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4
方以澤手腳麻利地做完了衛生,客廳裏轉了轉,沒見季禾的人影,往書房裏一瞧,就見季禾正背對着他站在書房的窗邊擺弄着架在窗前的一臺DV。
“能進去嗎?”他站在門口喊了季禾一聲。
季禾回頭,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的問題有些無聊:“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幫我對戲嗎?進來啊。”
方以澤随即就笑了起來,見季禾又從書房的抽屜裏找出那副他見過的平光的黑框眼鏡給戴上了,不覺大奇道:“你平常也要戴它嗎?要出門?”
季禾又擡手扶了下鏡框,順手把《刀鋒》的劇本也拿了出來翻了幾頁,随口說道:“我要去試鏡的那個角色叫孟凡,他平常就是個戴了一副眼鏡文文弱弱的教書先生。我不近視,也沒戴眼鏡的習慣,但是孟凡在《刀鋒》裏從頭到尾都是戴着眼鏡的形象,我先盡快适應一下,拍戲時可以自然一點。”
方以澤平常沒怎麽關注過娛樂八卦的事兒,對自家東煌娛樂旗下的藝人也沒太多了解過,再加上這陣兒雖然和季禾接觸挺多,但關于季禾演藝事業方面的事卻沒怎麽聽季禾提起過,因而聽到季禾說起要戴上眼鏡提前适應一下角色設定,還頗覺稀奇了一會兒。
季禾把DV轉過來對着書桌後轉椅的方向,回頭看了眼方以澤:“窗邊有沙發椅,也有能直接坐的地墊,你可以坐那邊。我先調整一下狀态,你先不要出聲。”
方以澤感覺季禾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狀态,盡管人還是那個人,但氣場似乎一下子就變了,當然不會出聲打擾,不過還是開口問季禾:“《刀鋒》的劇本給我一份呗?”
他挺好奇的,前幾天也只是瞄了一眼《刀鋒》的扉頁,現下忽然想知道季禾要演的那個孟凡是個怎樣的角色。
季禾直接把他手上的那份《刀鋒》的劇本遞給了方以澤。方以澤拿過來翻了翻,上面貼了幾張便利貼,劇本上也有不少季禾寫的批注,季禾的字寫的挺大氣,流暢疏朗,有點鐵畫銀鈎、筆走龍蛇的味道。
方以澤順口說了句:“美人兒你這字寫的不錯啊。下筆還蠻大氣的。”
“那你呢?”季禾又扶了下鏡框,斜睨了他一眼。
方以澤摸了摸鼻子,呵呵笑起來:“有空給你寫一個,你就知道了。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方家自小的家教就挺嚴的,他雖然高中畢業後就死活不再深造了,但從小打下來的文化底子還是在的,寫的一手字雖然不像季禾這麽疏朗大氣,但還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季禾聽他這麽說,不知怎麽的忽然就彎了一下眼睛,沖他笑了一下,然後在方以澤頓時變得幽深的目光裏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開了DV的拍攝功能,伸手在唇間比了一下“噓”的手勢,示意方以澤不要再出聲。
方以澤拿過一杯水喝了一口,不再出聲,擡頭饒有興致地看季禾開始“表演”。
季禾坐在書桌後,正低頭寫教案,手中的鋼筆劃過紙張,隐約發出沙沙的聲響,忽然,他的筆尖在紙上一頓,把整張紙都劃破了!随即,季禾緩緩地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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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他的整個眼神都不一樣了。
眼鏡後的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睛似乎是泛起了一絲震驚,目光悠悠地望向前方,定在了某處。他抿了一下嘴唇,沙啞着聲音開口:“你剛才說什麽?”
季禾的指尖也跟着微微一顫。
他的聲音和平常說話時大為不同,低沉又沙啞,面部表情也有了細微的變化。
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方以澤低頭,迅速翻到了季禾正在演的這一幕戲——
《刀鋒》裏孟凡表面上是個平凡的教書先生,但實際上精通各種推理和暗殺,還是早期的共/産/黨/員。而孟凡的前女友白茹在當了漢奸後,反而機緣巧合得知了孟凡的真實身份,私下裏找到孟凡教書的西式女子學校對他進行勸說,希望他能夠為日本軍部效力。
季禾正在演的就是與前女友白茹在辦公室裏的一番對話。
“山河瘡痍,家國蒙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有人可以為國死節,也有人只願過平凡的生活,”孟凡猛地站起來,眼眶微紅,顫抖着聲音說,“你我緣分早就盡了,你又何必逼我做出同你一樣的選擇?還是這種為國人所不恥、為良心所譴責的選擇?”
