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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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米在家裏等了很久，紀梧都沒有回來。她晚上沒吃飯，家裏雖然有存糧但她不會做，幹脆下了樓，準備買些零食屯着。
站在便利店外面的時候，曲米頓住了，不可置信地透過玻璃牆看着那個正在閉眼許願的女生。
是紀梧。
她竟然是今天生日嗎？可是為什麽要一個人過？
作為一個從出生開始每次生日都被父母隆重慶賀的人，曲米不太能理解紀梧為什麽不把蛋糕帶回去和她一起過生日。
就這麽站着看紀梧把蛋糕吃完，曲米好像猜到了一點原因。
她還是餓，但便利店顯然是去不了了。
拿出手機打電話，看到裏面的人張開嘴喊了她的名字，曲米撒嬌道：“紀梧寶貝，我好餓，你要是還沒進小區的話可不可以幫我買些吃的，孩子真的要餓死了。”
她看到紀梧點頭，說“好”。
挂斷電話，曲米馬上回了家，不給紀梧看到她的機會。
紀梧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小蛋糕盒子丢進垃圾桶，打火機和蠟燭放進包裏，在便利店選購了幾款曲米平時經常吃的零食，拎着東西回家。
一打開門，紀梧就聽見曲米很有節奏的聲音：“铛铛铛铛！”
紀梧關上房門，微笑道：“有什麽好事嗎？”
曲米神秘兮兮地伸出攥成拳的手，又故作高深地說：“猜猜這是什麽？”
“蟲子？”
“不。”曲米擡起另外一只手，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辣椒面？”紀梧又猜。
“no.”曲米皺了皺眉，像是不理解，“為什麽你會猜這些東西啊，确定不是恐怖故事嗎？”
紀梧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尴尬，沒有說話。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是手鏈！”曲米伸開拳頭，一條手鏈懸在她兩根指頭上，剩下的部分在空中墜下來，随着曲米的動作輕輕晃動。她朗聲道：“兒童節快樂啊，紀梧。”
紀梧明顯地一頓，在聽到“兒童節快樂”後更是直接愣住。
曲米突然擔心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在看到紀梧一個人吃蛋糕的時候，曲米雖然不知道她這樣是為什麽，但她表示理解。不過理解不代表她可以讓這件事情就這麽輕易地過去。
——朋友生日一定要送禮物，這是曲米的行事準則之一。如果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以後她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今天時間太晚，她來不及去買新的禮物，在卧室翻箱倒櫃只找到了這唯一一個新的東西。
上個月發工資以後她給自己的獎勵，拿到手以後還沒有戴過，可以送人。
并且曲米還特別聰明地找了一個借口，以兒童節為借口。
因為她覺得紀梧好像不是很想讓別人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看着紀梧呆住後又有些不知道怎麽說的表情，曲米覺得自己可能太自以為是了。
“你不喜歡嗎？”她小聲問。
“不是。”紀梧先是很簡短地回答她，然後變得沉默。
那條手鏈不是很複雜的款式，銀制的，特別的地方在接口，是一個特制的美人魚暗扣。
紀梧是很喜歡的，但不只是因為這條手鏈，更多的是因為她在今天收到了這條手鏈。
只是她還有些疑惑。
“我很喜歡。”紀梧在長久的沉默後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後說：“只是我不理解。”
曲米從聽到她說喜歡就很開心，“什麽？哪裏不理解？這條手鏈是我挑選了好久的，關于它的一切我都可以為我們紀梧寶貝解答。”
“不是和手鏈有關的。”
“那也可以解答。”和紀梧認識以來，曲米從沒見過她這麽多問題的樣子，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會很耐心地解答。”
這一句話像是沒有用的複述，但曲米還是說了。
不知道她的感覺對不對，但紀梧真的是一個很淡的人，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是這樣，包括她自己。
曲米擔心，如果自己沒有很熱烈地表示出自己的願意解答的态度，紀梧會縮回去不再問。
畢竟最開始哪怕不舒服，紀梧還是在忍受自己抱住她的行為——假如她沒有發現紀梧不對勁的話，可能到現在她還是會動不動就抱她一下，哪怕不是在早上還沒睡醒的時候。
而且，如果那個有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的人換成她的話，她今天晚上都要睡不着。
曲米不希望紀梧這樣，她希望紀梧在過完生日的這一天，能夠睡個好覺。
得到她肯定，紀梧問：“不是兒童也可以過兒童節嗎？”
“當然。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自己過結婚紀念日，前提是你需要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找出合你心意的那一天。”
紀梧聽她像是在開玩笑的話，忍不住撇了撇嘴，然後又說：“我沒有給你準備兒童節禮物。”
曲米指指她手上拎着的那一包零食，疑惑道：“難道這些不是給我買的嗎？我們紀梧寶貝背着我有別的寶貝了嗎？”
“沒有，只有你一個……”紀梧笑了笑，勉強地學着曲米的樣子，說：“寶貝。”
“謝謝寶貝。”曲米笑着主動從紀梧手中接過零食，表明态度，“既然是禮物，那我就不給錢了。”
“好。”紀梧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只得又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的紀梧寶貝可以伸出手，讓我來幫你戴上手鏈嗎？”曲米又一次晃晃被自己挂在手指頭上面的手鏈，眨了眨眼睛，“超好看的。”
紀梧朝她伸出手，輕聲道：“謝謝。”
