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什麽救命之恩!
第49章 什麽救命之恩!
入夜淅瀝的雨果然不停,餘羨趴在白盡澤胸口睡了約莫一個半時辰,燭火搖曳晃着了眼,不等白盡澤擡袖擋,懷中人先睜了眼。
“幾時了?”餘羨動動下巴,無意識地蹭白盡澤的頸側,貼着嗅味道。他阖着眼,輕聲又問道:“夫君,幾時了?”
這聲‘夫君’喊得可謂纏綿,餘羨剛睡醒,說話含含糊糊似在撒嬌,加之乖巧地抱着人蹭,實在招人憐愛。
白盡澤将蠟燭揮滅,拍着他的脊背哄:“亥時已過,再睡會兒,有動靜我叫你。”
餘羨良久才‘嗯’一聲,揚起下巴索吻。渾身暖融融地實在不願出被窩,親完又縮回去,卻也沒真繼續睡了。
“雲挽蘇呢?他會同我們一起是在躲圭臧,今日的話我只說來逗一逗他,你護着我,我能護着他。一起就一起吧。”
“他在幫忙守着吉昭,我沒欺負人,他先自告奮勇的。”白盡澤握着胳膊把懶洋洋的人抱起來些許,“你将外衫穿上,既不願睡了,亂動容易着涼。”
“我不亂動。”餘羨擁着他果真不動了。白盡澤以為他睡着時,他側臉過來,“白盡澤,我方才做夢了。不算好的夢。”
“心裏不好受了?”
“嗯。”
“你知道是夢,也該知道不論好壞都當不得真。”
餘羨同他對視須臾,方才說:“夢中我以為同你在成婚。”
“可摸了才知,你那衣袂竟是血染紅的。不是成婚……”餘羨吸一口涼氣,擁着白盡澤的手臂收緊了些,“白盡澤……”
“好,且不論真假,以你對我的了解,這個世上誰能傷我渾身的血?”白盡澤擡他下巴,露出餘羨整張臉來。讓他看着自己,白盡澤亦看着那一汪可憐,心軟下來。
這世上能要他性命的人,恐怕只有這一個。哪怕他身子不好,自己也不能護住的嬌氣包。
Advertisement
餘羨搖首:“沒有。”
“對,沒有。”白盡澤擡手,拇指摩挲他的面頰,觸到那一片溫熱後,另一只手輕輕拍他的脊背,“哭是好事,我不願你萬事都往心裏藏。雪凰,日後像‘做了一個夢’這樣的事多同我說,我想聽。”
兩人于潮濕的雨夜相擁,靜默了許久。雪凰爬起來穿衣,師父在後幫他冠發,一盞蠟火暗暗。
一門之隔的外邊,一靜一動落入耳中顯得格外清晰。
除卻細碎的雨點聲,匿在其中的吱啞開門聲細小而尖銳,餘羨眼色一鋒,說:“有動靜了。”
而另一邊,雲挽蘇趴在窗邊守吉昭,腦袋後邊忽而響起腳步聲,這聲兒并未刻意隐藏。他當是圭臧,回頭一探究竟。
沒看清來人,鋒利的冷兵砰的一聲釘在他耳邊的木窗上。
雲挽蘇:“什麽——”
人字未吐出來,一雙沾了雨水的手掐在他的脖頸。奪命來的,力氣極大,肉體凡胎的他掙紮不能。
“一朵蓮花,我還當是什麽稀罕寶貝!”
雲挽蘇聞聲色變。
難道是雙花?
雙花的手勁越來越大,神色複雜望着這個連掙紮都做不到的人,複雜中殺意愈發濃重。
這樣的狠絕雲挽蘇看不懂,平心而論,他與這位花神交集少之又少。上一次見面更不知是什麽時候。
難道就因他同餘羨師徒是一路人,雙花又礙于白淨澤而殺不掉餘羨,退而求其次來要他的命?
