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魚

第29章 章

第 29 章

一個星期的日子看着沒幾天，但對于在醫院待的發狂的梁宇凡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在醫院待了半個多月，梁宇凡終于是等到了出院通知。

不光是他迫不及待出院，宋莫池更是恨不得連夜扛着他沖出醫院的大門。

出院當日，宋莫池早早把車開到了醫院樓下，一個人跑前跑後辦理出院手續，拿了張輪椅推着梁宇凡出院。

張志豪和虞林的到來，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張志豪在門口邊百無聊賴打起轉。

虞林依舊穿着那天出院時的衣服，頭上帶着一頂鴨舌帽，神情淡漠靠在牆邊，嘴裏叼着一支棒棒糖，時不時看一眼調皮的張志豪。

張志豪打轉的步伐越來越亂，整個人都開始晃頭晃腦，虞林瞄了一眼，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子。

張志豪還處于暈乎乎的狀态沒緩過神，被虞林拉穩了腳步後，才擡頭看向他。

“謝謝啊。”

虞林朝走過來的宋莫池那邊瞥了一眼，松開了衣領，把張志豪的腦袋也正了過來。

張志豪瞧見過來的人，瞬間興奮起來：“這裏！”

宋莫池推着梁宇凡朝他們走來，來也他們四個，回也他們四個。

半個多月沒回家，跨進家門的那一刻，梁宇凡感到萬分親切，沒有消毒水的味道，更沒有晃眼的白簾。

他杵着拐杖，一蹦一跳的跑向沙發，松散的躺在上面。

這種家的味道，簡直不要太棒了！

宋莫池拎着大包小包回了房間收拾。

虞林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張志豪放下東西後，回頭見他沒進去，也跟着站在了外邊兒，即便是當午的烈陽直射既然也沒覺得有多熱。

梁宇凡躺了一會兒才發覺少了點什麽，一回頭卻只瞧見了地上的一堆東西。

“張志豪？”梁宇凡又喊了一聲，“虞林？”

“唉！”張志豪的腦袋從門邊冒了出來。

“你倆幹嘛不進來？”梁宇凡說，“外面多熱啊。”

“好嘞！”張志豪一點也不見外，麻溜就跑了進來。

“虞林呢？”梁宇凡又問。

“外面啊。”張志豪說。

“幹嘛不進來。”梁宇凡說。

這時，宋莫池從屋內走出來，把電風扇端到了他旁邊，開了個二級風。

“我跟他有點事出去一下，”宋莫池指着張志豪，“你有什麽事就叫他。”

“嗯。”梁宇凡沒在多問。

宋莫池跨出門檻，擡手擋住一部分刺眼的陽光，站在太陽底下待了兩分鐘，手臂上就開始隐隐發燙，偏頭看向一身小麥色皮膚的虞林。

算了，不敢恭維。

“去陰涼的地方說，”宋莫池走到巷子外的一處乘涼大樹下，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虞林，“說說你偷了何博延什麽東西？”

“我沒偷東西，”虞林倔過頭，“更不可能偷他的東西。”

“可是他指名道姓說是你偷的，”宋莫池問，“你要是沒偷東西，那你跑什麽？”

“是那些人先追我的，”虞林撇了撇嘴，“我以為找我還錢，我又沒錢，我不跑難不成等死嗎？”

宋莫池偷偷觀察着虞林的一言一行，從容淡定又不像在說謊，他又湊近了些，威逼道：“可是他确實丢了東西，你要是不交出來，我可就不敢保證他的人再次登門。”

“我都說了我沒偷東西，我交什麽？”虞林急了，“就算殺了我，我也沒有，我沒偷就是沒偷，你怎麽沒讓他去問問他手下那個光頭。”

“光頭怎麽了？”宋莫池眯起眸子。

“那晚可是打算置我于死地的，”虞林指着腹部那道傷疤，“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虞林，而是一撮灰。”

“不可能。”宋莫池陷入了沉思。

何博延不可能平白無故誣賴一個人，更不可能會派手下去追殺一個人，況且虞林只是偷了東西，只憑這一點就該死的話，那麽就太不像何博延的性格了。

宋莫池看向了一旁的虞林，想要試圖再他臉上捕捉到哪怕一丁點的心虛，但卻令他失望了。

如果真如虞林所說，光頭恐怕只是個替罪羊而已。

袁津？

想到這裏，宋莫池搖着頭打消了這個想法，袁津雖說膽小怕事，但對何博延更是忠心不二，從未違背過他的話。

“宋莫池！”

遠遠的一嗓子，打斷了宋莫池的思緒。

只見張志豪站在他們對面五六米遠的地方，又道：“梁宇凡叫你有事兒！”

“馬上！”宋莫池舉起手回應，又警告着面前的人，“我會考慮你的話，但是如果是你偷的，想必你也應該知道後果。”

