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白杉高中入學那天是祁訣親自送他去的,上|床下桌四人寝,每層樓有公共的廁所和浴室。他領完被褥回來時看見祁訣端了盆水給他擦儲物櫃。襯衫袖子高高挽起,淨白的手掌拿着有些髒污的抹布,看到這一切時,他簡直覺得自己有罪。
“祁先生!”他急得喊出聲,把被褥丢在桌子上就跑過來去搶祁訣手裏的抹布,“您怎麽能做這種事?讓我來吧。”
“嗯?”祁訣挑了挑眉,“沒關系,比這更髒更辛苦的事我都做過。”雖然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但他的确做過。
“有我在,您就不能做這些事。”白杉扯走祁訣手裏的抹布,別扭地開口。
祁訣故意逗他,“小杉長大了,要保護我了嗎?”
“當然。”白杉學着祁訣平時的語調回答,成功把祁訣逗笑了。
“不過,下次在學校不要叫我祁先生了。”
“為什麽?”白杉都已經叫慣了,而且不叫祁先生叫什麽呢?
“被別的同學聽見了,萬一傳你閑話就不好了。”祁訣洗了手,把白杉領回來的被褥展開鋪在床上,“我比你大十歲,叫我哥吧,或者叔叔也行,你想叫什麽?”
“那就叫哥吧。”白杉小聲回道。叫哥好像比叫叔叔親近點。“您看着很年輕,叫叔叔不合适。”
“行。你叫聲我聽聽。”
“……哥。”白杉臉上泛起熱度,有些羞于開口。
兩人收拾完其他室友也還沒來,祁訣便帶着白杉去學校超市買了些零食水果,“這些等會都分給你的室友們,知道嗎?”
“嗯。”白杉乖乖點頭,跑在前面打開寝室門,卻撞上一張熟悉的臉。
“嗨。”封禹沖他招手,“好巧,我們在一個寝室。”他看向白杉身後的祁訣,認出這就是那日宴會上帶走他的男人,“祁總。”
祁訣本就對他觀感并不好,因此只是沖他點點頭,把東西放在白杉桌子上,“白杉,我下午還有個會。”
“現在就要走了嗎?”白杉有些着急,他想伸手去拉祁訣,但顧忌到外人在場,又垂下手,眼巴巴地看着祁訣。
祁訣把他拉到櫃子後面,避開封禹有意無意掃來的視線,“現在确實得走了。”他把少年的頭發揉亂又一點點理順,“你在學校好好和同學相處,如果想我,就打電話,知道了嗎?”學校規定學生不能帶手機,但學校裏有公用電話,只要刷飯卡就能打提前錄在裏面的號碼。
“嗯。”白杉重重點頭,“您不用擔心我。”他說,又問:“我可以每天都打電話嗎?”
祁訣笑了,揪了揪他的鼻尖,“怎麽上了高中還這麽黏人?”
“我不黏人。”白杉小聲辯解。
“白杉!”封禹突然沖到櫃子前。祁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後退了一步,解釋道:“我想問問白杉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飯。”
“确實是吃午飯時間了。”祁訣後退一步,垂眼看着白杉,“你和他一起吃午飯吧。”
“好。”白杉最後依依不舍地看着祁訣,一步三回頭地和封禹一塊去食堂。祁訣看着封禹将手臂搭在少年肩膀上,心裏沒來由地堵得慌,有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他坐在車子裏服了藥,但毫無用處,只要想到那一幕他的一顆心便像放在小火上煎似的,焦躁得厲害。
“你和你那個收養人的關系很好?”封禹轉頭問白杉。
白杉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推開,“很熱。”
“好吧。”封禹收回手,插|進褲口袋裏,他想起方才看到的,在櫃子後,少年幾乎整個人都嵌入男人懷中,“你得小心你那個收養人。”他看着白杉道:“他又不是年紀大了生不出孩子,你也不是嬰兒,他收養你肯定另有目的,說不定想上——”
“我艹!”少年一拳砸在封禹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跌倒在地,“你有病吧。”封禹爬起來,想一拳砸回去,但看着白杉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又下不去手,“我是好心提醒,你至于嗎?”
