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事
第二十九章往事
回憶起過往，司寇終于放開江以的手和腰，長睫輕垂：“下車。”
江以急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悄悄舒口氣揉了揉被他攥疼的手腕，從車子另一側下車。
一擡眼卻看見棟十分熟悉的宅院，三層高的白色小洋樓，花園涼亭裏爬滿木廊的葡萄藤，這會兒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一株株顆粒飽滿的葡萄挂滿整個涼亭。
司寇繞過車尾走到她身邊。
譚叔剛才在這裏就發現年輕人鬧起了小別扭，這會兒見兩人都愣愣看着院子不說話，不由出聲打破這份沉默：“以以，這院子司總買下來有五年了，幸好之前買下房子的人家很喜歡爬滿葡萄藤的涼亭，司總買下來之後也一直盡心維護，所以這棟房子才能保持得和當年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嗎？
江以聽見這話，眼睛裏不禁浮現出一抹蒼涼笑意。
哪裏還會一樣，九年時光，歲月留痕，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扭頭看向司寇，婉拒道：“這裏恐怕不行，雖然我們一家人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但是當初我們逃跑的時候可是很狼狽，讓爸爸媽媽回來這兒住，他們未必會開心。”
說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不過如果你想給自己在未來的岳父岳母面前上上難度，那我也不反對你就把他們帶到這兒來住。”
早日過岳父岳母這關，他跟江以的婚事便能越早敲定。
司寇聞言當機立斷：“那走吧，去下個地方看看。”
江以點頭：“嗯。”
譚叔看着兩人連大門都沒進就要走，忍不住勸道：“來都來了，以以、司總，你們真不進去看看？”
江以這會兒已經在司寇的照顧下坐進後座，聞言降下車窗：“譚叔，您別急，回頭有機會我試探試探老爸，如果他跟媽媽對這兒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那我就帶他們過來一起憶往昔，說不定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憶着憶着還會抱頭痛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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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其實有些不着調，但譚叔聽着卻聽挺開心的，樂呵呵說：“那也挺好，回頭你們可不準偷偷來，得讓我送你們。”
江以笑着點點頭，打趣：“行，讓您過來跟我們一塊哭。”
司寇聽着他們說話，漆黑眼底微不可見地浮起一絲笑，他喜歡阿以說起以後，每當她在他面前提起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就好像她真的把他放進了她的未來。
“那我做什麽？”在譚叔繞路走向駕駛位的時候，司寇悄悄捏了捏江以的手，輕聲問。
江以搖上車窗，凝眉認真想了會兒：“萬一我和爸爸媽媽哭得停不下來，你在旁邊肯定要勸我不要哭嘛，然後我再去勸爸爸媽媽。”
“嗯。”一環扣一環，情節安排得還挺有邏輯，司寇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阿以，你不去編故事可惜了。”
“……”江以五官頓時皺起：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是在誇她嗎？
*
半個小時後，譚叔開車帶兩人來到司寇準備的第二處房子。
這回路上江以沒再睡着，因此車子剛一拐進熟悉的老小區街道，江以就猜到了司寇準備的第二處房子是什麽。
她有點緊張地看向司寇：“你……不會是想讓爸爸媽媽住在當年你租的那個房子吧？”
司寇無奈看江以：“不是。”
當年那棟房子全是他和江以之間的回憶，就算是岳父岳母，他也不會讓他們去侵占那些獨屬于他的領地。
車子緩緩停在熟悉的019棟樓外，譚叔的聲音高高地從前座飄來：“司總把整個單元都買下來了，三樓四樓租了出去，二樓跟五樓都沒往外租。”
江以想起來當初自己不想爬樓，不止一次地抱怨過司寇住的太高。
——“你怎麽不租二樓？二樓多好啊，只要爬一層就行。”
已經記不清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跟司寇走進單元門，江以眼前莫名就出現“司寇背起她往五樓爬，她趴在他背上悠哉悠哉地晃着腿卻還是小聲嘀咕”的畫面。
江以忍不住笑出聲，問司寇：“為什麽二樓不往外租？”
司寇握着她的手停在樓梯上，轉頭一看她寫滿狡黠的眼就明白她心裏其實知道答案，這麽問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他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只剩下六七個的臺階，說：“因為有人有次運動會不小心崴傷腳，騙我背她爬了兩個月樓梯。”
