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說話不算話
第05章 她說話不算話
戚琅很後悔,當時在去古廟的路上碰見了他媽,然後被拽回了家,不然他不會一直誤會,戚川和虞映的關系。
大概是念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他才知道大哥不是媽媽生的,卻是爸爸的親兒子,是怎樣的關系,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戚川不願意帶自己一塊玩兒,還總是覺得他很煩。
好在虞映願意,讓他成為跳繩繃皮筋兒、捉迷藏去找大家的那個人。
也是虞映向戚川強調,“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們是同一個爸爸!”
這是事實,可媽媽就不會那樣對戚川說。
大哥偷偷撇下他,偷跑去和虞映還有伊春玩兒,媽媽看見被撇下的他只會說,“你不知道自己找別人玩兒啊?”
就在戚琅坐在吉祥缸旁邊痛哭的時候,虞映也總會找回來,拉着他的手,“別哭了,我帶你去找他們。”
小時候,戚琅就幻想,要是能把虞映和戚川交換一下就好了,如果她是自己的姐姐,肯定會接納自己。
但進入了青春期,戚琅突然慶幸,還好虞映和自己家沒有親戚關系。
他比虞映小五歲,在他懵懵懂懂,大概知道男女之間除了姐弟、兄妹,還有第三種感情時,就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晚出生五年,虞映總拿自己當弟弟看。
他們念初中的時候,因為戚川在外補課,一整個暑假,讀小學的戚琅都在虞映家,和闵伊春一起看《穿越時空的愛戀》。
只要有親密鏡頭,兩位姐姐第一反應都會捂住他的眼睛,然後在他耳邊偷偷地笑。
終于進入了青春期,戚琅知道了為什麽自己會被蒙眼睛了。
但更加煩悶的是,虞映和戚川,似乎從來不懂得避嫌。
他們念高三的時候,戚琅念初二,班上已經有人在談戀愛了,大概也懂了,圍在操場看他打球的女生裏,一定有一個喜歡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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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每一次,只要自己和隔壁班有個男生進球時,她們都會圍在一起小聲笑着,讨論他們。
就像闵伊春和虞映捂着自己眼睛的時候,她們也會争論,選燕王朱棣,還是選皇長孫朱允炆。
所以當看見虞映把胳膊搭在大哥身上的時候,戚琅感覺自己的某根神經突然被扯斷,站在院子裏生氣地大聲質問,“哥,你是不是在和虞映姐談戀愛?”
戚川看着他,訓斥道,“關你屁事!以後再這麽晚回來,我就要跟媽告狀了”。
他是自己的哥哥,搶了媽媽的關注,爸爸的認可,竟然還要搶虞映。
那可是他從小到大,費勁功夫才擠進去的小圈子,戚川怎麽能帶着虞映又獨立出去!
戚川見戚琅還站在院子裏,書包裏的兩根鼓槌,因為太長伸出了書包一截,就知道他又趁着爸媽不在家,去樂團練鼓去了。
戚川把虞映的手從肩膀上拿了下去,将她趕出了自己的房間,關上窗之前,又對戚琅說了聲,“一會兒進門小點聲,別吵到奶奶!”
虞映從他們家出來,笑着走向戚琅,本來想像小時候一樣揉揉他的腦袋,卻發現兩人竟然差不多高了。
“小琅,你還知道談戀愛呢!有喜歡的人了?”虞映八卦道。
戚琅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些奇怪,就算他們真的談戀愛了,似乎也很正常。
可下一秒,戚琅就在心裏痛罵:正常什麽正常!她喜歡朱允炆那種小傻子!不喜歡朱棣!她說話不算話!
遂咬着牙,沒好氣地說了聲“關你什麽事兒!”。
正後悔自己态度太差,虞慶喜進了門,替虞映扳回了一城,“你哥談戀愛你激動什麽?萬一哪天我們家映映真和你哥結了婚,你還得叫她聲嫂嫂,還不得客氣點。”
戚琅想道歉的話,被虞慶喜三兩句堵了回去,幾乎是氣急敗壞,跑回了自己的門。
關門的時候聽見虞映對虞慶喜說道,“小琅剛被他哥罵了,平時不這樣的。”
“男孩子到了青春期,就跟小動物到了發狂期一樣,逮誰咬誰。”虞慶喜拉着她回家,笑道,“剛才我在街上還遇見幾個爆炸頭,還說什麽是非主流,真想拿個推子,通通剃成光頭。”
從門縫裏看見她們姑侄說說笑笑進了屋,戚琅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卧室挨着奶奶的卧室,窗子靠後門的石板街。
晚上忘記拉窗簾,風扇呼呼地吹,戚琅煩悶得在床上煎餅子。
竹影搖搖晃晃,雜亂無章落在地板上,牆上,書桌上,心裏。
*
對于戚家這兩兄弟,雖然說是一起長大的,但虞映覺得并不了解他們。
戚川和自己同一個班,他什麽時候和李思蕊關系好起來的,虞映沒注意。可能好成績有一種天生的雷達,能夠迅速掃到自己的同類吧!