“不要你的好心提醒。祁先生根本不是你說得那樣。”白杉看都不看他一眼。
封禹不死心,跟在少年身後,“你是已經被迷了心竅了。”
“離我遠點。”少年頭也不回。
“行行行,我投降。”封禹算是明白了,那個祁先生就是白杉的逆鱗,一句也說不得,如今只能順毛哄,“我也是好心提醒你,關心則亂嘛。我以後不提他了,行了吧。”
白杉充耳未聞,任憑他在耳邊叽裏呱啦一路也沒說一句話,等到了食堂門口才停下腳步看着他道:“你別說了,我的身份在學校要保密。”祁先生不想他被同學說閑話,那他就要把自己的身份捂得嚴嚴實實的。
“你理我,我就保密。”封禹擡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我會好好和同學相處,所以只要你有禮貌,我就會理你。”白杉下巴微擡,轉身進了食堂。
“哇,真酷啊。”封禹也學着白杉的樣子下巴微擡進了食堂,他已經預料到自己的高中生活将會非常有趣了。
*
祁訣下午開會時一直心不在焉,開完會後在文件上簽名時竟然不小心簽了白杉的名字,他将簽廢的文件塞進抽屜裏,讓高達重新打印了一份送來。
“祁哥,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我挺好的。”祁訣咳了一聲,又咳了一聲。
“真的好嗎?”高達看着他祁哥不像是很好的樣子。
“我今天會早點下班。”祁訣道。
高達嘴裏嘀咕着“關愛空巢老人”出了辦公室,見到劉博又讓他把祁訣不必要的行程都推掉,“你是沒有看見祁哥下午那個臉色,憔悴兩個字頂腦門上了。”高達嘆了一口氣,“可憐啊,白杉才去上高中第一天,他就這樣。”
“是因為白杉嗎?”劉博問。
“當然了。乍一分開嘛,是會這樣的。”
“相思病?”劉博想起一個不恰當的詞。
“小聲點!”高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見到祁訣,才放心道:“要是被祁哥聽到他肯定又覺得是我教你這麽說的,上次我嘲笑他被王叔捉奸在床,他立刻打電話給我媽告狀。”
“捉奸在床?”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高達身後響起。
高達幾乎不敢回頭,祁訣很貼心地走到他面前,“是我聽錯了嗎?”
“是是是。”高達趕緊就坡下驢。
祁訣冷哼一聲,還沒哼完就偏頭咳起來,高達立刻狗腿地遞了杯溫水給祁訣,祁訣接過潤了潤嗓子,對高達道:“郭明誠你還記得吧?”
“記得。”他明面上是章原的助理,實際是章閣裏的人,也是章閣裏與他的爪牙聯絡的樞紐,原本他對章閣裏忠心耿耿,将所有罪責都推卸到章原身上,卻在後來突然改口,坦白了實情。
“他怎麽了?”
“之前他改口是因為我答應給他女兒找名醫做視覺修複手術。三月份做的手術,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我本來打算去硯市接了他的妻女去監獄探望他,這也是我先前承諾的。但我最近——”祁訣又咳了聲。
“我懂了,我去接他的妻子女兒進進監獄探望他,你趕緊回家休息吧。”
“嗯,正有此意。”
回到祁宅時天還很早,楊姨在熨衣服,見了他便道:“少爺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要不要叫黎醫生來看看。”
“暫時不用。”祁訣擺擺手。
“叫黎醫生來看看總歸放心些。”楊姨接過祁訣脫下的外套,又問,“少爺,我看你的睡衣怎麽少了一套。”
“可能掉在哪裏了吧,別找了,過陣子說不定就冒出來了。”祁訣無奈地給白杉打掩護,這小孩怎麽這麽傻,每次都被發現,每次都是他幫着掩飾,偏偏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最近幾個月家裏總是丢衣服,還都是少爺你的衣服,過段時間就冒出來了。”楊姨忽然湊近,低聲道:“少爺,會不會是哪家小姐暗戀你,雇人偷你的衣服。”
“……沒有哪家小姐會做這種事的。”祁訣扶額,“別多想了,反正過陣子又會冒出來。”
“總是丢,沒辦法讓人不多想啊。”楊姨将熨好的衣服疊起來,還要再說什麽,祁訣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串陌生號碼。
“我接個電話。”祁訣進了書房。
“喂。”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但能聽見一些嬉戲打鬧的雜音。
“白杉。”
“您怎麽知道是我?”白杉有些驚訝,他明明還沒說話呢。
“可能因為我也在想你。”祁訣靠在椅子上,一天的疲憊好像都在此刻消解了,“今天過得怎麽樣?”
“很好。”白杉瞪了湊過來的封禹一眼,這人也太沒眼力見了,別人打電話還非要湊過來,“今天和室友還有班裏同學們熟悉了一下。”
“相處得好嗎?”
“嗯,很好。”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祁訣笑着道:“我以為你第一天會有些不适應。”
“我适應得很好。”白杉只能這麽說,他不想讓祁訣擔心,盡管才半天沒見面他就想祁訣想得發瘋,這和他平常待在家裏等祁訣回家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時他知道幾個小時後就能見到祁先生,但現在他知道自己必須十天後才能見到祁訣。這樣想着,就好像他們已經分別了十天。
“嗯。”祁訣有點想咳嗽,卻不想讓少年擔心,便借口道:“馬上還有一個會,先挂了。”
“哦,好。”白杉挂了電話。今天唯一讓他期待并開心的事情結束了。他耷拉着腦袋回到宿舍上了床,任憑封禹在他身後叽裏呱啦了一路,也沒搭理他一句話。
“喂,你剛剛跟誰打電話?”不會又是那個祁先生吧。封禹趴在他床邊看他。
“關你屁事。”白杉翻個身背對着他,眼不見心不煩。
白色襯衫勾勒出少年勻稱的身形,封禹的目光在少年微微翹起的臀和柔韌纖細的腰上轉了轉,不動聲色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