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凰想如何?
第42章 雪凰想如何?
白盡澤縱身入井,衣袂沾上井沿的血污,搓得幾處斑駁。落地發現井內有道石門正半開着,面上蜿蜒幾條裂縫,脆弱得似乎輕輕一推就會碎成幾塊。
石門另一端,露出半截的墨色是餘羨的衣袍,混着塵土黏成一團。應當是被血浸濕的,他唯獨擔心那血是不是餘羨的。
鐵鏈撞擊岩壁,連串的動靜後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砸在地上,斷掌張開的五指慢慢蜷成一團,失去生氣。
白盡澤奪門而入,一眼便看到渾身是血的雪凰,側身死死抓住鎖魂鏈,腕上的青筋暴起,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狠戾。
不等他出聲,餘羨忍到了極限捏緊拳頭,一拳砸穿了靈梵的腹部,“吃了不想吐出來,我就自己來拿!”
不知什麽被捏爆了,噴濺的血澆他滿身。靈梵作為狍鸮時血是藍色,化了人形便殷紅如真血,落到餘羨身上敵我難辨別,吓得白盡澤腿軟。
此時,斷掉一截胳膊的靈梵筋疲力盡仰在地上喘息,腹部有血液源源不斷往外湧。他肆無忌憚地大笑,漸而七竅滲出黑污,半分沒有大難臨頭的恐慌。
餘羨看在眼中,懷疑靈梵一開始出現時,到底是死是活,這條命真的韌性十足。
“可有傷着?”
白盡澤扶着搖搖欲墜的徒弟,确保靈梵不能再折騰後又問他一遍。
餘羨才知他來,愣了一下,将血淋淋的雙手往背後藏。
“聽話,讓我看看有沒有傷。”
白盡澤去拿他的手。餘羨藏得緊,揚起下巴看白盡澤一眼。他有點害怕這具擁有白盡澤樣貌的皮囊也是靈梵給的障眼法。
看白盡澤滿面的憂色,餘羨心生矛盾,心髒發緊擰成一團,在逼仄的井底呼吸困難。
白盡澤怎麽可能會是假的,餘羨輕喊一聲,等待面前的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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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盡澤看來,他這都是疼的,遂抱着人大步出井,一路無言直到他們暫時安頓的木屋中。
撥開腥臭,白裏透粉的胸口袒露。也有血,但好在沒有一處傷口,血都是別人的。
檢查到手,餘羨緊握的拳怎麽都不肯松開。
“要不要沐浴?”白盡澤不逼他,揉着他脊背上的衣料,問:“靈梵同你說了什麽?”
餘羨搖頭,問:“靈梵為何怎麽都殺不掉?皮開肉綻,分了屍仍舊有口氣吊着。”
白盡澤說:“能如此一定有旁的力量做依靠,上次我從陰府追出去,他也該死在我手裏,卻讓他假死逃了。”
餘羨握緊的手松了一些,露出一截紅色:“他被抽走了元神,沒功沒法徒有一身蠻力形同廢物。可他卻能從陰府逃出去,是誰助他的這一臂之力?他本是棺中物,進出懸棺自如也就罷了,擁有不死之身,神仙也難做到吧?”
“你說得不錯。”白盡澤說,“無論他身後的人是誰,總會揪出來。”
“白盡澤。”餘羨松懈了,眼前的人一定是他認識的白盡澤。他徹底将手攤開,露出墜佩:“我将墜佩奪回來了,從他的肚子裏掏的。”
“你怎知在肚子裏?”白盡澤從他手中撿起髒得看不出原貌的墜佩,凝聚靈力包裹一圈,光圈明亮,不是假物。
餘羨:“他說被他吃了,不去肚子裏掏去哪裏?”
“他敢說,你敢信。一個比一個誠懇。”不論如何,白盡澤總算松了一口氣,揮袖間浴桶立在房中。
餘羨避開他的手,“我自己脫,你出去。”
“又不是沒看過。”
餘羨堅持:“...出去。”
“那我背身不看,這屋子我定然不會出,”白盡澤拆了他的發冠擱在桌上,苦口婆心說:“我放心不下你一人,天下父母心啊。”
餘羨讓他一句‘父母心’惹得不願接話。褪下衣衫跨進桶中,将脖頸都藏到水下,蒸騰得水霧不多時便在他面頰上蓄起水珠,裹着血污往桶中滾濺。
背對着也能感受到那道燙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脊背。惹得他的背頻頻泛癢,沒憋多久便要起來穿衣。
“別急,還沒洗幹淨。”白盡澤按着他的肩頭,掀水澆濕背上那道從前留下的劍傷,不大卻是穿破心髒的深。
餘羨看不到,也不知這疤痕的存在。白盡澤每每看到都會心髒作痛。這痕跡似封印般的存在,将雪凰受的所有苦痛藏在其中。他願雪凰永遠不要想起來。
“別碰。”餘羨縮了縮肩,扭頭看他。
白盡澤即刻收起那抹不合時宜的傷色。不讓碰偏碰,順着脊柱那條深深的溝壑一路往下,他貼着餘羨的耳,笑問:“碰了,雪凰想如何?”
