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審判懸棺
第55章 審判懸棺。
腦中過一遍曉青潤的前塵,餘羨想明白一件事。
吉昭曾說寨中的新生孩兒鮮少能存活,想必有曉晴潤的原因。
為了墨淮能活命,他不惜任何代價。既不能明目張膽地殺成人,就從幼童下手,孩童若莫名死了,多數人只當是沒養好。
這般偷摸的殺人是怕墨淮知道,都已經藏了那麽久,又為何要在藏鼓節大張旗鼓地展開屠殺?落到他最在乎的墨淮耳中,該當如何?
察覺身側人在愣神,白盡澤捏捏他的後脖頸,喚回神來,表情似在詢問。
餘羨搖頭,盯着曉青潤認真翻開書籍的燭影。
“青蛇當初為救那條黑蛇,去了一個地方,約莫是在山上。他拼死搶了一樣東西,這才将快死的黑蛇救了回來。”
“嗯。”
“那東西是我的元神。”餘羨不知在想什麽,靜默良久,繼續道:“他們奪得元神碎片都想救一條舍不得的命。溯方李姝,巫疆墨淮,以及懸棺還未審判到的人。白盡澤,我已經不懂懸棺要審判的到底是什麽了,是那些搶我元神的人嗎?靈梵有罪,可,是溯方子民先辜負的小公主。曉青潤亦是如此,他本無罪,卻泡在酒壇幾欲喪命。因果自有報,只有墨淮珍重他的命,如今他想救墨淮,便沒有錯。”
“這便是你方才看到的?”白盡澤問。
“是。”餘羨說:“可我不知墨淮為何身子不好。他看起來不缺錢財,應當大富大貴,卻還是短命。”
白盡澤說:“你看到他救了青蛇,卻不知他為何要救。”
“嗯。”
“是有緣由,不過,有人會告訴你。”
他不說那人是誰,唇邊一抹淡淡的笑,垂眸望着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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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羨則在苦惱。他想不起自己是何時将元神弄丢的。
若将棺中遇到白盡澤的事撇開不提,聯合那日夢中山崖和耳邊無端的讨伐,似乎就能解釋得通了。
“你這樣神通廣大,可知曉我是怎麽将元神弄丢的?我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餘羨問。
白盡澤似乎不願回答,看在餘羨眼中亦是如此。
餘羨便道:“你總有許多事要瞞着我,白盡澤,我還是覺得你當我是外人,要忌憚着我!”
“忌憚你?這是什麽邏輯?”白盡澤失笑,甚感苦惱,又怕總是閉口不提傷了餘羨的心,這才道:“從前種種一時說不完,在你的元神未曾尋回以前,我不能說的都不會告訴你。雪凰,有些事,忘了也好。”
餘羨退步道:“那我到底還是不是你養大的?”
“是。”
餘羨追問,“我同你懸棺中的初遇是在元神被搶之前還是之後,你那句‘相見的緣’又是什麽意思!還有,你後來說的傾慕已久,是多久...”
“這個時候問這麽多,我該先回答哪一個好?”白盡澤泰然道:“不是時候雪凰,現下該談論的另有其人。”
‘嘭’的一聲巨響,合上的石門碎成渣子,煙塵過後,一席紅袍的雙花含笑進來,問:“白大人何時發現的?”
“就在方才。”白盡澤将徒弟護在身側,目光點一點曉青潤,道:“他先露了馬腳。”
雙花挑眉:“哦?”
“元神本該在榻上那位身上,可動靜總在青蛇這裏,如何讓人不起疑啊。”白盡澤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雙花的出現。無論是不是蓄謀已久,對他來說都不是關鍵。他要的,自始至終都是那碎掉的元神。
“大意了。”曉青潤将手中裝樣子的書冊放回架子上,邁步過來請他幾人坐下說話。
雙花先坐,用最溫和的語氣道:“白大人替愛徒尋找丢失的元神?據我所知,若找不回,你徒弟的命也就保不住了,可有此事?”
這個說法餘羨第一次聽說,驚訝之餘不曾自亂陣腳。
卻見白盡澤點頭,“是有此事,二位既拿了我徒兒的元神,還是主動還回來得好,天地間誰人不知我就這麽個徒弟,溺愛得緊。”
“白大人有所不知,為收集那碎得不成樣的元神,我啊,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的。”雙花只是看着瘦弱,目光陰柔,可謂狠辣,他說:“白大人,虧本買賣我不做,我費心費力收集這些元神碎片,若想要,總得拿點什麽來換。”
“但說無妨。”
“你的命。”雙花說:“一命換一命,意下如何?”
聞言,先有反應的是餘羨。他看雙花不似玩笑話,這樣膽大的将目的說出,必然是有了萬全的準備。
他心中發慌,心髒狂跳不止。書房實在暗,壓抑得難喘息。
“不可,不可白盡澤...”
