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底哪裏變了
第15章 到底哪裏變了
鼻尖萦繞着寺幻山特有的草藥味,其中還有他最熟悉的那抹味道,淡淡的,不知是何種木香,只有這個人身上有。
餘羨幼時害怕山間呼嘯的大風和震耳的雷聲,入冬後要白盡澤陪着才能睡安穩。有他睡着後白盡澤就走的前車之鑒,幼年餘羨後來必須得白盡澤抱着才肯睡。
不覺間,這淡淡的木香刻入骨髓,比安神香的作用還大些。長大後不常有安穩覺了,餘羨越知事明理,他與白盡澤的距離越是遙遠。
來人正是他。
白盡澤去寺幻山除妖,如何會來得這樣快?
餘羨條件反射欲起身,不料肩頭一沉,被來人按了回去。右手邊的紫衣姑娘很有眼力見兒,讓開身側的位置給來人。
白盡澤面無表情,帶了莫名的氣場,壓迫着衆人。撫琴的二位姑娘察覺不對,慢慢地也安靜了,不知繼續還是如何,抱着琴陷入兩難。
白盡澤拂袖而坐,提起案幾上的瓷壺給餘羨倒了一杯酒。
緩緩的水流聲聽得餘羨心裏發虛,可明明他來醉香樓什麽都沒做,但在白盡澤将他的肩按回來的那一刻,餘羨便知道白盡澤惱了。
這地方大概如他所想的不正經,他不該來。白盡澤進來看到他被兩位姑娘簇擁着,會怎麽想?
餘羨想解釋,張嘴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看着他,試圖用無辜的眼神認錯。
白盡澤掃了在座女子一圈,目光沒有過多的停留,最後落在餘羨身上,意味不明地笑:“是長大了。何時學會的喝酒?既喜歡,便喝吧。”他把酒杯遞給餘羨。外人看不出什麽,只道這個師父真會寵愛徒弟。
餘羨卻篤定他惱了,在揶揄他。
“白大人,這個辣脖子,別給餘羨喝,不好喝!”鐵毛真心覺得不怎麽樣,不僅辣脖子,此刻還像被人暴揍了一頓,頭暈,無力。
他努力坐正身子,天旋地轉間,一腦門砸在案幾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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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吧。”白盡澤見他不接,遞到了面前,語氣溫柔,眸光嚴厲。
餘羨死死望着他的眸子,方才想解釋的心煙消雲散了,心裏埋怨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問就兇人。
賭氣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粉衣姑娘見狀還想緩和氣氛,拍手輕笑道:“小相公當真好酒量,這醉生夢死屬烈酒,莫要喝得這樣急,容易醉。”
其餘人跟着附和。
白盡澤點點頭,似乎不願多待,說:“鐵毛醉了,我先帶他回去。”
餘羨的心髒停了一下,無形的刺紮在上邊。白盡澤這句話的意思,就和‘我不要你了’一樣讓他害怕。
到底哪裏變了?
從十裏荷境的幻境中出來後,餘羨那顆尚能隐忍,尚可維持寡淡的心一日不如一日。
怪他在幻境中吻了白盡澤,和自己承認了對白盡澤的這份喜歡,于是膽子越來越大,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覺得是要燎原了。
餘羨倔強得不肯發一言,他目送白盡澤帶鐵毛走并關上了廂房的門,半天回不過神。
粉衣姑娘察覺他們關系不一般,聽小公子方才喊的那句‘白大人’以為不是主仆便是其他什麽長輩。
見餘羨失魂落魄,她道:“小相公,男子來醉香樓尋歡再尋常不過,我見那位大人是準許的,你何要自尋不開心,奴家陪你多飲幾杯罷?”
餘羨望着那只白盡澤遞酒的杯子,拒絕道:“我想一人待着。”
換作往常,客人若這樣說她定會再糾纏幾句。今日聽了餘羨的話當真不敢打擾了。朝對面抱琴的姑娘招招手,五人陸續退出廂房。
房門合上,樓裏的喧嘩便與他無關。
鐵毛說這酒辣脖子,方才在白盡澤面前喝下的那杯為何沒感覺?他遲疑着,捏着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閉着眼又是一飲而盡。
确實辣脖子,餘羨辣得控不住落下眼淚。他并不愛哭,今日委屈到了心裏,自己把自己憋壞了。
白盡澤從來沒有那麽壞過。
踏出酒樓的白盡澤并沒有真的回極之淵,鐵毛拖沓的步子踉跄一下,做夢一般赫然清醒,左右看看,問道:“白大人,餘羨呢?”
白盡澤不答反問:“是他帶你來醉香樓的?”
鐵毛連連搖腦袋,“是我要來,可我一人來,門口的姐姐不讓進。”
他覺得白大人今日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莫不是怪餘羨亂吃亂喝?他記得早年餘羨身體不好有忌口,連忙道:“白大人,餘羨他在醉香樓什麽都沒吃,才坐下您就來了,真的什麽都沒吃。”
“你要來?”
“是,書上說這個花樓裏的美食最為出名,吃過的人皆贊不絕口,我才想來嘗一嘗...”鐵毛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什麽都聽不見了。
白盡澤道:“回去面壁,下次不許帶他來此處。”
“哦...”
聽到‘面壁’二字,鐵毛眸光驟然黯淡,欲哭無淚。關鍵他不敢忤逆白大人,一步三回頭往山上走。
前後半炷香不到,白盡澤返回廂房。
淡淡的鬼氣飄蕩,餘羨不在了,桌上倒着空酒壺,那枚他給餘羨護身的指環和玉髓手镯落在地上,廂房窗門大開,外邊是一眼望不盡的山林。
樹林群鳥驚飛,東君趁人之危綁走了餘羨。還未落地先将餘羨從半空丢了下來,拔出腰間的佩刀和事先準備好的瓷瓶。
他蹲在餘羨面前,捏着餘羨的手腕思考是劃一道口子,還是整只手掌一齊剁下來。
“哭怎麽解決得了問題,你該做的是誰讓你不爽就手刃了誰解氣。”說着東君毫不客氣劃開餘羨的手腕,鮮豔的血大顆大顆往地上落,漸漸變成一股血流。
他嫌開頭的髒,流了一會兒才用瓷瓶接,“你傷了雙花,他失血過多尚在昏迷,先留你一命,他若不好你也別活了。”
他有備而來,餘羨被他封住了法力,此時與凡人無異,腕上的痛一陣比一陣強烈。
餘羨不在乎,就東君方才的問題反問:“不爽便手刃,可我見雙花的行為也讓你不爽,你為何不将他手刃了?”
“年紀不大,還知道抨擊人。”東君不惱反以此為驕傲,“我與他那叫調情,若沒遇見你,定會好好癡纏一番。”
巴掌大的瓷瓶滿了,東君用塞子堵上,任由餘羨未曾包紮的手腕往外冒血。
餘羨有些疲憊,不知是酒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輕聲轉移注意力道:“白盡澤常往寺幻山帶仙草,煉化後收在了極之淵,若雙花不好,我幫你取些藥出來?”
東君挑眉,“你猜我信是不信?”
“不信。”餘羨将就血,在地上畫了一道符,慢條斯理說:“但是,晚了。”
他開了一道法陣,帶着東君一起強行入審判懸棺。
白盡澤知道怕是又要惱了,這不合規矩,要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