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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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聽了。”紀梧拽了張紙，邊擦手便說：“這種事情一般都會讓人特別生氣，別把你氣得飯都吃不下去。”
“這倒是。”曲米說：“剛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給我氣的腦仁都是疼的，一個星期都吃不好飯。”
紀梧提起情緒笑笑，走進廚房給自己換了一雙筷子。
曲棋看着她的動作，心裏感覺有點奇怪。
紀梧剛剛的行為稱得上沒有異樣，但曲棋就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再聯想到紀梧額頭上那道疤，曲棋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
紀梧拿着筷子出來，表情十分正常，她确信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異常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所以狀态很容易就調整過來。
曲米還在感嘆：“其實就算不給你們講，我現在也挺氣的。”
曲棋：“那你就閉嘴吧，不然越想越氣，等下你真的要吃不下去飯了。”
曲米：“……你不是要做透明人嗎？別說話好嗎。只要你不說話，你就還是我的好哥哥，你要是再說一句話，你就只是曲棋，”她微笑，“咱倆沒關系了。”
曲棋知道曲米的性子，知道她不會生氣，也有心讓紀梧忘了剛才的事情，順勢開起玩笑，吐槽道：“誰稀罕和你有關系。”
曲米捶胸：“好了，真的吃不下飯了。”
紀梧在一邊小聲地笑，覺得很有意思。
曲米被曲棋帶着長大，兩人還算是有默契，她能察覺到曲棋的意圖，雖然不理解是為什麽，但還是配合起來。
她邊給自己順氣邊誇張地說：“我上次這麽生氣的時候，還是小學別人拿我名字開玩笑那次，他硬要說我是大米，要把我吃了。”
“給他能耐的，我當時就甩了他兩巴掌。”曲米說：“還要把我吃了，我才不慣着他的沒素質。”
曲棋笑着說：“是，結果當時就被叫家長了，說你欺負同學。我當時正聽課呢，你直接沖進我們教室把我拉了出來。”
曲米不服輸地說：“他活該，誰讓他先犯.賤。”
紀梧在這時很認真地問：“後來呢？他還有拿你名字開過玩笑嗎？”
“沒有，我當時下手還挺重的。”曲米說：“但如果那天我沒動手，可能整個小學都要被人那樣叫。”
紀梧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又說：“幸好你動手了。”
曲米：“這事情其實也怪我爸媽，他們取名字太随便了。我出生那天家裏午飯吃的大米，就叫曲米；我哥出生前那一會兒我爸媽在下棋，就叫曲棋。”
她嘆了一口氣，接着說：“我哥也被人叫過‘餅幹’這種的外號，但是禹堯哥就沒有過那樣的困惑，他名字取得就挺不錯。”
紀梧嚴肅地說：“他們太讨厭了。”
曲棋擡頭看了她一眼，只是很快就低下頭，默默吃飯沒有說話。
“紀梧寶貝。”曲米突然問：“你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啊？我有時候會覺得它冷飕飕的，和‘寂無’一個讀音，就是那個‘孤寂的寂、一無所有的無’。”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了。”紀梧笑着說。
曲棋扭過頭看着她，“其實我也挺好奇，但我想肯定不會是後面的那個寓意對吧。”
曲米附和道：“我覺得也是，父母取名字頂多随便一點，但肯定不會故意給孩子取有不好寓意的名字。”
紀梧眼神飄忽一瞬，聚焦的時候說：“是的。不過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原來那個名字不太好聽，我中間就改了一次。至于為什麽叫現在這個名字……”
她笑了笑，回憶起記憶中那棵高大繁茂、葉綠密集的梧桐樹，輕聲說：“我初中的時候，學校裏面有一棵梧桐樹，我很喜歡。”
她的笑不摻雜一點虛假，曲棋不由多看了兩眼，然後趕快偏過視線。
曲米“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原來叫什麽？”
紀梧用筷子在碗裏一點一點小幅度地戳着碎成了小朵的銀耳，說：“不重要，反正都改過了。”
曲米點點頭，“也對。名字嘛，還是得喜歡才重要。”
曲棋一言不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有種莫名其妙的堅定感，這個時候，他最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周一的時候，保安又趁着紀梧打卡的時候給了她一袋花朵棉花糖。
“我小孫女說你很有眼光，讓我把這個也拿給你。”他說：“這是她很喜歡的另一個零食，她跟我強調一定要給你。”
紀梧有些不好意思，“幫我謝謝她。”
保安：“你先拆開一個嘗嘗看，我好給她反饋你的感受。”
