我去看了空青的墓。”
江一木:“嗯,我知道。空青走後,重明鳥茶飯不思,落寞了很久。有一天,它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好友永遠離去了,才重新開始面對生活。”
這時,一位婦人端來一盆熱菜,道:“小心,鍋很燙呢!”
孟渡見這位婦人面生,問道:“這位是……”
對面,杜仲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這位是我夫人。麗娘,你和大家打個招呼。”
麗娘和大家打了招呼,站在杜仲身邊笑得很甜。
辛夷道:“麗娘炖的全家福,全城挑不出第二個來。”
何老頭突然問辛夷道:“杜仲和川柏都娶妻了,辛夷你呢?”
“我……我……”辛夷聲音小了下去,“怎麽光問我啊,不是還有青晝嘛。”辛夷本想說少爺,但看見少爺身邊的孟渡又把話咽了下去。
杜仲:“青晝也快了。”
子炎:“诶?是不是那個經常來找青姨的大哥啊?又高又帥,還有八塊腹肌。”
川柏乜了子炎一眼:“什麽八不八塊腹肌的,你見過?”
旁邊,青晝臉又紅了。
辛夷難得沒有加入讨論,默默喝空了酒,起身道:“我去後廚幫幫忙。”
杜仲起身,牽起麗娘的手:“我也去。”離開前還不忘囑咐一句,“一定要嘗嘗全家福啊!”
青晝紅着臉也跟過去了。
這麽一走,晚宴散得七七八八。
二人有坐了會兒,江一木問她:“吃飽了嗎?”
孟渡摸摸肚子:“吃多了。”
江一木:“那就出門走走,消食。”
孟渡拽住他袖子:“不行,你身體還沒全好。”
江一木手腕一翻,順勢捉住她的手:“那我們哪也不去,就在室內待着。時間也差不多了……”
孟渡奇怪道:“什麽時間也差不多了?”
江一木将她從位置上拽起來,道:“好東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孟渡跟着江一木來到起居室,窗邊擺了兩只小瓷碗,碗中是殷紅的色的汁水,此時已經冰水交融了。
孟渡:“這是……”
江一木:“雪泡楊梅。”
孟渡:“這個時節怎會有楊梅?”
江一木:“自然是特殊處理過的。”
孟渡想起前夜的花茶,笑道:“江郎中竟也開始喝花茶,吃蜜餞了。”
江一木不置可否道:“自然因為有的人愛吃,所以要備上,萬一哪天突然回來了,不就有的吃了嗎?”
江一木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孟渡忙道:“不可!這也太冰了,你剛剛病好!”
孟渡說着接過他手中的碗放回窗臺,一擡頭,下颌被彎曲的長指托住,沒等她反應過來,柔軟的唇貼了上來,冰涼,又帶有絲絲甜意。
孟渡驚訝得睜大眼,喉嚨裏發出“唔……唔……”的聲音。
而對面的人置她的驚訝于不顧,輕輕舔舐她的唇瓣,好似真的在享用雪泡楊梅。
分開時,江一木輕輕舔了舔她的唇角,兩額相抵,低聲道:“這樣就不冰了吧。”
沒等到她出聲,他再次低頭将她吻住。
這一次,他的唇是溫熱的,随着吻的加深,也越發的灼熱。
厚實的手掌攬着她的後腦,将她的小臉仰起,溫柔的帶向自己,輕輕俯下身來,傾身于她之上。
唇舌交融,貪婪的吮吸着對方的氣息。他一手攬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的後頸,而她雙臂繞過他的脖頸交疊,将他進一步的拉向自己,好似要陷入對方的身中,卻仍舊不夠。
衣與衣相磨,有輕紗落地。
江一木伸手接住,在她耳邊啞聲道:“我們回屋吧,窗前涼。”
“好。”
他托住她的腰,将她打橫了抱起,起居室連着卧房,幾步就到了榻邊。
床上被褥已鋪好,窗開了一道小縫,漏進銀白色的月光。
江一木溫柔的将她放在榻上,望着她層層疊疊的紗衣,卻犯了難。他嘶了一聲,道:“我怎不知這衣服有這麽多層。”
孟渡咯咯笑道:“青晝花了好久才穿上的。”
江一木挑眉:“這是舍不得脫下了?”