似乎是對面站着的白茹說了句什麽,孟凡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面沉如水,但又帶有幾分難以置信的怔然。
方以澤繼續看劇本,季禾這句話之後接的就是白茹的臺詞——
“蝼蟻尚且偷生。趨利避害,不過是人類的本能而已。你說的這麽高尚,國家又給了你什麽?”
白茹說的冠冕堂皇,又理直氣壯。
方以澤頓時心口塞塞的,這個白茹明顯是個人人喊打的反派角色啊!他趕緊一目十行地把這場戲的臺詞都給看完了,方便接下來能聽得懂季禾在說什麽。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孟凡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側過身,擺了擺手,聲音裏帶了濃濃的沉痛的倦意,“你我已不是一路人,你走吧。”
白茹冷笑:“孟凡,你如今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教書先生,若是我把你是共/黨的事情上報給伊藤先生,你以為你會落得什麽好下場?縱使我還做不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對付你,還綽綽有餘。”
孟凡猛地轉頭,目光如有實質地緊緊盯着她:“不過三年未見,我都快不認識現在的你了。”
“人總是會變的。”白茹看着他。
孟凡摘下眼鏡,開始用手絹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嘴上淡淡地說:“你走吧。不必再勸。”
白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說什麽,卻見孟凡戴上眼鏡,重又坐下,拿起鋼筆繼續寫教案,一副完全無視了她的樣子,只能氣急敗壞地摔門離開了。
孟凡寫字的動作頓了頓,他微微擡眼,看向白茹離開的方向,輕輕地嘆了口氣。
季禾起身去關DV時,方以澤還沒回過神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一個演員“演戲”,雖然只有短短的兩三分鐘,但季禾的表演,還是很能吸引、打動人的。
難怪公司裏這兩年一直在捧季禾、盡力給了季禾各種相對好的資源呢!那個孟東海的抱怨,或許也是“情有可原”?
方以澤想到這兒,啧了一聲,看着季禾白皙修長的手指靈巧地調試着DV放映的頁面,覺得真是賞心悅目的很:“我感覺你的狀态挺好的。看起來不太像……拍戲狀态出問題的。”
季禾手上的動作頓住,回頭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挑起嘴角沖他笑了一下,示意他過來看:“我給你放一遍吧。”
難得美人兒的态度如此溫和,方以澤喜不自禁地湊到跟前去,問:“怎麽了?”
他是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啊!不管是臺詞,還是表演,季禾給人的感覺都很不錯啊。
季禾沒做聲,擡手打開了剛才錄的那段視頻。
視頻開始回放。
方以澤正看着畫面一陣納悶時,旁邊的季禾輕聲開口了:“照理說,我一個人對戲也是可以的,找找入戲的狀态就行,不會太久。之所以以前會有周舟幫忙,其實是取了個巧,畢竟有個真人站在對面,可以更快地進入狀态。”
“嗯?”方以澤側頭看了他一眼。
季禾盯着正在播放的畫面,微微蹙了下眉:“但青島那件事之後,我就發現一個人對戲不行了。拍戲是個很連貫的事情,中間哪怕思緒斷了一秒鐘,也會影響後續的劇情表演。如果對面沒有人,我很難進入真正的拍戲的狀态,感情也做不到全面深入的投入。換句簡單點的話來說,應該就是想象力受限,難以做到快速地構造一個人物形象出來。”
方以澤的心情也随着季禾的這番話變得有些沉重,他沉吟了一會兒,問:“也就是說,以前你拍戲,完全可以在腦中設想完角色一系列的反應,但現在很容易思維散亂,找不到想象的關竅?”
季禾擡頭看他,眼中多了點方以澤一時間看不太出來的情緒。
季禾心裏多少有點震動。方以澤的話,近乎準确地說出了他這段時間的問題。
方以澤微微低頭,在逆光裏看到季禾面部精致的線條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黑框眼鏡後的那雙桃花眼,在陽光映照下雖然還有着深海般的清冷寧靜,又好像……多了點讓他心裏為之一熱的震顫,仿佛是精致的傀儡娃娃被注入了靈魂,一下子變得生動起來。
平日裏,他只覺着這雙桃花眼好看,而季禾笑起來微微眯起眼睛時更好看,此時此刻,方以澤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人們常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酸是酸了點,他一時間卻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
方以澤的喉嚨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他頓了頓,盯着季禾的眼睛,輕聲卻溫柔地說:“沒事的。我來幫你重新建立起和想象之間的聯系。”
#####其實呢,《刀鋒》的抗戰劇類型設定的靈感來源于前幾年的一部劇《紅色》,好看好看好看!強烈安利!張魯一簡直是我男神!精于推理又懂暗殺的上海小男人!
作者繼續喝着代餐麥片,眼冒星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