紀梧便低下頭，撕開前仔細看了看周圍有沒有針眼或者破損的痕跡，确定袋子完整後才拿出一個放進嘴裏。
“不錯的。”咽下去以後紀梧笑着說：“味道很好，甜味也不是很膩，幫我謝謝她。”
“好。”
紀梧轉身準備進去，走出兩步後又調轉頭回來，“她現在在上學嗎？有機會的話我想見見她可以嗎？感覺她很乖。”
保安思考一會兒，說：“在上幼兒園，你又要上班，見她的話可能不太容易。”
紀梧遺憾道：“那怪可惜的。”
“沒事兒，你去看我朋友圈，裏面有她的照片。”保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她真的乖極了，說話聲音也糯糯的，可招人喜歡了。”
“叫什麽名字呀？”
“囡囡。”
紀梧笑了笑，說：“好。”
紀梧平時是不刷朋友圈的，最開始她甚至都沒有開通朋友圈，只是大學有一次學校讓轉發一篇文章，她才開通。
後來就放那沒管過，她不發動态，也不看別人的動态。
這天中午有時間的時候紀梧特地看了看保安的朋友圈，裏面所有的內容都圍繞着一個和藹可親的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個機靈可愛的三四歲的小姑娘。
從視頻裏面看，小姑娘的确是一個愛和人分享東西的小孩子，不管什麽東西撕開以後都會先拿給奶奶，然後又舉到鏡頭邊，讓爺爺吃。
看着子孫三人的互動，紀梧一時間有些陷進去，這情形在她身上也曾有過體現。
在很早之前。
确定了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以後，紀梧放下心，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下班以後，紀梧在超市将從視頻中看到的小姑娘喜歡的零食挑着那些貴的買了一些。
回到家裏，她拿出一張便簽紙，在上面寫了一句話，折起來放進了袋子裏面。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紀梧把這些東西遞給保安，輕聲說：“我覺得這些東西囡囡會喜歡，可以幫我拿給她嗎？”
“買這些幹嘛，你們年輕人都不容易。”保安拒絕：“拿回去自己吃。”
“特意給囡囡買的，幫我問問她的反饋。”紀梧說：“說不定以後我還能開一個零食鋪子呢，到時候請她過來做産品經理。”
保安接過來，說：“這次就算了，下次別給她買了，留着那些錢買自己喜歡吃的。”
紀梧點點頭，說了聲再見離開了。
經過那個因為白血病去世的孩子的墓碑時，紀梧停了下來，拿出包裏面來自囡囡的巧克力，放到臺前。
“有些化了，但是日期還是新鮮的。”紀梧小聲說：“她年紀和你差不多，她喜歡的這個應該也更偏向于你的口味。”
頓了頓，她說：“其實我還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但也理解不了自己。我覺得我是一個挺奇怪的人，好多事情原本就知道，可還是等到現在也看不開。但現在……算了……”
又停了一會兒，她把巧克力剝開，說：“以前覺得，其實死了也挺好。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不能死，因為錢還沒掙夠，死了連塊墓地都沒有，于是就這樣磨磨唧唧地活到現在啦，結果還不賴，因為我活得算得上不錯。”
“在你面前說這些其實不太好，你別在意，明年我們還一起過兒童節。”她擡手摸了摸墓碑上面的照片，微微笑了下，說：“笑得很好看，也很可愛，希望你一直這麽開心。”
“……也希望我死以後，我墓碑上面的照片，可以是笑着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這兩個可愛的人，紀梧這一天心情都挺不錯。
來到小區前面的一個拐彎路口時，突然有一個人沖了過來，正站在紀梧電瓶車的正前方。
紀梧猛地攥住了剎車，驚魂未定之餘擡頭看了一眼，看清那人後，她身體本能地開始發抖。
紀梧努力想控制住不要這樣，可是無濟于事，她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太陽隔着頭盔打在她臉上，紀梧覺得那灼熱讓她全身的皮膚都開始發痛。
對峙許久，面前的人先開了口。
他聲音算不上大，紀梧其實根本聽不分明，但透過那個張合的嘴唇，紀梧就很清楚地看到他在說什麽。
“李美梓。”他在喊這個名字。
深顏色的頭盔遮住了紀梧的動作，她閉了閉眼，扭轉車把手準備從一旁繞過去。
可那人動作更快，直接伸手攥住了紀梧的車籃子。
“你認出我了，我知道。”
“李美梓，你沒去你姐姐的婚禮。”
“為什麽？”
頭盔成了紀梧最後的一道防護，她想，只要她不出聲，不摘掉頭盔，面前的人說什麽她都不承認。
可這場面太過奇怪，周圍人流來來往往，行人偏頭往這邊看一眼，發現沒事兒就離開。
紀梧沒有勇氣在這裏和他起沖突，于是更加不會有人覺得這人不是好人。
他們可能只是覺得，這兩個人在鬧。
思緒飛快轉動，紀梧猛地跳下車，一把解掉頭盔的帶子往後面扔。
她聽到頭盔砸到了人，聽到了熟悉的悶哼。
紀梧沒有管，邁開腿奮力往小區跑。
就像那天，她急着回去疊被子的時候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