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房
同房
天剛蒙蒙亮,霧林鎮唯一一所醫館的學徒劉學,睡眼朦胧的将醫館的門打開。
說是醫館,其實就是一間很小的房間,立了一排放草藥的立櫃,擺了一張桌子,還放了一張很小的床。
劉學走到院子裏,伸了一個懶腰,突然聽見院外傳來駿馬疾馳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他便看見一騎黑馬疾馳而來,在院外停下。
馬上之人問他:“此處可是醫館?”
劉學呆呆的回答:“是醫館,不過我師父還沒起呢,你得等會再來。”
那人聽罷,翻身下馬,連馬都不栓就徑直推門進來。
劉學這才發現這人身上還抱着一個人,剛才他坐在馬上都沒看出來。
這人正是袁景,他奔馳一夜帶着褚钰趕到霧林鎮,真踟蹰着不知去哪兒尋醫生為褚钰看病,幸好在村口碰到早起春耕的農民。
袁景問了去醫館的路,便一路找來。
袁景邊往裏走邊吩咐劉學:“去将醫生找來。”
他進屋一打量,将褚钰放到屋裏唯一的小床上,看劉學還楞楞的看着自己,不悅道:“快去,別磨蹭。”
他本就氣勢霸道,現在低聲一吼,劉學立即被吓得一哆嗦,小跑着進裏屋找自己師父去了。
袁景彎下腰伸手摸了摸褚钰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覺得有點灼手,他忍不住将手附在褚钰的臉上,輕聲道:“你可得給我撐住了,千萬別出事。”
不一會,醫生一邊穿衣挽發,一邊從裏屋出來了。
袁景轉頭看向醫生,醫生打量他一下,然後就看到了躺着床上的褚钰。
Advertisement
他急忙走過來,先打量了一會褚钰,仔細看了看褚钰的臉和手,然後摸褚钰的脈。
袁景在醫生過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将位子讓給了醫生,他看醫生主動開始給褚钰診脈,就沒出聲。
待醫生把脈完畢,袁景開口道:“如何,他怎麽樣?”
醫生:“這位公子急火攻心,郁結在心,導致沒好好休息,勞累過度。現在又偶感風寒,所以才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不過他年輕,身體底子好。待我給他開一方,吃了藥之後,應無大礙。”
說罷,他便起身去一旁桌上寫藥方去了。
袁景問道:“他什麽時候能醒?”
醫生:“從脈象上看,他只是有點勞累過度,加上發燒體力透支,才導致他昏睡不醒。你讓他好好休息着,等他休息好了自然就會醒來。”
說着,醫生将寫好的藥方交給一旁的劉學,讓他去抓藥。
袁景聽了,卻并不能放下心來。但是現在也只能聽這醫生的。
他對那醫生的學徒劉學說:“我們正在趕路的途中,沒有地方煎藥,勞煩這位小兄弟代勞,費用不是問題。”
劉學聽罷望向自己的師父,見師父點頭便對袁景回道:“好的。”
袁景付了銀子又坐回褚钰床邊,默默看着他。
其實褚钰這一晚斷斷續續有過清醒的片刻,他察覺自己似乎生了病,身體無力且酸軟,想睜開眼卻好似被魇住了,怎麽也睜不開。
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雖有些颠簸,但很舒服,于是他就又昏昏然睡了過去。
待劉學煎好藥,袁景将褚钰扶起來,準備與劉學合力給褚钰灌藥湯。
褚钰在袁景扶他起來的時候,似是醒了,他幾乎夢呓似的喊了一聲袁景的名字。
袁景輕聲道:“是我,你病了,乖乖把藥吃了,嗯?”
