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一天的課業結束, 夫子叫人将學子們的卷子發下去,他語重心長的道:“這只是尋常的考核罷了,你們不必有心理負擔, 考的好的莫要自滿,其餘人則是再接再厲。”
夫子說着, 視線瞄了楚松一眼, 心裏嘆了口氣。
可惜了。
他還以為楚松能次次第一,卻不想這次考的差一些。
不過成績也算不錯,只是不是最好的而已。
見楚松捏着卷子抿着唇, 夫子生怕優秀的學苗受到打擊,于是道:
“一次随即測評而已,好好準備,下月的大考才是重中之重。”
“是, 學生謹聽教誨。”
衆位學子們齊刷刷的應答, 夫子見楚松放下卷子, 瞧着神色平靜似乎已經接受, 他才放心的離去。
.
黃昏時分, 沒了白日的燥熱, 不過楚松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涼茶,看的趙春晖頭疼。
這次考試和以往一樣, 分為甲乙丙三等,但還會選出來一個上佳, 也就是最好的意思。
以前這等榮耀都是楚松的,從未落在旁人身上, 但這次楚松只得了一個甲等。
趙春晖看了看自己乙等的卷子, 心想自己若是能得甲等,那爹娘一定樂開了花。
但楚松不一樣, 他這等天之驕子,怕是會心理不适。
Advertisement
“楚兄,”趙春晖湊了過去,同時也看見楚松的卷子,發現他的字跡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沒了之前的沉穩,有的部分甚至比劃都有點虛。
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字跡才扣了些許分,沒拿到上佳?
楚松将卷子放好,趙春晖看見底下的宣紙,就見上頭的字跡也是如此,沒了往日筆力千鈞,行雲流水,反而有種滞澀感,就像……就像是胳膊沒力氣似的。
“去吃晚飯吧,”楚松站起來作勢要往外走,趙春晖就忘了問他這事,而是想起此行的目的。
“每次都看見大排場龍,估計我們也要排一會,”趙春晖道。
只是到了飯堂之後卻發現并不是那樣,面食檔口的隊伍很短,甚至沒有旁邊免費飯菜的檔口人多。
趙春晖一時有點摸不到頭緒:“不對啊,難道是今天的面條不好吃?算了,來都來了。”
趙春晖排在前面,楚松站在他身後。
過了一會,楚松身後又來了幾個學子排隊,還竊竊私語。
“這幾日連着吃面,我都要吃吐了。”有個人小聲道。
“那你還吃,不如吃旁的。”另一人回答。
“你還說我?你不也是嗎?每次來都能看見你在排隊,而且靈兒姑娘煮面的時候,你千方百計的和她搭話。”
“嘿嘿~”那人被揭穿了也沒不好意思,反倒是坦率的應了:“對啊,難道你排隊吃面是因為愛吃?不也是想要和靈兒姑娘說幾句話嘛!”
倆人說着說着,還互相打鬧起來,不小心碰到前面人的後背,那學子趕緊道歉:“抱歉啊。”
前面人回過頭,只淡淡的掃了一眼什麽都沒說。
“哎,你看見了嗎是不是楚松?”
“是,不過他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因為你碰到他所以生氣了?我記得他脾氣很好的,每次見到都是面帶微笑。”
“要不我再道個歉?”
“行。”
那學子再次道歉,楚松慢條斯理的說了句無礙,學子才松了口氣。
可他發現楚松依舊面色緊繃,看來是發生了什麽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吧。
過了一會,趙春晖發現前面隊伍有人離開去吃旁的了,他暗自高興,還對楚松道:“看來不用一會就到我們了。”
果然,前面又有人陸續離開,很快就到了趙春晖。
此時他才明白為何前面排隊的人中途離去了,只因為煮面之人不是靈氣十足的貌美姑娘,而是個中年婦人。
錢嬸子笑呵呵:“小夥子,你吃涼水面,還是熱湯面啊?”
趙春晖怪自己方才沒看清楚,現在已經到他了,他不好意思離開,便點了一份涼拌面。
每次都是下五份面,正好楚松的也在裏面,和趙春晖點的一樣。
等二人快吃完的時候,錢嬸子那邊也沒人排隊了,她正和旁人道:
“我這應該不會來人了,你幫我照看一眼,我回去看看靈兒,哎,那孩子小腿被蛇咬了,腫的厲害,我去給她送點吃的。”
趙春晖自然聽見了,他心想還怪可憐的。
書院在山上,自然蛇蟲多,但每天都會有專門的人清理和撒藥,所以這麽久了也沒多少人被蛇咬。
趙春晖對面楚松吃相斯文,不過吃飯速度比往日慢了不少,他微微側頭,耳朵還動了動。
那邊錢嬸子幾人的談話,一字不落的被楚松聽見,直到錢嬸子離開,楚松才三兩下将剩下的面吃完。
.
“面條來了,葛三也在啊。”
葛三站了起來,對外說他們是姐弟,如此也方便一些。
床榻上靈兒正靠在那,右腳未着襪子,能看見小腿靠近腳踝處纏着布條,腫的老高。
“怎麽樣?疼不疼?”
