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楚松被關在地窖裏, 說起來還是與靈兒有關,因此靈兒對楚松有那麽一點點的虧欠。
當時從地窖裏出來後,楚松什麽都沒說就急匆匆的走了, 靈兒當時就覺得他背影帶着落魄和凄慘,但現在看, 全是錯覺。
眼前的人比她高一頭, 靈兒得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同時,也瞧見他薄薄的嘴唇一開一合, 淡聲說道:
“張永康不适合你。”
眼前人一如既往的高冷,面色緊繃起來,像是方才說的是什麽人生大事。
話音落下,靈兒彎了彎眉眼, 輕笑道:
“你果然知道了。”
靈兒向前一步靠近楚松, 楚松頓時渾身繃緊。
幸而靈兒只是為了小聲說話才靠近他。
少女微微仰頭看着他的眼睛, 幽深的眸子裏映出粉面桃腮, 她笑的梨渦露了出來, 道: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合适?楚松, 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靈兒越過楚松, 大跨步離開,只留下楚松怔愣在原地。
.
天色晚了, 張春晖便在房裏點起光亮。
想了想,他起身将楚松桌子上的燭臺也點上, 就在他扣上燈罩的時候, 楚松回來了。
Advertisement
“楚兄,吃過飯了?”
“嗯, 多謝了。”
張春晖笑的和善:“客氣什麽,對了,張永康來過了,他說今日就不過來讨教了。”
回想起靈兒的着急,楚松早就猜測今晚她要和張永康見面。本想阻攔她的,可半點用處都沒有。
楚松不由得煩躁起來。
十幾年的良好教養也壓不住的躁郁,等他被張春晖叫回神時,楚松才發現他已經将一支筆折斷了。
“可惜了,我記得這是楚兄最喜歡的筆了。”張春晖咂咂嘴,“要不找人修修?”
城裏能人巧匠可以修繕,想來拿回來應該可以用。不過沒想到楚兄文質彬彬,竟然這麽有力氣。
楚松盯着自己的毛筆,扯了扯唇角後将其扔在竹簍子裏。
“壞了就是壞了,不要了。”
書院氛圍好,哪怕是晚上學子們也會用功讀書,因此楚松和張春晖二人收拾一番,坐在各自的凳子上開始溫習。
楚松的位置就在床邊,靠近窗戶,夏日的夜晚有些悶熱,因此窗戶打開,他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外面。
本該認真溫書的楚松,漂亮的眼睫眨了幾下,許久都沒翻動一頁。
他在想飯堂裏靈兒說話的意思。
她說他什麽都不知道。
楚松捏着書頁的手收緊。
在山寨那麽多天,他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她喜歡顏色鮮豔的布料,喜歡将頭發高高梳起,吃飯時喜歡先吃一口米飯再吃菜……
他知道這麽多,她怎麽能說他什麽都不知道?
就連她為何要和張永康走的這麽近,他都知道。
越想,楚松心裏那股火就越盛。
素來情緒穩定的楚家大公子,難得的情緒失控,甚至被張春晖發現了。
“楚兄,可是身體不适?”
張春晖覺得楚松回來後就一直怪怪的,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難道是擔心大考?
不對啊,楚松才學擺在這,他不該擔心這個的。
那是什麽?張春晖覺得楚松好似有什麽心事,而且還是不小的事情,比大考更為重要的事情。
張春晖起身走了過來,關切的給楚松倒了一盞水。
“楚兄,喝點水歇歇。”
楚松緩過神來:“多謝。”
水杯放在手邊,楚松就勢拿起來喝了一口。
這時張春晖往外瞧了一眼,疑惑出聲:“咦,這麽晚了,張永康要去做什麽?”
楚松擡眸,就見張永康收拾的整齊,甚至邊走邊整理衣襟,臉上挂着笑容,像是赴約。
楚松放下茶盞,視線黏在張永康的後背上,直到他消失不見。
楚松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他回想起在山寨中,靈兒對他所做的事情。
先是做吃食,送東西,看書……
越回想,楚松的眉頭越皺,最後思緒定在離開山寨的前一晚。
衣衫單薄的少女身姿玲珑,靠在門框旁,細紗下是少女的玉臂,被清冷的月光一照,像是會發光的羊脂玉。
尤其是那張不施粉黛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嬌憨,故作風情時便全是嬌媚。
彎彎的新月眉下,眸若燦星,随着她笑起來的構成微微的弧度。精致小巧的鼻子,殷紅的唇……
過去了這麽久,但楚松竟然記得這般清楚,甚至自己都覺得驚訝。
砰的一聲,楚松猛的站了起來,失神似的飛奔了出去,連張春晖的喊叫聲都沒聽見。
“哎,楚兄,你去哪裏?哎,着火了,哎呀!”
幸而被楚松碰倒的燭臺只是落在地上,被張春晖及時熄滅。但滅不掉的,是楚松心中,那壓抑許久的妒火。
俊逸非凡的少年即便緊繃着,面皮也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眉頭微蹙,腳步越發的快了。
往後山去的路上寂靜無人,只有茂盛草叢中蟋蟀鳴叫,一聲接一聲,和楚松過快的心跳聲吻合。
待看到前方的一點光亮後,楚松隐隐看見裙裝少女似乎在靠近張永康。
“靈兒!”
