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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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冬天，一個平常的午後，和林宇森分別的第六年，喬曼曼收到了林宇森的信息。
喬曼曼的心情由激動到平靜，僅僅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
走出公司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站在噴泉旁邊的林宇森，噴泉入冬就再也沒有開過，噴泉池也早就幹涸了，林宇森穿着一件深黑色的沖鋒衣，頭發剪得很短，靜靜的站在那看手機，并沒有注意到一步一步走進的喬曼曼。
喬曼曼看着那個有點陌生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距離他三四米的時候揮手喊道：“林宇森，我在這。”
林宇森聽到聲音回過身來，一邊把手機裝進口袋裏，一邊向喬曼曼伸出一只手，聲音澄澈暗啞：“好久不見呀，喬喬。”
喬曼曼看着那只比普通人白出幾個度的手，聲音微微發顫：“是呀，好久不見。”
這些年，只有林宇森一個人會叫她喬喬，叫的婉轉動聽，此起彼伏。
喬曼曼深知林宇森喜歡吃火鍋，直接把他帶到了市中心生意最好的一家火鍋店，正值晚高峰，兩個人在路上堵了很久。喬曼曼看着前方一動不動的車流，把手機甩給林宇森：“你先在網上訂位置，不然一會還要等。”
林宇森拿起喬曼曼的手機，腦中浮現出一串數字，試探着輸進去，沒想到真的打開了。林宇森笑着說：“你還在用這個密碼啊。”
喬曼曼剛準備為兩人的這份默契開心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麽事情，神色慌張的把手機拿回來：“你還是用你的手機訂吧，我把餐廳名字告訴你。”
聽到喬曼曼的話，林宇森詫異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麽。
一時之間，車廂裏彌漫出幾分難以言喻的陌生和疏離感。喬曼曼悲哀的想：到底還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到了火鍋店後，林宇森一直在接電話，點菜的時候，喬曼曼并沒有詢問林宇森的意見，而是直接點了。反正，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林宇森的口味。和葷素不忌的喬曼曼不同，林宇森從小就是個挑剔的小孩，不吃香菜，不吃姜，不吃蝦也不吃魚肉。
小時候喬曼曼一直搞不懂，為什麽有人會不喜歡吃魚肉，那麽好吃的東西，又鮮又嫩，不論是清蒸還是紅燒，都能好吃的讓人咬掉舌頭，為什麽林宇森不喜歡吃呢？不過後來喬曼曼就不糾結這個問題了，林宇森不喜歡吃就不喜歡吃了，大不了以後她也不吃魚肉了。
菜全部上齊了，林宇森還是在打電話，喬曼曼在等一盤肥牛煮熟的間隙聽到林宇森和對方說着什麽：“那邊的事你先盯一下，我過幾天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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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牛已經煮熟了，喬曼曼貼心的把一半夾到林宇森碗裏，給他夾完之後才開始自己吃。
當喬曼曼開始煮第三盤鴨腸的時候，林宇森的電話終于打好了。看着自己碗裏堆起來的肥牛，林宇森笑着說：“不好意思啊，很重要的電話不得不接，謝謝啦。”
喬曼曼低着頭，專心致志的啃一截甜玉米，含糊不清的說：“快吃吧，快吃吧。”
吃到一半，林宇森的一個問題讓喬曼曼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林宇森問：“喬喬，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喬曼曼疼的直吸氣，她皺着眉頭看了林宇森一眼，然後趕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借着喝水的空隙，喬曼曼快速思考，該怎麽回答林宇森這個問題。
再次看向林宇森的時候，喬曼曼已經想好了答案：“沒有，還沒有男朋友。”