經他這麽一提醒，過往回憶如流水般湧入腦海，江以嘴角笑意一凝，生氣甩開司寇的手：“我又沒讓你背，是你主動提出要背我的好嘛？你不喜歡那時候怎麽不說？”
司寇長腿一邁踩上臺階跟上來，立即又牽住江以的手：“沒說不喜歡，是我心甘情願被騙。”
不管是過去，現在，又或是将來，他都心甘心願被她騙，只要她別放開他的手。
江以眼睫輕顫，假裝沒聽懂司寇的一語雙關，垂眸望向門鎖道：“那你打算讓我爸爸媽媽住在幾樓？”
司寇側身，看了眼201的門牌號，說：“就這裏吧，伯父伯母上了年紀，不适合爬高樓，如果你也想住這兒，我可以搬到對面。”
她的爸爸媽媽來了，司寇猜到江以可能會用這理由從酒店裏搬出來，所以提前堵了她的後路，告訴她，不管她住在什麽地方，他都會如影随形的跟着。
江以無言凝視他一瞬，搖搖頭嘆氣：“司大總裁，你可以适當對我提高一點期待，這兒離你公司太遠了，每天單程通勤都要兩個小時，我才舍不得讓你這麽辛苦好不好？”
司寇聞言靜靜垂眸凝視她，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轉頭按下密碼開鎖：“進來看看，如果有伯父伯母不喜歡的地方，現在還有時間修整。”
“……”江以有點洩氣：“噢。”
這棟單元的房子其實面積不是很大，七十多平，但格局很方正，進門就是空間不大但很溫馨的客廳，左手邊是餐廳和廚房，跟餐廳和廚房挨着的是間小書房，大約只有七八平大，裏面放着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還有一張挨着牆根放的布藝長沙發。
房間裏的陳設看起來有點年頭了，不過家具都很整潔，看得出來，房主人一直在很用心的維護房子。
客廳右手邊有兩間卧房，江以推開主卧房門看了看，床和衣櫥都是嶄新的，衣櫥裏放着新買的杯子和兩套嶄新四件套，風格是她爸爸媽媽喜歡的歐式豪華風。
她擡手摸摸被子，轉頭看向司寇：“挺好的，我爸爸媽媽的眼光三十年如一日，就喜歡這種華華麗麗的東西。”
司寇鳳眸輕彎，揉捏着江以的手說：“伯父伯母喜歡就好，去隔壁房間看看麽？”
江以默了下，輕笑：“好，去看看。”
重逢之後，司寇顯然想試探她現在的喜好，江以耍無賴躲了幾次。可這次不好再躲了，讓司寇慢慢了解現在的她，或許能讓他放松戒備。
推開次卧房門，江以挽着司寇在房間裏轉了轉。
素粉色的床單被罩，跟酒店房間裏同款但體型小了一大半的象牙白工作臺，工作臺裏面還有一個精致的同色系化妝臺，這間房其實布置得很簡單，但是溫馨夢幻，在很久很久以前，孤身一人的江以的确很向往。
司寇在她神情中看出一絲留戀，清聲問：“喜歡嗎？”
江以點點頭：“嗯。不過……司寇，其實對現在的我來說，這些東西都不重要，我只要爸爸媽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我們兩個也都平平安安，不管過什麽生活，我都會很幸福很滿足。”
司寇聞言深深望着江以的眼睛，片刻後忽然把她擁進懷中，聲色動容：“好。”
這麽多年，他所求其實一直很簡單。
無非是一日三餐，三餐四季，他和她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
看完房子還不到下午四點，江以爸爸媽媽的火車晚上八點四十二分才會抵達燕城。
江以就拉着司寇去景明高中附近的那條美食街買了點小吃給他墊肚子。
時隔九年，這裏的商戶幾乎全都是生面孔，江以原本還想跟司寇憶憶青春往事，但是剛剛走過街頭幾家店，她就失望地嘆了口氣，拉着司寇往譚叔停車的地方走：“都沒有我們熟悉的叔叔阿姨了。”
司寇這兩天比她睡得還少，今天也比她忙得多，與其浪費時間去逛已經沒有回憶的美食街，還不如讓司寇回車上好好休息會兒。
司寇任由她拉着回到車裏，然後看着她一臉不高興地放下小桌板，把買的小吃一樣一樣打開放上去。
他忍俊不禁，笑着問：“是不是想見陳叔李嬸他們？”
江以垂頭喪氣的：“嗯，可是這裏一個老熟人都沒了。”
司寇：“七年前，這裏本來說要拆遷，小吃街附近的住戶和商戶就都遷走了，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改了政策，這裏沒拆，而是被打造成了特色小吃街，但是這一來二去耽誤了兩三年，陳叔李嬸他們早就在其他地方開了小吃店。”
江以聽着這話擡起頭，眼睛裏閃過亮光：“你這麽說，是不是知道他們在哪兒？”
司寇點點頭，用竹簽紮住一只章魚小丸子，轉頭問江以：“嘗嘗？”
江以本想搖頭，鼻尖卻聞到誘人香氣，好一會兒才略顯糾結地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咬住整顆章魚小丸子。
然後才嘟嘟囔囔說：“我就嘗嘗好不好……唔，好吃。”
果然，能在學校附近這種競争激烈的美食街存活下來，味道是第一準則。
這會兒正好有逃課的學生風風火火地從車前跑過，人還沒跑進美食巷子，就先大聲喊道：“李叔！來份章魚！”
江以的視線随着少年們的身影轉動，忽然笑着釋懷，或許很多年後，這些于她而言陌生的商戶，将會是這群少年們念念不忘的青春往事。
司寇随江以一起望向那些少年，片刻後，目光又悄悄落回她身上。
在她注意不到的時刻，鳳眸罕見地肆意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