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何不許我看
第27章 為何不許我看。
餘羨首次着手收棺事宜,列完罪狀趴在案前檢查細目。
懸棺中收來的魂須移交鬼界。
餘羨取出裝有靈梵魂魄的繡囊,踱步魚池邊等白盡澤從神庭回歸來。
池中的金魚在他的陰影裏游了幾個來回,斂了粗糙的嗓音,夾着喉嚨細聲道:“餘羨,你要入鬼界,可否帶我一起?”
鐵毛讓它黏膩的聲音惹得渾身不舒服,半只腿踏在魚池沿邊,趾高氣揚道:“憑什麽帶你去?”
“跟你說話了嗎?”銅毛朝他吐了一口水,“滾一邊去。”
“餘羨...”鐵毛抹了面上的池水,撇着嘴道:“臭魚欺負人!”
銅毛道:“你是人嗎?你是竹子精!”
鐵毛嘴笨,說不過三句。以為餘羨會幫他讨公道,揍這臭魚一頓,誰知他只是睨了一眼,接着掀袍面,蹲在金魚面前細看。
紅身白尾,如絲綢薄紗在池水中蕩。腦袋大了,肚皮滾圓金黃,帶回極之淵也不過半月餘,看着如何大了一倍多?
鐵毛氣的往池中扔冰塊,一心只想凍死這只嘴上不饒人的臭魚。餘羨用鎖魂鏈捆了他,轉頭問銅毛:“你去鬼界做什麽?”
“我...”銅毛支支吾吾,撥了撥水:“想去...看看。”
它被餘羨瞧得心中發慌,讪讪地扭動尾巴,在水泡翻滾的池中窺看他。
央浼道:“餘羨,帶上我,我絕不添亂子……”
它一動,餘羨便覺得它的變化着實大,他問鐵毛,鐵毛卻道臭魚一日比一日醜,變化當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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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同鴨講。
餘羨便罷。知魚有難言之隐才不多問,應允了。
入鬼界有規定,餘羨一人決策不了。待白盡澤來,他把繡囊遞出去,“靈梵的魂。”
白盡澤收了,帶餘羨進淞雪閣,解開他身上的大氅。
餘羨立着不動,問:“做什麽?”
“狍鸮的血沾不得,是誰那麽憂心?”白盡澤在他脖頸處抹了一點藥膏。
清清涼涼,還有一股淡香。白盡澤去神庭,竟是去拿這東西。
“你也沾了。”餘羨學着他的模樣,用指腹取了一些,探到他後頸,兩側皆抹勻了才縮回來。
“白盡澤,何時能出發去鬼界,我想随你一同去。”
“好。”
餘羨又道:“你曾同我說,池裏的魚沾了仙氣便長不快,今日我見它胖了。”
白盡澤說:“想是鐵毛将它喂得太好。”
“不是。”餘羨抿唇,收了視線不肯同他說了。
白盡澤分明有意搪塞,銅毛不是普通金魚,買下它時白盡澤親口說的。說它性子烈且難養,若做寵物恐事與願違。
餘羨悶着不說,白盡澤便要哄他說,“極之淵天地靈脈滋養萬物,一條魚大了也要同我置氣,雪凰一點都不講理。”
“沒有,沒有置氣,”餘羨叫他說的面熱,頰面浮上一點韞色。‘不講理’三字實在不好聽,他仰首,辯白道:“白盡澤,我沒有置氣。”
“好,是我錯怪你了。”白盡澤為他披上大氅,轉言道:“陰府是刺骨的寒,且魑魅魍魉随處可見,當真想跟着去?”
“要去。”畏寒膽子也小的餘羨偏頭望窗外,似在思索什麽,半晌道:“池裏的魚也去,它自來了極之淵,便沒提過什麽須要。”
“小惡魚入陰府?”白盡澤答應了,輕言淺笑問:“還想帶什麽?”
他這般有容乃大,餘羨愈加覺得自己蠻橫無理。別扭地瞧着他,眸裏清淡淡的,不自覺便蹙了眉。
白盡澤但笑不語,任由他瞧。
陰府的門開在白露青崖,沿一路帶毒的黑花見到無邊的海。海岸停放一方極樂彩舫,距離雖遠,絲竹雅樂不絕于耳。
餘羨袖中的魚探頭出來,一言不發望着彩舫。餘羨偏首看它,料定魚有心事。
“你曾來過這裏?”他問。
“嗯。”銅毛眼巴巴注視着,欲言又止,說不盡心酸。
白盡澤将魚取出,笑了一聲。
躺在手心掙紮不斷的魚直想往餘羨身上逃,奈何被擒住尾巴,撲騰幾下就算了。
“知錯了嗎?”白盡澤問它。
餘羨不明白,等待下文。
銅毛忙不疊嗯了一聲,“再也不敢了,白大人饒命。”
白盡澤将魚抛進海裏,頃刻間,那條魚變大再變大,在海面轉了幾圈,溜煙功夫不見了。
餘羨往前邁了幾步。
白盡澤道:“它是陰府出去的,起初是想吃了你,歪打正着被鐵毛看上帶回極之淵,我見它秉性難改,便将它封在這小小軀殼中。關怕了,确實不敢再有歪心思。”
“它要吃我?”餘羨驚了一驚,對上白盡澤的眼睛。難怪白盡澤叫它惡魚……
白盡澤領着人上彩舫,不等看清布景,餘羨目上遮了一層紗,将視線擋幹淨了。
彩舫開始移動,餘羨重心不穩,抓住白盡澤的衣袖靠近了一些,“為何不許我看?”
“不好看,別看。”白盡澤不同他解釋過多,牽着腕往裏走。
他不解釋,餘羨卻聽到了,掐緊拳走快幾步,幾乎同白盡澤并排走。紗布隐隐透着交疊的人,他們笑得肆意,有男有女,還有別的。
餘羨自覺閉目,待耳邊沒了別的聲才問:“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榮登極樂。”白盡澤撤了他眼睛上的紗,揉了揉才許他睜眼。
入目的光亮比青天白日還晃眼,一個小廂房而已,修得這般金碧輝煌。餘羨适應不了,睜久了便疼得泛淚花。白盡澤給他遮了光,遞上茶水潤喉。
餘羨捧着茶,眯了眼看:“這是亡魂的極樂?”
“過了這片海,便要放下前塵入輪回,這裏是他們最後能放肆的地方。”
餘羨道:“你也說是極樂,如何放得下?”
南風知我意
“膩了便會放下。”白盡澤看着徒弟,忽然封了他的聽覺。
餘羨只見他唇在動,什麽都聽不見,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急了。
不多時聽覺恢複,白盡澤在笑。餘羨便背過身,一副‘無趣’的模樣,心裏更急了。
下船有戴面具的鬼差來接他二人。餘羨上下琢磨,思忖差使面罩下會是什麽樣的面容。
白盡澤似是知道他想什麽,附在他耳邊,道:“骷髅。”
餘羨偏頭,便看到面具下的一點森白。還真是。
“沒你說得可怖。”
“吓人的在彩舫,沒讓你瞧見。”
骷髅使将他們帶到殿前,畢恭畢敬垂着頭,“貴客裏邊請,鬼君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