林宇森深深地看了喬曼曼一眼，目光晦暗不明：“沒有就好，我還怕萬一你有男朋友了，我這樣約你他會吃醋。”
喬曼曼低下頭，心虛的不敢看他。
桔安人口味大多偏清淡，但是深冬時節，火鍋店的客流并不遜色于一些當地特色的餐館。
喬曼曼身後坐了一對熱戀期的小情侶，情到濃時，兩人幹脆依偎在一起分食一碗甜品。
餘光掃到過幾次，男孩緊緊摟着年輕女孩的腰肢，兩張臉幾乎要貼在一起，親密的動作惹得喬曼曼耳朵有些熱。
倒是林宇森，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的緣故，一頓飯吃的無比用心，只偶爾擡頭和喬曼曼聊幾句京城的景點和美食。
幾年沒見，林宇森和喬曼曼之間的人生空出大片的空白。兩個人除了日常再也找不到共同話題了。
飯畢，林宇森去前臺買單。人群熙攘，林宇森穿梭其中，身姿比少年時更挺拔。
喬曼曼的目光一直牢牢追随着他，18歲那年的暑假後，兩人就沒有見過了，至今已經整整6年。漫長歲月把曾經那個青蔥稚嫩的少年打磨的輪廓堅毅，目光深邃。
喬曼曼回來的這幾個月也斷斷續續聽到過一些關于林宇森的信息，他離開桔安後并沒有去上海，大學是在北京的著名學府上的，畢業後放棄保研進了互聯網大廠。從上大學開始，這是第2次回來。
買完單，林宇森返回來拿外套和背包。喬曼曼嗅嗅圍巾，全是火鍋味，看來回去要洗洗才能還給同事了。
穿好外套，林宇森輕聲說：“走吧，我們去外面走走。”
——
夜色正濃，有冷風吹過，喬曼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林宇森注意到這一幕，開口道：“我送你回去吧，有點冷。”
喬曼曼搖頭拒絕：“走走吧，消消食。”
林宇森：“好。”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喬曼曼有一肚子的話想和林宇森說，但想來想去不知道從哪裏開頭比較好。最後還是林宇森先開口。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如果不是翻同學群的聊天記錄，我以為你還在深城。”
喬曼曼吸吸鼻子：“今年夏天回來的，深城太遠了，想來想去還是回家的好，反正我在那邊也沒有什麽好的發展前途。”
林宇森輕輕嗯了一聲。
喬曼曼受不了再度沉默，主動開口“你這次回來幹什麽？”
林宇森抿抿唇，答道：“我準備明年春天回來創業，這次回家是實地考察一些情況。”
喬曼曼咂舌，畢業兩年林宇森就攢足資本準備創業了。
“自己開公司嗎？”
“嗯。”
兩人走到公園門口，有一個小姑娘在賣玫瑰花。小姑娘看到林宇森和喬曼曼，笑着跑過來向兩人展示自己手裏的玫瑰花。甜甜道：“哥哥，給姐姐買支玫瑰花吧。”
喬曼曼剛想拒絕，沒想到林宇森居然說了好。
林宇森看着小姑娘手裏剩下的花，大部分邊緣都已經枯萎了。
林宇森彎着腰挑挑揀揀一會，挑了幾支賣相好的。小姑娘看着林宇森認真選花的舉動，有點不開心：“哥哥，你這樣挑，我剩下的花不好賣啦。”
林宇森垂眸沉思片刻，說：“剩下的花我也按照正常價格給你，但是我只要這幾支可以嗎？”
只要付錢就好，管客人想要哪幾支呢。小姑娘又開心了，今天可以早點回家了，連忙點頭：“可以可以，謝謝哥哥，做你的女朋友好幸福！”
喬曼曼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林宇森挑花時動作認真，神情專注，和當年那個犧牲自己的學習時間堅持給她講題的少年一模一樣。喬曼曼的眼眶有些發熱，被冷風一吹，差點抑制不住眼淚。
付完錢，林宇森拿着六支精心挑選的玫瑰花遞給喬曼曼，笑容舒朗：“就當做好事了，大冷天小姑娘在外面賣花也不容易。”
喬曼曼看着鮮豔欲滴的玫瑰，又看看林宇森盛滿夜色的眼睛，笑着把花接過去，很香。
走了幾步，林宇森說：“還是我拿着吧，天挺冷的。”
喬曼曼把花又還給林宇森，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今天晚上确實很冷。
又走了一段路，行人漸少。
林宇森的聲音飄蕩在寒冷的夜色中，虛幻缥缈，顯得不太真實。
“喬喬，今天見到你我很開心，這幾年其實我經常.......經常會想起你。記憶中你還是上學時的樣子，紮個短短的馬尾辮，每天笑的沒心沒肺的。那時候我經常想，這個小姑娘啊，每天有什麽可開心的呢。”
熟悉的稱呼讓喬曼曼想起幾乎已經塵封的記憶，那些最後有關于林宇森的回憶實在算不上好。
她停下腳步，站到林宇森對立面。幾乎是質問的語氣：“想我？想我為什麽從來不來找我。林宇森，你今天這是在幹什麽？請我吃飯，送我玫瑰花，補償嗎？還是再幫我圓一個少年時期的夢！”