“有那麽點兒。”
“不行。”
江一木倒是很想一把扯開,可面前少女裹在輕紗之中,眸光似水,肌膚勝雪,美得不可方物。
多看一眼,心跳都會停滞。
孟渡的美,雖與她身上的衣物無關,但這樣的美景,他不願扯破哪怕是一點點。
江一木耐着性子去解她衣上的扣子和繩結,好不容易盡數揭開,孟渡卻捂着不讓他脫下。
江一木望着她,聲音啞的已經不像話。
“這是何意?”
“你為何不寬衣?”
江一木笑了笑。
“這就是娘子的事了。”
話音落下,他傾身将她吻住,一手伸到背後,一把扯過被褥,将那黏膩而缱绻的熱氣深深埋入被中。
如果說先前只是呵護與試探,此時才是真正的侵略與占有。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情至深時,孟渡腳尖一勾,拇指纏上了什麽東西。江一木手肘撐在她耳邊,垂頭悶哼了一聲。
“是你……給我的……”江一木輕喘着說道,“狗牙……和朱砂……”
孟渡只覺得眼眶一燙,張口想要說什麽,卻被身
上人的動作打斷……
窗外,一片雪花落下,恰好被孟渡瞧見。她眯了眯眼,只覺得天震地動,搖下無數雪片飛舞,将蒼茫大地上的一切連結。
然後,夜得以完整。
***
翌日一早,孟渡聽見了孩童的聲音。
她微微睜開眼,看見陽光從窗縫中流入,是幹淨的,清朗的。
昨晚一場大雪好似夢境。
她陡然間想起自己在什麽地方,一擡眼,撞上一對含笑的眼睛。
江一木溫柔的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望着她道:“你醒啦?”
孟渡往上蹭了蹭,下颌抵在他的肩上,問道:“你醒了多久了?”
江一木:“不久”
孟渡看向窗外:“外面好像有小孩的聲音。”
江一木懶懶的嗯了一聲:“我聽到了。”
江一木側過身,将她整個人環在身前,孟渡輕輕錘了兩下他的肩膀,問:“我們不下去看看嗎?”
“不去。”江一木将她在身前又圈了圈緊,低下頭埋在她的頸窩蹭了蹭,悶哼了兩聲道,“……再睡會兒。”
被褥中确實溫暖,江一木身上的氣味令她無比安心。孟渡合上眼,迷迷蒙蒙的又睡去了。
再醒來時,身邊的床榻已經空了。
窗外,陽光已經明媚燦爛,即便只照進來一道,也足以照亮了整間卧房。
孟渡趕緊拾掇一番下了樓,像個逃犯一般溜進了西樓。
青晝正在整理房間,聽見聲音擡起頭:“女公子。”
孟渡臉一紅,上前道:“府上是不是來客人了?”
“是的女公子,禾老板帶着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
“江一木呢?”
“少爺應當和他們在客堂。”青晝雙眉一擡,看向孟渡身後,“少爺,你來啦。”
江一木微笑着點頭,示意青晝退下。
待青晝走後,孟渡忙道:“禾老板來了?”
江一木嗯了一聲:“他們在客堂。怎麽不再多睡會兒?”
孟渡蹙眉嗔道:“這都幾點了,你也不叫醒我,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江一木笑笑:“不要緊的,都是自己人。我現在帶你過去?”
孟渡搖搖頭:“我頭發還散着呢!”
孟渡說着在梳妝臺前坐下。臺面被青晝收拾得井井有條,梳篦、香粉盒、擦拭幹淨的銅鏡和規整擺放的首飾盒,想要什麽一眼便能看見。
江一木拿起梳篦,道:“我幫你梳頭發。”
孟渡伸手去搶梳篦:“別鬧,你趕緊去陪禾老板吧!”
江一木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轉回原位,面對着銅鏡。
“他們不需要我陪。我可以的,你看我。”
江一木梳順了她的長發,取來一根簪子,面對一頭青絲卻無從下手。孟渡嘲笑了他一句,接過簪子,幾番幾轉就盤成了發髻。
江一木默默看完後,十分自信的說:“我看明白了,以後娘子的頭發都我來盤好不好?”
孟渡臉一燙,起身推他:“走吧走吧,禾老板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