所以當闵伊春說,李思蕊接近她們,其實是因為戚川的時候,虞映覺得她想多了。
直到高二上學期,四個人約好去附近的龍門山玩兒,爬到一半,戚川讓她和伊春先走。
闵伊春拖着虞映離開,但虞映卻覺得奇怪,爬了幾分鐘又折了回去,結果看見戚川竟然和李思蕊抱在了一塊。
她當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沒想到戚川這麽龌龊,居然占李思蕊便宜。
闵伊春笑她不“不開竅”,借了幾本言情小說給她,還透露了班上誰和誰是一對兒,驚得虞映以為自己和她不在一個班!
闵伊春給的小說,虞映看得起勁,卻對男人沒什麽幻想。
雖然初中的時候,她也幻想過,以後要嫁一個像朱允炆那樣,可愛又貼心的人。但随着姑姑離婚搬了回來,與她訴說多了姑父的各種不是,虞映對婚姻的濾鏡碎了一地。
再加上戚琅,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在得知自己和戚川絕交的第二天,竟然當着虞家全家人的面兒,說喜歡自己。
虞映猜測,肯定是戚川又惹戚琅了,沒放在心上,虞家人也都這麽認為,只是小孩子們之間的賭氣。
誰知一切在張老師家訪後,變了味兒。
戚家媽媽覺得,兩個兒子竟然都和虞映有瓜葛,男女大防,之前沒注意,要及時糾正,找到虞映的媽媽談論這件事兒,話裏話外希望虞映和他們玩兒時,注意分寸。
本來當天晚上還聊得好好的,誰知第二天戚家就要搬走,有好事的人故意在燒烤攤上開玩笑,說虞映好手段,招惹了戚家兄弟倆。
這可惹惱了虞映的媽和姑姑,趁着戚家媽媽回來接吳奶奶,三個女人隔着院子吵了一下午。
姑姑和媽媽在和戚家媽媽吵架的時候,戚家兩兄弟和他們的爸,都在工廠那邊的新房子,虞映躲在房間裏不敢出去,直掉眼淚。
姑姑知道她心裏難受,下了夜班回來見她還沒睡,安慰她,上了大學就馬上談個戀愛,找個喜歡的人,談段正兒八經的感情。
誰曾想,經過了老張訓話後,虞映也想明白了,愛情不能當飯吃,還惹事兒。
高考之後成績不理想,三本剛踩着線,她狠了狠心,決定複讀,誓要考個北京的好學校,打老張的臉。
終于如願,結果大學四年,畢業回來就聽說,愛得死去活來的戚川和李思蕊,竟然分手了!
這讓虞映更加堅定,還是單身好。
只是沒想到,這一單,竟然單身到三十歲!
戚琅的道歉,比戚川晚一些,虞映不怪誰,一定程度上她覺得,如果沒有他們媽媽的過激反應,她永遠不會明白,自己與戚家兄弟真正的差別,不只是“家世”,還有性別。
她們家所有的收入,都來自爸媽的燒烤店,和鄰居吵了架,要搬家的話,只能往店裏搬,店就在家前面不遠,那明顯毫無意義。
還有就是身為女孩子,流言的殺傷力,足夠影響半輩子甚至一生。
兩人吃完路邊攤,戚琅說上次忘了東西在老宅,順路送虞映一起回去。
今天是周末,估計街上喝茶的人多, 沒有走老街,兩個人從石板街走了後門,剛到巷子,就看見一輛小型的貨車停在了門口。
三五個工人,正在往裏面搬東西,戚川的車停在了貨車後面,他從後備箱拿出來一架折疊輪椅,戚琅也趕緊跑了前去。
虞映跟上前,見他們兄弟倆從車上擡人,趕緊将輪椅固定,換了個好落座的方向。
“你們幹什麽?”吳奶奶拿手打他們,看見虞映後,又驚喜道,“映映,你怎麽在這兒啊?”
“今天吃喜酒,剛好碰見小琅,就一起回來了。吳奶奶,你要搬回來住嗎?”虞映早就聽姑姑說了,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麽早出院。
吳奶奶扶着把手從輪椅上站起來,接過了戚琅遞過來的拐杖,回頭怪罪戚川,“我自己走,又沒殘,坐什麽輪椅!”