語氣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他的話,褚钰真的乖乖配合将藥喝了。
待他喝完了藥,袁景又将他放回小床上,褚钰看了袁景幾眼,努力對他笑了笑,就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沒辦法,他實在覺得頭有點暈,全身都沒力氣。
袁景看他這樣子,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生了病還這麽乖,真是要命。
他不自覺的就握住了褚钰的手,守在他床邊一步不離。
這麽一會功夫,外面天色大亮,陸陸續續有人來醫館看病。
少頃,葛詩文帶着小路,找了過來。
葛詩文在醫館院外的空草地上,見着悠閑吃草的烏蓋,便知自己找對了地方。
他帶着小路進屋來找袁景,一進門就看見他家将軍兩手包着褚钰的一只手,額頭撐在自己手上,正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小路急忙走過去,葛詩文想攔也沒攔住,只好跟着小路過去。
袁景聽見有人靠近便睜開了眼睛,他并未睡着,只是閉目養神,見二人過來就放開了手。
小路着急打聽褚钰的情況,見袁景睜眼便問道:“将軍,少爺怎麽樣了,醫生看過了麽?”
袁景:“看過了,醫生說他無大礙,已經吃過了藥,休息休息應該就能醒了。”
小路見褚钰滿額頭的汗,就拿出汗巾仔細給褚钰擦汗,嘴裏念叨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發了汗體溫應該就降下來了。要是少爺出了事,我可怎麽辦呀。”
袁景看他對褚钰照顧的體貼入微,便吩咐葛詩文去跟醫館借個地方熬點稀粥來。
見褚钰沒事,小路就說:“我去給少爺熬粥吧,将軍和葛大人你們辛苦一晚上了,你們休息休息吧。說罷便自顧自的去找醫館的人借廚房去了。”
葛詩文見小路走了,自己一個人待在将軍和夫人旁邊……好像有點不合适。
他急忙跟袁景提出,去小鎮上買點早飯和幹糧去。
袁景吩咐他:“先去找間客棧開好房間,過一會我們去客棧休息。”
醫館裏不斷人進進出出,環境吵雜,不宜久待。
葛詩文領命出去,一刻不敢多待。
等小路熬好粥,袁景将褚钰叫醒,褚钰勉強吃了半碗稀粥,氣色已經好多了。
醫生過來看了看褚钰的臉色,又給他診了脈,對袁景道:“好些了,他年輕底子好,回去再吃兩副藥,應該就能痊愈了。”
小路連聲向醫生表示感謝。
袁景抱着褚钰,小路提着藥,從醫館離開了。
褚钰已經醒了,也恢複了一點力氣,本想自己走,袁景卻不聽他的,抱着他大步流星往外走。
褚钰也不好掙紮,只得在別人異樣的眼光裏,将頭躲進袁景胸口。
褚钰想,自己肯定又發燒了,不然他怎麽覺得自己臉這麽燙。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在人前跟人這麽親密。
小路在一旁小跑着跟上袁景的步伐,他察言觀色,看褚钰似是想下來自己走,便對褚钰道:“少爺,你病了,腳上也還有傷,就別逞強了。将軍這麽強壯,抱一個你小菜一碟,你別不好意思。”
褚钰甕聲甕氣的說:“知道了,你快別說了。”
褚钰的這個小厮,比他還小兩歲,同他一起長大,平日對他少有管束,加上他本身那有話直說的性格,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袁景聽小路說話,覺得挺有趣,便輕笑一聲。
褚钰當然聽見了,于是覺得自己臉更燙了。
他們出門就遇到找好客棧回來的葛詩文,四人便一起回了客棧。
袁景全程沒讓褚钰下地,抱着他跟着葛詩文一路走到客棧房間,褚钰已經放棄掙紮了。
到了客棧,三人在褚钰房間裏吃了早飯已是巳時,這一夜他們都沒睡,不免有些疲倦。
袁景站起身,說要回房間休息,問葛詩文自己的房間是哪一間。
葛詩文被問的愣愣的:“将軍,你不和夫人住一間房嗎?”
袁景和褚钰均面露尴尬,袁景清清喉嚨,正色道:“他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我睡相不好,會打擾他的,你再去給我開一間房去。”
葛詩文為難的回道:“這客棧本來就小,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褚钰立即道:“那小路跟我住一間房吧,我怕把病氣過給将軍。”
葛詩文更加為難了:“我到的時候,這客棧本來就剩這一間房。他們說這是客棧最好最大的一間房,因為房錢貴所以沒人住。我看房間不錯,鎮上又只這一件客棧,便把房間定了,又讓他們臨時收拾了一間堆雜物的房間,打算和小路将就着住下,待明天有空房間了再做打算。将軍要去住麽?”