這死得實在憋屈。
雲挽蘇喘不過氣,頭腦發昏,憋得面頰泛青。原本緊握着的扇子啪嗒落在地上,他擡手推脖頸上的手,對方咬緊牙,用力更甚。
雙花說,“既是羁絆就得死,雲挽蘇,不要怪我。”
雲挽蘇:“……”
“不怪。”雲挽蘇努力從喉嚨擠出這兩個字就不掙紮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在笑,雙花亦是看不懂這帶着嘲諷意味的笑是什麽意思。
等他弄明白脊背受了一掌,接着毫無征兆撞向門窗,生生撞出一個大窟窿,人跌了出去。
雲挽蘇邊笑邊咳,“勉強算你英雄救美,多謝。”他站不穩,渾身癱軟滑到地上,跪着繼續按着胸口咳嗽。
屋內沒什麽動靜了,被砸壞的窗漏風漏雨。雲挽蘇往旁邊爬了些,仰頭看到出去的圭臧又進來。臉色不大好,撈着雲挽蘇的胳膊把人往榻上扔。
“為什麽不老實待在我身邊?你該知道自己誰都敵不過,為什麽不肯安分一會兒!”
圭臧正在氣頭上,說話語氣前所未有的兇。雲挽蘇覺得,這種情緒就和剛才雙花無故想要他命一樣不可解。
即便有救命之恩,圭臧也不該這般不講理,又沒人央着他來救……可,又因是救命之恩,雲挽蘇一反常态沒反駁,坐在榻上連咳嗽也變得小聲了。
圭臧:“随我出棺,你不該待在這。”
“如果我不呢?”雲挽蘇垂首,聲音輕微地沙啞,“我不是同你一道來的,你沒道理讓我必須跟着你。圭臧,我是我,你是你。再說不是你束縛着我,我能總想着逃開嗎!”
“好,你現在出棺,我不再管你。”圭臧說道。
“出不出棺都無須你來管,”雲挽蘇覺得這話說得未免太沒良心,可他又不是來玩的,他能幫餘羨忙!
“你現在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是嗎?”
“想用強?”雲挽蘇心中氣急,卻也不曾表露,默默捏緊拳頭,對圭臧說:“我總想與你說清楚,可你從來都不當真,我說我不想同你這般胡來,我不願,若面前有兩條路,死和你,我會選擇死。你現在明白嗎?”
“死?”圭臧捏着他下巴,擡起來,“死都不怕,卻怕我,雲挽蘇,傷人你真有本事。”
“我心中有人,再容不下別人。這種話我再不說二遍!”雲挽蘇別開面頰,強忍的淚在眼眶打轉。
“好。”圭臧撩袍在床榻前坐下,說,“歇下吧,不早了。”
又是如此。每每談論至此,圭臧就不再接話,裝聾作啞的功夫一絕。
雲挽蘇擡袖抹了面頰上的水,下了床榻往窗邊走,這扇窗直直對過去是吉昭的卧房,此時房門正大開着。
雲挽蘇顧不得雨就要沖出去,奈何房門如同焊死一般,如何都打不開。
圭臧依舊坐在榻邊,側臉看着他的一舉一動。雲挽蘇不同他說話,預備從雙花砸出的窟窿爬出去,剛彎下腰,又被身後的人拽回來。
“你安分待着,那便相安無事。否則你怕什麽我就做什麽。”
雲挽蘇蹙眉,甩開他的手硬是要出去,心口像是堵了一塊什麽,說不盡的苦澀彌漫開,他說:“我怕死,你直接殺了我吧。”
圭臧一字一句地說,“我送你出棺,回陰府。”
“圭臧!”