兇完人,吳奶奶又拉着虞映的手,笑得眉眼彎彎,“你上次買的橘子我吃了,很甜,就是大川說你臨時有事兒,都沒上來看我一眼。”
“是,突然有點急事。”虞映跟着笑,沒戳穿戚川的謊話。
“阿姨怎麽沒跟着來?”戚琅問戚川。
“她家有點事,請假了,我會在老宅住幾天,給奶奶做飯。”戚川說。
“哦,那我和你一塊。”戚琅跟在吳奶奶的另一邊,和虞映一左一右扶着她。
吳奶奶一聽,問戚琅,“你湊什麽熱鬧?”
“我孝順你。”戚琅不管不顧,又說,“這屋子我前兩天都打掃幹淨了。”
“想住就住吧!”吳奶奶拄着拐杖,進入到院子裏,看見整個院子都被打掃得很幹淨,院子裏的石桌石凳也被擦過,笑道,“你媽媽和你姑姑都不是個精細人,你打掃過吧?”
“嗯,你們那邊廊下的花都枯萎了,我前幾天給拔了,也準備種上紫薇花,紫薇好養活,定的苗還沒到。”虞映說。
吳奶奶笑得更開心了,見她要回自己家,趕緊又問,“映映,你姑姑今晚上,是不是上夜班啊?”
“嗯,她這幾天都有夜班,你找她嗎?”
“不是,晚上你反正一個人,跟我們一塊兒吃吧!我讓大川做。”
“就是,虞映姐,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買菜。”戚琅自告奮勇。
“你留在家裏,讓你哥和虞映去,你買得來什麽啊?去添麻煩。”吳奶奶扯了戚琅一把,看着戚川幹咳了一聲,“大川,聽見沒?”
“聽見了。”說完,戚川又問道,“您想吃什麽?”
“我一個病號我喝點青菜豆腐湯就行,主要買映映喜歡的,映映喜歡吃那個辣子兔丁,你買只兔子吧!”吳奶奶吩咐道。
戚川推着輪椅,想給她放在門口,吳奶奶看大孫子那個慢吞吞的樣,着了急,“你管它做什麽,現在就去,這都下午了,去晚了人家都要關門了。”
戚川放下東西,說自己還穿着上班的衣服,換了再去。
因為沒有帶衣服回來,所以他問戚琅借件 T 恤。
戚琅從戚川的房間衣櫃裏,找了件漫威聯名款給他,上面還印着《銀河護衛隊》的格魯特。
戚川拉開衣櫃,将他給的那件挂了回去,自己挑了件簡單的白 T 恤,問道,“你幹嘛住我房間?”
“我那邊挨着馬路,晚上睡不着。”戚琅湊上前讨好地笑了笑,“哥,我們換個房間吧!”
“虞映的爸媽還有姑姑,都是半夜回來,開門一樣吵,你睡得着?”戚川看着他,審視道。
“睡得着,反正你在家住不了幾天,我懶得搬東西了。”
戚川這才發現,自己的房間除了書桌是空的,衣櫃裏衣服,門口鞋架上的鞋,也全是弟弟的,問道,“你打算長期住這兒?”
“對啊,你工作忙,住你辦公室那邊肯定方便得多,爸媽也不想回老宅住,就我了呗。”戚琅笑了笑。
戚川沒被他的“孝心”打動,冷哼了一聲,雖然露出鄙夷的神色,但勉強同意換房間了。
戚琅收拾好了廚房,出門看見奶奶正在喂吉祥缸裏的金魚,之前他回來,那裏面的水都飄綠,沒想到幾天,竟然被虞映收拾了出來。
“看見沒,這叫古法養魚,這個缸還是你爺爺在的時候買的。”吳奶奶說完,才反應過來戚琅沒見過爺爺,他出生前,他爺爺就走了好幾年了。
戚琅攔着她不讓她再喂,怕把虞映的魚給撐死了。
吳奶奶将手裏的魚食交給他,突然說道,“小琅,我警告你啊!這次你虞映姐回來,也不知道待幾天,不準搗她跟你大哥的亂!”
“什麽意思啊?”戚琅揣着明白裝糊塗。
吳奶奶用拐杖輕輕打着他的屁股,嘆了聲氣,“你哥都三十了,聽說映映這麽多年也沒談,要不是你媽當年以為你爸在廠裏偷人,非要搬到廠那邊去住,鬧那麽大誤會,說不定我孫子都抱上了。”
“呵,那不可能。”戚琅說得斬釘截鐵,又好奇道,“你聽誰說的,虞映姐這麽多年沒談過戀愛?”
“她姑姑啊!慶喜雖然是個大嘴巴,但不說假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