能如何?餘羨起了風情嬈色的欲望,退後往白盡澤的指尖靠,偏頭将濕熱的汗擦在他的胸口,下巴,面頰。能抹的地方都沾一點。
白盡澤捏着他的下巴,湊近一吻。
本該點到即止,又覺得不甚舍得,故而将人撈起來一些,擁在懷中親。桌上白透的鳳凰墜佩泛着微弱的光,一點點明亮。餘羨感受到疲乏褪去的輕松,這便是墜佩養着他的證明。
“我洗好了。”餘羨推開他,面紅耳赤大口喘息。
“好。”白盡澤松開手,饒有趣味靠着浴桶,等他起身穿衣。
餘羨預備召來衣衫,赫然發現還是髒的。以往在極之淵,白盡澤會備好幹淨的放在邊上,這一次沒有,落在地上的還是那身沾着血腥的。即便賭氣将就,他也做不到。
“沒衣穿啊。”白盡澤低笑一聲,“今夜不穿,洗完晾一夜,明日起來便能幹。”
這回不止面頰紅,脖頸以下成了粉色,溺在水中若隐若現,好似故意的引誘,勾得看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餘羨卻不知,垂着頭思索,他必定要同白盡澤同床眠,若不穿衣……
……今夜該如何睡。
難怪方才松得如此幹脆,原是打定了這般主意。餘羨縮回水中泡着,大有泡一夜的打算。
“你身子不好,水涼了受不住,真要一直泡?”白盡澤伸手探探水溫,見他始終不吭聲,松口道:“逗你的。何時都有幹淨的衣裳為你備着。”
“你一定要這樣看着?”餘羨面上的紅暈褪去不少,但是水底下那根異樣并沒有,他心裏急得很,三言兩語就被白盡澤逗得不行。面上卻滴水不漏,“方才出來,我看雲挽蘇一臉擔憂,你去說我無事。”
白盡澤心情好,興致高,溫溫柔柔地答:“想将我支開用這種由頭不行,主動親我,這個方法更好些。”
兩人直面,餘羨愣着不動,目光看他幾個來回,隐約想明白一件事。白盡澤何事都看得透透的,此番就是有意挑逗。
“白盡澤。”
“嗯?”白盡澤等待他主動,湊近蹭着他的鼻尖說,“準備好了?”
餘羨掀起水花,擋住他的視線,快速從桶中站起來,那件素白的衣衫已經套在身上。他赤腳往床榻走,說:“不必回避了。”
“耍賴。”白盡澤撤了浴桶,含笑跟過來,圈着腰把人放倒在榻,面上的水學着餘羨方才的模樣蹭在他的衣襟上。
餘羨不攔,偏頭看他。過去這麽久仍舊沒有睡意,遂好奇地問:“你給我吃了什麽,打過一架我還是這麽精神。”
白盡澤揮滅蠟燭,獨獨留下床邊的一盞,淡然自若道:“周不夜那兒得來的丹藥。”
“煉這種丹藥是做何用?”
白盡澤默了片刻,翻身往他身側躺,留那盞燭火是為了看餘羨羞臉,此刻他正看着:“助興。”
餘羨:“助興?”
“累了吃上一顆,便能纏纏綿綿糾纏整夜,除此外,第二日也不會覺得疲乏,算得上補藥了。”
“你...”
餘羨起身便要将那盞晃眼的蠟燭吹滅,白盡澤伸長手臂把人帶回來,壓在身下,擒住了手腕按在一側,“該哄小雪凰了,今日的不快今日解決,攢到明日就哄不乖了。”
“不要你哄。”餘羨扭動手腕,“我不想同你做糾纏整夜的事。乏了,你松開。”
白盡澤嗯了一聲,即便松了手餘羨還是動不了,單單只有手被定在耳側。白盡澤雙手撐在榻的兩側,居高臨下望着局促的小人。
餘羨喉結滾動,緩緩吐了一口氣:“白盡澤,你越來越...惡劣了。”
白盡澤聞之想笑,同他解釋:“不是越來越,以前克制,現在不想克制,這哪叫惡劣,是回歸本真。”
“狡辯。”餘羨說,“我同你談談正事,先松開。”
“何正事?”白盡澤盯着餘羨,唇邊溢了些笑意,怕他麻,松了束縛,擁着:“說來聽聽。”
他掀被褥給餘羨蓋上,手臂落在腰側。絲質衣衫布料偏薄,柔軟的腰肢盈盈一握,就好似沒穿。衣衫的溫熱貼着白盡澤,就像他方才說的,從前克制,現在不想了。
餘羨弓着身,抵着白盡澤,嗡聲問:“你還聽不聽正事了?”他捉住腰上的手甩開了。
“你說,我聽着。”白盡澤的唇從他的面頰一路蹭下來,吻在淨白的脖頸上,留嘴給餘羨說正事。
餘羨招架不住,悶聲溢出喉嚨,斷斷續續說:“你,白盡澤,你這般,我,我不和你說了。”
白盡澤愉悅地在他唇上啄一口,躺平後正經不少:“好,你說吧。”
“我時常聽到的那串脆響,大概知道是什麽發出來的了。”餘羨借助燭光看白盡澤,“我追靈梵到了村口,那裏甚是熱鬧,我看寨子中女子穿着豔麗,項圈的墜子是銀鈴,發出的聲音同我聽到的很像。”
“看來,要找的是位女子。”
“可那項圈上的鈴兒多,發出的響聲過于密集,同我聽到的有這一點出入。”餘羨說:“明日去看看,除了項圈還有什麽能用鈴铛做墜。”
夜風蕭瑟,風聲鶴唳,餘羨往白盡澤懷裏靠,還想說什麽。簡易的門被吹開,接着砸在土牆上,動靜之大,梁柱搖晃。
白盡澤撈着餘羨滾下榻,下一刻他們躺過的床榻被一柄鐵刃劈成兩截。木屑紛飛,幾乎将土牆插成窟窿。來勢洶洶,威力之大。
“稀客啊。”白盡澤對餘羨這麽說,見風大召來外袍給他披肩上,“本是夜靜風和,好好的良辰,可惜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