他同圭臧的交談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也不得不承認能力上的懸殊。圭臧若執意如此,他反抗不了。可他不願回陰府,那地方是他的牢籠。
雲挽蘇服了軟,“我錯了。”
“無關你的對錯,繼續留在這裏,你會死。”
“我不知雙花為何突然出現……”雲挽蘇忽而停下,現在不是争論這個的時候,他咽下一口氣,說:“我寸步不離跟着你,再也不擅自跑了。我不回陰府…”
圭臧頓了好一會兒,比起強來的不歡而散,他更偏向于各退一步。應允了他,“那姑娘方才出去了,白大人也跟上了,無須你再操心。”
“他們已經跟上了?”雲挽蘇想出去,挪了一小步發現圭臧臉色不對,又退回來,乖順地問:“他們方才跟上的?如此一來聖水果然有問題,那吉昭會不會去聖女廟,我們——”
圭臧正在撩開他的衣襟,這舉動吓得雲挽蘇愣住,才發現他只是看脖頸上的淤青而已。
“餘羨來懸棺中找元神,難免有分不開身的時候,他曾幫過我,我也想盡最大的力幫還回去。”雲挽蘇縮一縮脖頸,又不敢直接推開,仰着下巴同他說:“圭臧,我也想去聖女廟一探究竟。”
圭臧不答話,看神情應當是不同意的。
“脖頸上的淤青散去前,哪兒也別想去,好好休息。”
“你……”他能明白圭臧的這份關心,卻難理解這種行為。
圭臧我行我素将人按在榻上,蓋上被褥。雲挽蘇掙兩下沒動了,圭臧嚴肅起來就像要把人吃了一樣可怕。他側身背對着,想着餘羨師徒已經過去,他晚些去也行的。
裝模作樣阖眼,為了讓圭臧放放松警惕,半晌後他翻身回來,往圭臧手邊蹭。圭臧則俯身下來吻他,雲挽蘇排斥,卻忍下了,在被看了許久後,圭臧終于肯起身走了。
雲挽蘇特意又躺了許久,真沒動靜了才爬起來,方才摸到門邊想起什麽,忽而頓住。這門必定打不開,雙花撞爛的窗也別想。于是他搬來椅子,從另一扇更高的窗翻出去。
雨一直未停,雲挽蘇跳下來迎面撲進大水坑中,一雙腿險些折了。他沒顧得上呼痛,邊跑罵了一句什麽,踏進吉昭的卧房。人果然不見了,他不放心,又偷摸跑去餘羨師徒所在的院子。
“是你已經忘了吧!他若不死,你就永遠有理由退縮。哥,莫要再糊塗,今日來之不易,若你下不去手就我來!”
雲挽蘇猛然頓住腳步,靠着牆根站定,雨勢雖大,雙花的聲音仍舊明顯。
“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若以後再波及到他的身上,我會親手殺了你。”
說話的是圭臧。
雲挽蘇想,他二人說的大概是方才的事。這兩人認識且能說上話令他很是吃驚。在陰府幾千年,未曾見過他們有什麽交集。
如若有交集,那他方才的殺身之禍必定是圭臧這個鬼東西惹上的!
什麽救命之恩!胡扯!
“殺了我?你殺得了嗎?”雙花仰頭肆意地笑,“圭臧,你糊塗!白盡澤如今一心撲在他那徒弟身上,對付他易如反掌,而你卻三番五次因為一朵無關緊要的蓮花優柔寡斷!不想他死?那好,你給我一個他不能死的理由!”
圭臧:“他當年也吞了那雪凰的原神碎片,若死了,原神必将歸位。到時候別說白盡澤,就是餘羨一個人你都打不過!”
“不可能,他時常跟在那師徒二人左右,若是體內有,白盡澤早該發現了!”
圭臧:“那是因為我封了他的法術靈力!”
“那殺了他,他是變數,不能活!”
“不可!”圭臧:“他死了,解了我的咒,餘羨若感應到這片原神,自投羅網的就是你。”
雙花又笑了幾聲,滿不在意掃一眼身上的血污:“你就是想護着他罷了,”雙花寸步不讓,“行,我最後一個解決他。”
“莫要再提這些,那邊安排的如何了?”圭臧刻意轉開話題,道:“曉清潤當真會按照我們想的做?”
“無需擔心,将死之人實在不足挂齒,”雙花眸光鋒利,道:“待魚兒入了網——”
預備離開的雲挽蘇踩響了石頭,吓得面色大變。他聽了不得的話,心虛還心慌,靈光一動拔出墨扇,柄端的尖刀對着自己的胸口捅下去。
他扔了扇子往泥潭裏倒,最壞的結果是那個一直想要他性命的雙花一刀了解他,最好的就是就此蒙混過去。
來人只有圭臧,雲挽蘇望不到人,聽他在喊自己,言語中的焦急不似裝出來的。
“圭臧……”雲挽蘇疼得皺眉,輕喊他一聲。接着開始流眼淚,手捏成了拳,輕飄飄砸在圭臧身上。
“你不在,有人想殺我,可我打不過他,你說在你身邊就能周全,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