即便是刻意壓低的一聲喊,也依舊驚起樹林裏的鳥群,呼啦啦的飛走一片。
張永康從那頭走了出來,衣襟不整腳步踉跄,在看見楚松後,張永康露出一個尴尬的微笑。
“楚兄。”
楚松腦子轟的一聲。
等他反應過來時,拳頭已經落在了張永康臉上。
劇痛讓張永康大叫:“楚松,你做什麽?”
“楚松?”
這時靈兒也拎着燈籠過來了,少女依舊穿着做工的青布衣裙,在看見楚松打張永康後,她瞪大了眼睛。
“你打他幹什麽?”
“你沒被他欺負吧?”
“什麽?”
“什麽?”
二人同時開口,又都同時沉默。
靈兒上前将張永康從地上拉起來,見他臉上出現一塊青紫,暗道楚松瞧着身形纖瘦,還挺有力氣的。
張永康甩開靈兒的手,重重的哼了一聲,逃似的離開了。
現場只剩下倆人,四目相對。
楚松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靈兒笑了:“他能對我怎麽樣?”
楚松蹙眉:“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靈兒笑的更歡:“我不知道。”
本來今日就算楚松不說那些話,她也打算和張永康斷了的。王七帶來山寨的消息,說諸葛叔叔已經擺平了大半的人,只剩下一小半的異聲,慢慢來就是。
所以靈兒想,那就不必非要她成親了,可以想旁的法子。
最主要的是,她對張永康實在是提不起什麽感覺。
也不知為何,她和張永康提完,張永康不可置信的看她,像是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說什麽“你竟然嫌棄我?
我還沒嫌棄你!”
靈兒一聽這話就炸毛了,當即拽着張永康的領子,質問他說的什麽意思。
所以張永康才會衣衫不整,急急的跑了,生怕靈兒給他一拳。
卻不想,他到底還是挨了一下,只不過是楚松打的。
“你放心,我不會壞了書院的名聲的,不必這般提防我。”
靈兒覺得楚松實在是迂腐的緊,難道男女都不能一起說話嗎?而且她啥也沒幹,不會有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發生。
可是随着靈兒的話落下,楚松的臉上出現她看不懂的神色。
怎麽?就厭煩她至此?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歡我,放心吧,再有十日我便離開。”
說完,靈兒頭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楚松呆愣在那,滿腦子都是:
十天之後,她就要離開了?
回去路上,靈兒碰見趙尺了。
“哪天離開?”趙尺問道。
靈兒搖頭:“反正就這幾天吧,總得把這個月的工錢拿到手再說。”
雖然不多,但靈兒覺得自己付出了辛苦,而且這算是她第一次用勞動換錢,顯得彌足珍貴。
“多少錢?”趙尺說着拿出荷包,鼓鼓囊囊的,他遞給靈兒:“喏,這些不夠嗎?”
“你的錢給我做什麽?”靈兒直接拒絕,“我又不是給你做工。”
趙尺看着靈兒,問道:“非要留下呆幾天嗎?”
靈兒點頭:“是啊,不是告訴你了嘛,等着結工錢。”
趙尺追問:“不是因為楚松?”
靈兒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因為他?他什麽都算不上。”
再說了,她又算什麽。
靈兒快步往前走,趙尺緊随而至。
二人身後不遠處,楚松将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那句“他什麽都算不上”,讓楚松心尖一疼。
果然啊,她只是挑個順眼的人而已,這個人可以是楚松,可以是張永康,甚至可以是趙尺。
她願意的時候就逗兩句,像是對待小貓小狗。
不願意的時候,甚至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楚松怔怔的站在原地,銀白的月光鍍在少年的衣角上,面若冠玉的少年一身清冷,帶着讓人看不透的寂寥。
他蜷了蜷手指,将薄唇緊緊抿着,好像這樣就能忽略心頭的疼意似的。
.
張永康臉上好大一塊青紫,同屋的人問他是怎麽回事,他只說是沒看見路摔倒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同屋之人幫忙找藥,替他上了藥,第二日看起來總算好多了。
出門碰見楚松,張永康哼了哼。
沒将此事告訴夫子,已經是盡了同窗之誼。
晌午用飯的時候,同行人問張永康:“哎,你今日不去吃面嗎?記得你特別喜歡吃面條來着。”
幾乎日日都吃面,他們還逗他莫不是看上了靈兒姑娘。
“不吃!”張永康想起靈兒就覺得生氣。
憑什麽是她說結束就結束?他還沒嫌棄她粗魯潑辣呢!
還有那個楚松,他昨晚是什麽意思?聽見他好像直接叫了靈兒,莫不是……
張永康瞪大了眼睛。
莫不是他們早就勾搭上了?
想想這些天楚松的不對勁,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啊,”張永康喃喃,“怪不得楚松幫她說話。”
同窗沒聽見他說什麽,便問了一句。張永康看了一眼檔口的靈兒,厭惡的又哼了一聲。
玩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