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向我道歉。”
“你道什麽歉，道歉不應該說自己錯哪了嗎？為什麽不說？”
“你智障啊？”
“站着別動，動一下後果你自己知道。”
“哈哈哈哈，你看她是真傻啊，頭發縫裏面都在漏沙子！”
“證據呢？你證明不了就不要亂扯理由，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
紀梧睡得很不安穩，腦子裏一直有一群模糊的聲音在叫，帶着滿滿的煩躁，刻意的戲谑，全然不懷好意。
她不想在那樣的情境下繼續睡覺，但是她醒不過來。
紀梧的五官往一塊兒擰着，兩只手掌緊緊抓着床單，直到水滴聲響起，她的不适才慢慢緩解。
可這也沒維持很久時間，因為五分鐘後，水滴聲停止，紀梧也睜開了眼睛。
她摸到手機，關了鬧鈴，仰面躺在一片漆黑之中，這樣的環境讓她安心。
沒過多久，手機消息提示鈴突然響起來，是給某些人特別設置的。
紀梧不得不将自己從黑暗中剝離，她摸黑走到窗前，将黑色幕布一樣厚重的窗簾拉開，亮光頓時傾洩進來。
金色光芒打在身上，紀梧非但沒有覺出暖意，反而感覺曬得厲害，惡心乏力等症狀席卷而來。
她眯着眼睛将窗簾拉上一多半，只留下沒有正對着床的那一部分。
室內亮光夠了，紀梧躺回床上時也沒了剛才難受的感覺。
她這才拿出手機看消息，發信人是李梓晟，她姐姐。
紀梧閉了閉眼，才點開消息查看詳情。
【小妹，我下周三去你那裏出差，周五結束，我們見一面吧。】
紀梧知道她現在發消息的意義，她給了自己思考的空間。紀梧沒有立刻回複她，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見她。
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到想要上廁所的時候才出去，曲米不在家裏，給她留了紙條。
【紀梧寶貝，我媽打電話讓我回家吃飯，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下面畫了一個笑臉。
這情況其實讓紀梧更加輕松。她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曲米，一個人身上出現那麽多異常行為，想來大多人都會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她。
紀梧很是畏懼那樣的目光。
下午還是在床上躺着，紀梧把自己放空，一張張翻看自己手機裏面的照片，很多張，全部都是整潔的床鋪。
說來奇怪，盡管她只吃了早飯，但這一整天，她也沒覺得餓，直到八點多鐘，她走出房間，拿了一盒酸奶，在沙發上坐下。
曲米沒多久就回來了，提着一個保溫飯桶，看見她就說：“我媽給你熬了雞湯，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紀梧道了聲謝，自己去廚房拿了兩套餐具，曲米給她倒出來一份。
湯還有些燙，紀梧就用勺子嘗了味道，曲米馬上就問：“怎麽樣怎麽樣？”
紀梧停頓一下，說：“好喝，但是好像和上次的不太一樣。”
曲米笑了笑，“這次你發燒了嘛，就比較清淡。”
紀梧點頭，繼續沉默地喝湯，最後只剩一個碗底，紀梧低着頭，慢吞吞地說：“曲米，我……”
“你很好。”見她停頓，曲米說。
“謝謝。”紀梧依舊沒擡頭，“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要怎麽說。”
“那就不說。”曲米說：“以後我每天問你一次’想說了嗎’，想說的話你就說，不想說就直接告訴我。但是不管怎麽樣，我站你這邊。”
紀梧擡頭看她，聽見曲米問她：“我哥今天早上是不是和你說什麽了？”
“沒有。”紀梧本能回答，然後想起來曲棋确實沒有對她說什麽，他考慮的那些，都在情理之中。
“就知道你會說沒有，不過我哥也和我說了。”曲米說：“但是他沒壞心的啊，就是擔心我。我性格太外向，有時候注意不了特別細節的地方，小時候又是他帶着我，好多事情都是他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你們關系很好。”紀梧評價一句。
“還行，但他也挺煩我的，因為我鬧騰。”曲米尴尬地笑了一下，“不過他人挺好，就是社會新聞看多了，看誰都覺得有點問題。”
紀梧點頭：“我知道。”
“而且我已經罵過他了，太沒分寸。”曲米誇張地把手張開，說：“跟他那樣的男的往咱們門口一杵，擱誰誰不怕啊，他還問七問八的，顯得他。”
紀梧笑起來，申明道：“好了好了，我不在意的，而且你哥他真沒說什麽。”