虞林的手緊緊攥着衣角，沒吭聲。

宋莫池經過張志豪身旁時，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回頭又看了一眼站在樹下的人。

虞林握拳的雙手又緊了幾分，宋莫池這是要拿張志豪威脅他，警告他，如若說的是謊話，不光自己有麻煩，恐怕連張志豪也會被受牽連。

雖然宋莫池表面說的無關緊要，但與何博延相識的人，又有幾個是善茬呢。

張志豪小跑到虞林面前時，虞林就像他身旁的大樹似的紮了根。

他晃了晃虞林：“怎麽了？你和宋莫池聊什麽了？”

“啊…”虞林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事。”

“那你愣着幹嘛，回去了，”張志豪說，“梁宇凡說留我們在他家吃個飯。”

“阿豪。”虞林叫住了在前面走的張志豪。

張志豪停下腳步，轉過頭“啊？”了一聲。

“我可能，要回去一陣子。”虞林說。

“回哪？”張志豪反應過來，“回你爸那嗎？”

“嗯，”虞林一把抱住面前的人，“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回去就回去呗，”張志豪拉開身上的人，“我一周五上班，你回來時得挑個周六，請我吃飯啊。”

“好。”虞林深沉的望着面前笑眯眯的人，心中縱使百般不舍，也無可奈何。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擺脫掉身上的累贅，灑灑脫脫的做個最普通最普通的普通人。

身上的枷鎖，壓的他都有點喘不過氣了，更不想去連累張志豪。

“張志豪。”虞林連名帶姓叫了一聲。

“又怎麽了？”張志豪一擡頭，虞林的那張臉就近在咫尺。

湊的很近很近。

虞林抱住他的臉，閉上雙眼貼了上來。

沒等張志豪反應過來，嘴唇就被緊緊封鎖住，呼吸交錯聲，他瞪着一雙大眼睛直直盯着陶醉的虞林。

張志豪的眉間一皺，雙手一同發力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推開了虞林。

‘啪’一聲。

一個巴掌甩在了虞林的臉上。

“你在幹什麽！混蛋！”張志豪直接吼了起來。

這可是他守了24年的初吻，竟然就這麽被一個男人給奪走了。

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看着随時都會噴發出來的可能，但張志豪忍住了，強忍着眼淚扭頭往前直沖。

簡直是太丢人了！

虞林停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張志豪從他眼前消失，他摸着嘴唇上留下的餘溫，心頭一暖。

“你可得等我啊。”

“豪哥。”

虞林和張志豪分別後，就去售票處買了當天的火車票，全程16個小時，一百來塊的硬座。

太陽到了傍晚，依舊高高挂起，遍地也都是黃昏，附近學校的放學鈴聲響起時，太陽仿佛跟着打了個哈欠。

傍晚的晚霞倒影在來往行人的臉上，試圖要将這些人的五官瑕疵瞧得一清二楚，連個毛孔都不放過。

梁靜靜與好姐妹容思娜分道揚镳後，身旁空出來的位置被周霄占了去，還沒反應過來周霄是何意，就聽周霄緩緩道：“梁靜靜，我數學有道題目不太會，可以請教一下你嗎？”

“哪道題？”梁靜靜歪頭看向他，“你說我聽着，我看看我寫出來了沒有。”

“數學卷子上最後一道大題，”周霄撓了撓頭發，“我列了好幾個方程式都還是不對。”

“最後那道啊，我寫出來了，”梁靜靜指着巷口，“等我回家給你講，我哥他們這會應該也都在家。”

周霄正等着這句話，笑了笑：“好，那就麻煩你喽。”

“沒事，”梁靜靜豪爽的在前面帶路，“都是同學，互相學習一下嘛。”

梁靜靜走到門口，發現門是開着的，臉上止不住的喜悅，高高喊了聲：“哥！”

雖然沒人回應，但梁靜靜依舊馬不停蹄的往屋子裏奔去，卻發現客廳內空無一人，廚房傳來拌嘴的聲音。

“哥，”梁靜靜一把推開廚房的門，就見自家哥哥杵着拐杖愁着眉，眼睛盯着正在大展廚藝的宋莫池，緊張的模樣恨不得扔掉手裏的拐杖，自己親自動手。

“莫池哥，你們幹嘛呢？”梁靜靜的目光在面前的兩人身上飄忽不定，“莫池哥下廚，這飯還能吃嗎？”

此話一出，宋莫池聽着就不樂意了，手裏拿着鏟子雙手叉腰，此刻的形象頗有家庭煮夫的風範。

“去去去，作業寫了嗎，課本複習了沒，”宋莫池指着一旁的人，“這不有你哥在這細心指導嘛，怎麽就不能吃了。”

梁靜靜調皮的拌了個鬼臉。

周霄站在身後突然說了句：“哥哥們好。”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着實把大家夥給吓了一跳。

梁靜靜這才想起來自己帶了個這麽一個人回來，連忙把周霄拉到旁邊：“哥，周霄是過來跟我一起讨論功課的，還有幾天就期末考試，互相學習一下。”

此話一出，廚房內的兩人默契的異口同聲。

“什麽？”宋莫池關掉煤氣竈，菜也不抄了，直接沖了出來，“不行。”

“對！”梁宇凡附和。

梁靜靜直接愣在了原地：“為什麽？”