不顧林宇森瞬間落寞的神情，喬曼曼咬咬牙繼續道：“大可不必，如你所見，這些年我過得很好，雖然沒有考上好大學，但也不愁找不到工作。還有我最近在相親，估計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結婚對象了。”
不管不顧的說完這些話，喬曼曼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大大的眸子裏滿是晶瑩的淚水。
林宇森不知所措道：“對不起。”
靜谧柔和的月光下，年輕英俊的男人和嬌俏的女人相對而立。喬曼曼小聲啜泣，晶瑩的淚水滑過臉頰，“啪嗒”一聲滴落到地面，也滴落到林宇森的心上，似有千斤重，壓得人喘不上氣。
林宇森拿紙很輕的幫喬曼曼擦掉臉上的眼淚，喬曼曼賭氣般的扭頭，不願意看他。
林宇森欲言又止：“看見你過得好我很開心，真的喬喬。剛剛在車上我看到那個人給你發的信息了，如果......如果你也喜歡他的話，一定要和人家好好相處。”
喬曼曼盯着林宇森手裏的玫瑰花，一字一頓道：“我讨厭死你這個樣子了，我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女兒，你的關心未免太多餘了林宇森。我和誰交男朋友，和誰結婚都和你沒關系。”
林宇森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我知道。”
喬曼曼用力擦拭自己的雙眼，直到把兩只眼睛都擦的又紅又腫，胸腔裏剛剛彌漫上來的憤怒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是難過和不忍。
“既然當年不聲不響的離開，就幹脆一點，不要回頭，不要給我希望。”
喬曼曼仰起頭，用力扯出一個微笑：“我喜歡的林宇森是個做事果斷的人，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林宇森也笑，但心裏一片悲苦。那個曾經天天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長大了，還變得這麽堅強，他原本應該欣慰才對，但不知為什麽，他很心疼喬曼曼。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喬曼曼永遠不要傷心流淚，永遠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6年前，喬曼曼給過他這樣的機會，是他太膽怯，太懦弱，親手放棄的。
林宇森小心翼翼的問：“以後還能聯系嗎？”
站久了，喬曼曼有些累，用腳尖剮蹭地上微不可察的塵土。
到底是不忍拒絕林宇森，喬曼曼的聲音悶悶的：“随便你。”
雖然是模棱兩可的答案，但林宇森依舊很開心。認真的說：“我這次回北京是辦辭職手續的，再回來的時候我請你吃好吃的。”
喬曼曼點點頭又搖搖頭，小聲說：“那我的相親對象怎麽辦？”
林宇森舔舔嘴唇，出口的話不光明也不磊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喬曼曼猶豫片刻，最後決定遵循本心。雖然心裏有一點點高興，但還是維持着年輕女孩該有的驕矜。
喬曼曼：“讓我考慮一下。”
——
這天晚上，林宇森将喬曼曼送回去後，便打車去了火車站。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半小時，林宇森在超市買了一包煙，蹲在火車站廣場上一個角落裏慢慢的抽。
今天他原本只是想約喬曼曼吃頓飯，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是從什麽時候改變了心意呢？是看見喬曼曼還像小時候那樣，不論吃什麽都把好吃的先夾給他，是喬曼曼接過玫瑰花時明媚滿足的微笑，還是看到另一個男人用關切的語氣詢問喬曼曼下班了沒有，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飯，亦或是在喬曼曼公司樓下見到她開始........
林宇森不知道要不要後悔，自己目前除了一腔熱血什麽都沒有，因為創業存款也花的七七八八，工作不穩定，連安身立命的房子都沒有。
抽完第四根煙，林宇森強迫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他把剩下的煙全部扔進垃圾桶，大步走進候車站。希望下次再見到喬曼曼的時候，他能更好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