“別怕。”白盡澤慢條斯理安撫徒弟,當着他二人的面,親了親他的唇。
“不要!”餘羨招來鎖魂鏈,将案幾劈得四分五裂,“什麽一命換一命,簡直異想天開!”
鎖魂鏈伸長,直擊目标,将雙花束縛住後重重摔在了石牆之上,砸到地上時,不堪重負吐了一地血紅。
餘羨從未這般失控,擡腳踩在雙花的胸口,“是誰讓你這麽做的?圭臧?”
雙花眉頭皺了皺,朝着曉晴潤使眼色,不巧被擡頭的白盡澤看了個正着,出聲道:“若我猜得不錯,他定是允諾你那條黑蛇的性命。但我得告訴你實話,黑蛇已經亡故多時,他所謂地幫你,卻讓那條黑蛇丢了投胎輪回的機會,也就是說,天地間再無他了。”
“莫要聽他胡言!”雙花咬牙,高聲打斷白盡澤的話,“天上地上,想救一條命談何容易。”
曉青潤半信半疑,比起白盡澤的話,他更願意相信雙花說的。
“那就沒得談了。”
白盡澤走到餘羨身後,替他收回了鎖魂鏈,說:“該是我徒兒的東西,我會一樣都不少地拿回來。至于你們安了什麽心我并不在乎。當初這懸棺是圭臧主動送來給我的,想必你們那時就謀劃好了一切。不過,你們也算幫了我一把。”
“白盡澤!”餘羨捏着拳,“他們想殺了你!”
“對,我們是要殺了你師父。”雙花從地上爬起來,靠着牆穩住自己,“這上天入地還沒有人能左右白大人。忌憚你的人就豈止是我一個?強大未必是好事,有了軟肋,讓眼紅的人有機可乘,便只有死路一條。”
餘羨一腳,将他踹回地上,“是嗎?那你先死!”
“審判懸棺!”雙花抹了下巴的血污,高聲道:“你還不知道吧?審判懸棺審判的只是你師父!”
他轉頭對白盡澤說:“都說舍小我,成大我,白大人,你仔細回想,為你這徒弟,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這話不對,若是心無貪念,又如何能被蠱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白盡澤不欲同他費口舌,眶中殺意不掩。
“那就怪不得別人居心叵測,白大人早知懸棺有問題卻肯收下,借此尋回徒兒,你情我願的事,論不得好壞了。”
餘羨忽而問,“懸棺有什麽問題?”
難道白盡澤一開始并非審判者的身份?可人人都這麽說啊...
“問得好。”雙花道:“你想必知道懸棺乃陰府所出,只知他審判罪大惡極,卻不知他如何判定罪大惡極。”
他怡然坐在地上,髒污滿身不見狼狽,志在必得道:“懸棺損耗的是你師父的身啊小殿下,你想不到吧,進一次容易,白大人卻要吃不少苦頭。當年你屍骨無存,留了一絲殘魂,養在棺中數萬年,要不是你師父肉身相養,你就回不……”
白盡澤蹙眉,一絲不耐彌漫,頃刻間功夫書房炸了,雙花之後的話被碎聲淹沒。
不知如何落到平地的,餘羨呼吸越來越緊,慌張地咽唾液,最終四肢癱軟險些跪在地上。白盡澤眼疾手快,撈到懷中穩住了。
……肉身相養。
“他說的幾分是真?”餘羨緊緊攥着白盡澤的衣襟,聲音都在顫抖,“白盡澤,不要騙我...”
“你這樣,我不說。”白盡澤似在同他開玩笑,揉一揉他的脊背,道:“雙花手上握着你的大半元神,拿回來你就再也不怕寒了。雪凰,無需害怕,我曾同你說的無人能傷我并不是與你說笑。”
“可懸棺損耗的,是你的身啊……當真是如此?”餘羨慌了神,幾近懇求地道:“師父,我們出去,回家去。”
“當然要回去,等為師将元神給你讨回來。”
餘羨立刻搖頭。他想起為何很久之前,他還小,在極之淵盼着白盡澤從棺中快些回來,人回來了,卻總要先閉關一陣才來見他。
那時他當白盡澤不想要他了,所以躲着。
記事後,白盡澤倒是不再閉關了,卻總要去不周山。當真有那麽多作亂的妖怪要處置嗎?
餘羨深吸一口氣,不肯聽話,“這是鬼君給的棺材,他們特意為你造的墳墓,我怕...”袖中的手被自己掐得不剩多少血色,鼻頭一酸,眶中續滿了淚。
白盡澤眼睜睜看着,思量片刻說道:“我一早知道其中的厲害,也早有打算,你照顧不好自己,我又怎麽放心留你一人。”
說話間,餘羨已泣不成聲,“白盡澤,他方才叫我小殿下了,我是卷軸上說的無妄神尊的逆徒,南禺的小殿下...”
“不是。”白盡澤鄭重其事地說:“你不是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