袁景:……
褚钰:……
袁景想,自己去住雜物間也不跟褚钰一起住,是不是不大好。
褚钰想,自己把堂堂鎮遠侯趕去住雜物間,是不是不合适。
無法,袁景只得留下與褚钰同住。
待葛詩文和小路離開後,袁景和褚钰相對無言。
袁景實在是累了,反正他們也已經成親了,住一間房怎麽了。
于是他當機立斷,脫下外衣,就到褚钰身旁躺下。
他蓋上被子,對褚钰說:“我睡一會,你随意。”
褚钰忙道:“好,你睡吧,我不吵你。”
兩人就這麽一起躺在了一張床上。
褚钰雖穿着袁景的衣物,袁景還是從他身上聞到了不屬于自己的味道。
那味道很特別,有淡淡的汗味,卻帶着一股馨香,很好聞,他剛才抱着褚钰的時候就聞到過。
袁景在這個味道的包裹中,沉沉睡去。
褚钰見袁景背對自己躺着,大氣不敢出。
慢慢的,他聽見袁景呼吸均勻,似是睡着了。他自己身體不适,也漸漸體力不支,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過了午時,褚钰該吃藥了。
小路休息了一會,便起來了,他得為褚钰熬藥。
待藥熬好,小路便去褚钰房間敲門。
袁景率先醒來,他一睜眼便看見褚钰近在咫尺的臉。這張臉過分秀氣,過分好看了。
他睡着後,竟不自覺将褚钰抱了滿懷。
小路又輕敲了幾下房門,門從裏打開,袁景衣着整齊的給小路開了門。
小路端着一碗粥和一些清淡小菜,對袁景道:“将軍,午時都過了,我來叫少爺吃點東西,一會還要吃藥。”
袁景點頭讓他進屋,小路将東西放在桌上。
褚钰迷迷糊糊醒了,正靠坐起來,小路急忙過去扶他,關切的問:“少爺可好些了?”
褚钰:“好多了,休息了這麽些時候,我感覺……”話還沒說完,突然咳了起來。
小路忙給他拍背順氣,想去給他倒杯水,袁景已将水遞到褚钰面前。
褚钰道謝接過水,喝了。
難得,水溫剛剛好。
褚钰其實沒什麽胃口,不過他實在擔心他外公,想快點好起來。
他勉強自己把一整碗稀飯都吃了進去。
正吃着,葛詩文帶着店小二将其他人的吃食也帶了來。
他跟袁景說,房間裏有桌子,便自作主張叫把飯菜送這來了。
袁景點頭同意,葛詩文也是同他一起長大,最是會揣測他的心意。
他定是見自己擔心褚钰,不想下樓用餐,才将飯菜叫回房間。
自己對褚钰的關心,表現的這麽明顯麽?
幾人用餐,褚钰便靠在床上喝藥。藥有點苦,褚钰被苦的整張臉都皺成一堆,愁眉苦臉看了會藥湯,又捏着鼻子豪邁的一口喝了,喝完苦的直伸舌頭。
袁景偷眼看到他的表情,不覺又露出了笑。
褚钰真好玩,跟個孩子一樣,表情動作這麽豐富。
待袁景用完午飯,褚钰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袁景道:“有什麽事,你說。”
褚钰:“将軍,能不能請你幫我找一輛馬車。這裏離蜀地不遠了,我想快點回去。”
知他是擔心外公,袁景卻不松口:“你還生着病,大夫說你需要休息……”
聽他不允,褚钰着急:“我好多了,在馬車上我也能休息的,你就幫幫我吧。”
褚钰是最會撒嬌的,這會不自覺的就對着袁景撒起嬌來。
袁景竟有些招架不住,他語氣緩和的對褚钰說:“你聽話,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就出發。這條小道,道路崎岖,萬一你在路上病情加重,不是要耽擱更多時間?”
褚钰最聽人勸了,聽袁景這麽說,就乖乖點頭答應了。
袁景原以為還要在廢些口舌,不想他這麽好說話。
嗯,不錯,真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