曲米幫她把手鏈戴好，抱着零食進了自己的房間，留給紀梧一個酷酷的背影，和一句真心實意的晚安。
紀梧看着她的背影，第不知道多少次覺得自己邁出的這一步很正确，非常正确。
和曲米合租，算是一場意外。
起初是因為紀梧無法拒絕何穗持續不斷的好意，只能一次次和曲米接觸，然後來不及表明自己想要獨居的态度，就已經和曲米住到了一起。
原計劃盡快找房子搬走，又出了房東那件事。曲米在她面前表現出很恐懼的樣子，找到下一個房子時，紀梧又來不及說清楚自己的想法，就和曲米住到了一起。
再之後就是紀梧不想搬走了。
和曲米住在一起，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
曲米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本質是活潑可愛，哪怕是總是沉悶并且對所有事情都無所謂的紀梧，在她身邊也會露出很多以前沒有的笑容。
雖然大多時候都不太能看得出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曲米很真誠，至少在紀梧看來是這樣。
曲米不會做飯，就在第一次看到紀梧在做飯的時候一直偷偷看她，然後在紀梧覺得不舒服終于忍耐不住而開口詢問的時候，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啊？感覺你做的東西都好好吃，我會付夥食費的！因為是你做飯，所以我們一九好不好？”
紀梧一開始不太喜歡她這樣，覺得曲米嬌滴滴的，還特別沒有分寸。
後來才知道不是曲米沒有分寸，是她完全沒有給曲米注意到分寸的機會。
那天是她們搬進第二個出租房的第五天，是一個周六。
剛吃完早飯，曲米問她：“你是不開心嗎？”
紀梧疑惑：“為什麽這樣問？”
曲米頓了頓，說：“我好像沒看到你有過其他表情，從我見到你第一面，你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嘴唇抿着，眼角垂着，很像我們領導。每次她做這個表情的時候，我就知道她被她的領導罵了。”
紀梧聽得無語，但還是解釋道：“沒有，我沒有不開心。”
沒想到曲米順着她的話突然說：“就是這樣！你的疑問句和陳述句是一樣的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聽到了你句子裏面的‘為什麽’、‘嗎’，我真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在問我問題，什麽時候在和我說話。”
紀梧感覺自己好像從她的話裏面聽到了抱怨的意味，一時間似乎有些更加無語。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曲米說的那些，沒有任何問題。
因為她好像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緒。比如現在，她并不是真的覺得無語，而是腦子裏有道聲音在說：“紀梧，你現在應該開始感到無語了。”
所以她開始對曲米覺得無語。
但實質上，她對此覺得不舒服。只是這點不舒服，本能地被她藏了起來。
“所以我就只能自己去猜，猜你什麽時候不高興了，什麽時候感覺累了。”曲米說：“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和朋友說話原來還可以這麽累。”
“朋友？”紀梧有些不可置信，但還是那樣像是陳述句的語氣：“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我們都是一起反抗過無良房東的關系了，難道還不是朋友嗎？放到古代，我們這就是同生共死了好不好！”
她說的很激動，但紀梧遠遠感覺不到和她那時候情緒相近的一絲半點，于是她依舊采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用很平淡的陳述句的語氣，“好的，我們是朋友。”
“你看，又是這樣。”曲米嘆口氣，說：“你的這句‘我們是朋友’，聽在我耳朵裏面，和上一句‘我們是朋友嗎’，唯一的區別就在于上一句多了一個‘嗎’字。”
“好的。”紀梧說：“我知道了。”
曲米深深地看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哀怨，然後很無奈地講：“紀梧，在朋友面前是可以笑的。像我這樣——”曲米露出一個很真心的笑容，對紀梧伸出手，“交個朋友好嗎？我是曲米。”
看着曲米的笑和曲米的手，紀梧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能交個朋友。
想起來馬上就要到的三個月後的六月一號，紀梧想，應該在那之前，送給自己一份禮物。
于是她伸手和曲米握了握手，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知道你叫紀梧。”曲米很高興地說：“非常勇敢而且有謀略的一個超級無敵大美女，很高興認識你。”
紀梧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要做點什麽。思考了很久也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曲米看着她的眼睛，眨了眨，說：“你交到了我這麽一個超級無敵大可愛化身的朋友，難道不應該笑一笑嘛？”
她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別按在嘴角兩邊，壓着那塊肉往上面提了提，“笑，像我這樣。”
紀梧學着她的樣子，試了試，對着她做出一個她要求的微笑。
“好了可以了。”曲米看到以後，不但沒有更加開心，連她原來的笑容也垮了下來，“很尴尬，我不勉強你了。”
“不喜歡笑也可以，但是一定要讓自己開心哦。”曲米盯着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一定一定。”
“不讓我知道也沒關系，只要你自己知道了你是開心的就好。”
聽完她這句話，大腦傳輸給紀梧的信號是“沉默”。但是紀梧想，自己這時候應該是很開心的……哪怕不是很開心，至少也是有一點開心。
因為，她好像真的有了一個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