“還有，這雞湯不是阿姨做的吧？”紀梧說出自己的推斷：“沒放姜，不是阿姨的作風。”
“你看出來了啊？好吧是我哥。”曲米撓撓頭，說：“其實今天我沒回家，是我哥說要給你一點空間，把我帶他家裏了。”
“謝謝。”紀梧說：“真的，謝謝你們。”
第二天，紀梧去了那家蛋糕店，找到了當時的服務員，把蠟燭和打火機的錢還給她。
那人不收，說：“本來就是店裏面用過的，不收費，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話把剩下的東西還給我就好啦。”
紀梧把東西給她，鄭重道了謝，然後挨個去了周圍的電動車售賣店。
現在的電動車鎖定功能有兩種模式，一種觸屏，一種按鍵。
紀梧對電動車的印象還停留在按鍵的款式，并且她覺得，老款的安全性能可能會更好。
“這種觸屏的效能很好，而且防水。”老板熱情地給她介紹，“按鍵的就是經典，現在的也防水。其實兩種沒差多少，價錢也一樣，但是我覺得觸屏的好看。”
紀梧思考了許久，問：“有優惠嗎？”
“按鍵的有，現在處理，加兩百給你安一個大電瓶。”老板說：“觸屏的就是普通電瓶。”
“我要觸屏的。”紀梧說：“謝謝。”
“……有優惠的是按鍵的啊。”老板以為她沒聽清，又說了一遍。
紀梧：“好的，還是要觸屏的。”
最後紀梧騎着電動車出去的時候，老板還是沒想明白，她怎麽就沒要那個優惠的。
但或許是紀梧長得太乖，老板突然喊住她，給了她一把鎖，“姨送你的，你小心點，別被人把車給偷了。”
“但要是有人搶劫，別掙紮，要啥給他啥。”老板說：“不争那個氣，該服軟就服軟，咱打不過，能花錢保平安也行。”
紀梧點頭，“謝謝。”
電動車騎着還不錯，面罩擋住陽光，也沒那麽刺眼睛。
最重要的，紀梧只能聽到風聲，再沒有任何一個人闖入她的世界，她不需要和別人交流接觸，很舒适，很惬意。
途徑一家紋身店，紀梧車速放慢了許多，一悠一悠地往前挪，在挪出二十米以後她終于下定決心調轉車頭。
十秒鐘後，紀梧上了鎖的車子停在了紋身店門口，直到下午五點鐘她才出來，坐在電動車上給李梓晟回複，說“可以”。
在她身後，曲棋坐在車裏若有所思。
很快，有人打來曲棋的車門，曲棋思緒被打斷。
賀禹堯嘀咕：“發什麽呆呢？讓你給我鳴兩聲笛響一下好找人你也沒鳴，幸好我記得你車牌號，不然都找不到你人。”
“沒事。”曲棋說：“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紀梧去了超市，稱了兩斤的蝦尾，又買了一大堆火鍋用的食材，拎着回了家。
曲米今天沒出去，癱在家裏追了一天劇，躺得渾身酸痛，紀梧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廚房切水果。
“我們今天吃火鍋好嗎？”紀梧問她，然後解釋，“大餐做起來有些慢，現在時間不早了。”
“當然可以。”曲米沖她擠了擠眼，“你買的全是我愛吃的！”
紀梧笑了笑，拎着東西進了廚房，兩人一起洗菜。
沒多久曲米手機響起來，是曲棋打來的電話。
曲米接通，開了免提放一邊，曲棋的聲音傳過來，“曲米，我和賀禹堯在外面準備吃燒烤，你要來嗎？”
頓了頓，他解釋：“主要還有他女朋友在，賀禹堯怕人尴尬，想找人陪着，你能過來嗎？你不能過來我就給咱媽打電話了。”
“誰家年輕人願意見對象朋友的媽啊？”曲米問：“非要今天嗎？我這邊和紀梧都快做好了。”
窸窣聲響了幾下，再有聲音傳過來時就變成了賀禹堯的聲音，“妹妹幫幫忙，我追了好久才追到的，她性格比較收斂，這次主動提出要見我的朋友。跟我們倆待一起真的怕她不舒服，萬一把我甩了怎麽辦？”
曲米扭頭看紀梧，無聲嘆了口氣。
紀梧用氣聲講：“你去吧。”
曲米拿着手機出去打電話，五分鐘後回來，問紀梧：“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禹堯哥說他們就快要結婚了，那個姐姐這次過來就是想看看他朋友都是些什麽人。”曲米說：“這樣的話我也有點尴尬，而且害怕自己說錯話。”
紀梧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住，停頓片刻才道，“曲米，你知道的，我……不太行。”
曲米擺擺手，“沒關系的，你就陪我過去就好了，那個姐姐不愛說話，我哥廢話也少，就禹堯哥一個話多的，但是女朋友在那裏，他估計也顧不上說什麽了。”
紀梧猶豫好久，這時間曲米在心裏把曲棋罵了上千遍。
直到紀梧說出“好”字，她才停下來，轉過身用手機給曲棋發了一條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