梁宇凡杵着拐杖跟了出來：“就算互相學習，那也只能在客廳。”

“對！”宋莫池附和。

“你們幹嘛呀，我和周霄真的只是同學，就是單純的學習。”梁靜靜臉上覺得有點挂不住了，不顧他倆的反對，直接領着周霄去了樓上。

樓上剛傳出關門的聲響，梁宇凡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就要上樓。

“你幹嘛去？”宋莫池拉住了梁宇凡，“也不瞧瞧你這腿，能爬樓嘛。”

說着，宋莫池蹲下，拍着自己的肩膀：“上來，我背你。”

梁宇凡左看看右看看，眼下好像也沒有更好上去的法子了，只能扔掉手裏的拐杖，趴在宋莫池的背上。

兩人偷偷摸摸趴在房門外，貼着耳朵偷聽，裏面靜的還真就只剩下梁靜靜認真講題的聲音。

宋莫池趴在貓眼上，一只眼閉着偷看裏面，上衣被梁宇凡拽了一下：“你看到什麽了？他們在幹嘛？”

宋莫池搖搖頭：“看不清，不過好像真的只是在講題而已。”

“放屁！”梁宇凡情緒激動，但也不敢大聲說話，“那小子心眼子比頭發都多，一看就是沒安好心。”

“你怎麽知道？”宋莫池回過頭。

“我就是知道！”梁宇凡咬牙切齒，恨不得沖進去把人給拽出來。

宋莫池無奈：“行行行，你知道你知道。”

只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把手被扭動了。

“操！”宋莫池不敢大聲咋呼。

門外的兩人一時間，徹底亂了陣腳。

宋莫池蹲下身，催促着：“快快快，上來上來，快點。”

梁宇凡一蹦一跳剛趴在背上，房門就被打開了。

“哥，你們幹嘛呢？”梁靜靜拿着茶杯，趕緊關好房門，噘着嘴生氣的站在兩人面前，“哥，我們真的是在學習。”

“沒別的？”梁宇凡質問。

“沒別的！”梁靜靜舉起手，“我發誓。”

“哥相信你，”梁宇凡指着梁靜靜，“但是你得離他遠點。”

“知道啦，哥，”梁靜靜推搡着倆人，“你們下去吧，周霄一會就走。”

“好好好，行行行，”梁宇凡再次警告，“哥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但是對象絕對不可能是他，聽到沒？”

“知道啦~”梁靜靜說，“我答應過你，高中一定要好好學習，放心吧。”

“哥下去了啊。”梁宇凡念念不舍。

宋莫池站了起來，掂量了一下背上的人，一巴掌拍在梁宇凡的屁股上：“還挺沉，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能不胖嗎，這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的，”梁宇凡揪起宋莫池的耳朵，“誰讓你拍我屁股的，你讨打是不是？”

“哎哎哎，”宋莫池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梁宇凡被放在了沙發上，舉着拐杖指向宋莫池：“下次還打不？”

宋莫池猶豫了一下，後退幾步奸笑着點頭：“還打。”

說完便跑到門口，只要梁宇凡追上來，随時開始跑路。

果不其然，屁股都沒坐熱的梁宇凡杵起拐杖，動作慢吞吞的跟了過來，嘴裏謾罵着：“有本事你給我站住！我今天不抓到你，我誓不為人！”

“那你要當什麽？當豬嗎？”宋莫池停下來思考，“那我就勉為其難當個養豬人吧，好像也還不錯哦。”

“宋莫池！”梁宇凡不顧受傷的腿，加快了腳步，手裏拐杖笨拙的杵着。

“啊！”梁宇凡腳下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小心！”宋莫池眼疾手快跑了過來，伸出雙手去接住撲過來的人。

突然撞擊過來的力量，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腳跟都還沒站穩住，兩人雙雙摔了個跟頭。

宋莫池又當了回人肉墊子。

梁宇凡趴在宋莫池的胸口，半天也沒爬起來。

“哥~”

梁靜靜突然出現在門口，身後探出周霄的腦袋。

周霄從後面擠出來，對着地上的兩人打了個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吧。”梁靜靜追了上去。

“不用了，也沒多遠。”周霄打住了追過來的腳步。

送走周霄後，梁靜靜朝着地上的兩人又是一頓吼：“哥，你們幹嘛呢！”

梁宇凡從宋莫池胸口翻了個身，滾在了地上，平躺着喘了口氣。

宋莫池站起來後便擋住了他面前的那道光。

梁宇凡抓住伸過來的手，宋莫池猛的一拉，梁宇凡扶在牆邊，接着遞過來的拐杖，咳嗽了兩聲，緩解尴尬氣氛。

“張志豪他們怎麽還沒來啊…呵呵…”梁宇凡說。

“不管他們，吃飯！”宋莫池突然說。

“能吃嗎？”梁宇凡不敢相信。

“能吃！怎麽不能吃了！我待會就吃給你看！”宋莫池崛起了脾氣。

一想起之前的黑暗料理，兄妹倆都蔫了，相互看了一眼，硬着頭皮跟在了身後。

一致在心底默默求着別太難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