靈兒搖頭說不疼,但錢嬸子還是心疼了:“怎麽可能不疼,雖說這蛇沒毒,但咬出倆窟窿,肯定疼死了。”
錢嬸子來來回回的找東
西,給靈兒換了藥,葛三也在一旁搭把手。
“你回去吧,別耽誤下午上工。”靈兒道。
葛三撓了撓腦袋:“那我走了。”
靈兒囑咐:“不許輕舉妄動。”
錢嬸子迷茫:“你們姐弟吵架了?”
靈兒給葛三打眼色,讓他趕緊走,她則是含糊道:“沒有,就是怕他總來看我,耽誤活計不好。”
“原來是這樣,你們感情還挺好。”
出了屋,葛三生氣的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他擡眼看向男子住宿區域,暗自揣測昨晚那人到底是誰。
之所以被蛇咬還要怪他。
靈兒昨晚給他送松子,回來後又出了一身汗。屋裏嬸子已經睡下,靈兒怕吵醒她們,就端着水盆出門洗。想着夜深了,大家都已經熟睡,不會有人出來。
她找的地方也是房後背人的地方,絕對不會被人瞧見。
但靈兒還是發現似乎有人,她胡亂将衣服穿好追了出去,卻發現好像有人影進了男子住的地方。
書院上工的男子多,一個屋五個人,靈兒不确定方才是誰,又沒法聲張,便打算守株待兔。
想着那人說不定一會還會出來。
等着的過程被蚊蟲咬了不說,一個沒注意,還被一條蛇咬了腿。
葛三越想越覺得都怪自己,更怪那個黑影。
到底是誰?竟然還敢偷看少主?還有那條該死的蛇。
葛三憤憤的握緊拳頭,心想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人!
他因為氣憤手臂用力,撸起的袖子下小臂青筋迸起,面孔也扭曲起來。
趙春晖瞧見了,小聲對楚松道:“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啊。”
黃昏時分,樹蔭下,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臉色漲紅面容扭曲,咬牙切齒的似乎在嘀咕着什麽。
不怪趙春晖覺得奇怪,看起來也着實怪異了些。
楚松眯了眯眼,對趙春晖道:“想起一本書放在學堂未取回來,你先回去,我過會就歸。”
趙春晖并未作他想,晚上要點燈夜讀,沒書可不行。
趙春晖走後,葛三也回過神,同時看見了楚松。
他哼了哼,鼻孔朝上故意不看楚松。
少主說了,就當沒見過楚松,他是陌生人,他沒被少主帶回去,也沒在山寨生活過。
葛三仰着腦袋看天,假裝看天上的火燒雲,還嘚瑟着抖腿,哼着小曲往前走。
不喜歡我們少主?哼!我們山寨還不要這樣的女婿呢!
葛三和楚松對向而行,葛三打定了主意不理楚松。果然,一直到倆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葛三都憋着自己沒和對方說話。
不過——
“誰的松子掉了?”熟悉的清潤聲音道。
“哪呢?是我的!”葛三立刻轉身彎腰低頭找,“這是少主送我的,我都舍不得吃。”
腳下的青石板路上,果然躺着幾顆松子。葛三蹲下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兜裏放。
“多謝了。”葛三甕聲甕氣的說了句,作勢要離開。
“葛三,你多加小心。”楚松忽地說了這麽一句。
“什麽、什麽意思?”
日落西山,淺薄的暖黃光暈灑在少年的臉上,英俊非凡,俊美異常,一身青衣添了幾分仙氣,就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君似的。
尤其是在沒頭沒尾說了這麽一句後,他抿着唇不說話,讓葛三胡思亂想起來。
莫不是書院裏有什麽怪異之事?還是楚松知道什麽事情,但他不方便說?亦或者……
轉瞬之間,葛三腦子裏念頭流轉,最後他想到了一件事。
“你說的是讓我小心蛇吧?我才不怕蛇,只有我們少主,從小就怕這類東西,小時候還會吓哭過……”
葛三忽地捂住了嘴,意識到自己多說了,哼了一聲就轉身跑了。
這個楚松,心眼子還挺多!
怕蛇?
面容清隽的少年視線轉到不遠處,正是靈兒的住處。
怪不得。
按照她的身手,應當能避開蛇蟲一類才是,想必是因為害怕所以沒躲開。
楚松腳尖調轉,朝着學堂去了,來到自己座位上找到一本書籍後,正巧被巡邏的張伯瞧見。
此時天色擦黑,張伯伯拎着一盞燈籠,認出是楚松後,慈祥的笑道:“是你啊,今日也學的這般晚,趕緊回去歇着吧。”
楚松彬彬有禮的道謝,見張伯伯腰間挂着一個袋子,楚松問道:
“張伯,是要去撒藥了嗎?”
“是啊,每天晚上都要灑一遍,對了,你拿回去一點藥粉灑在住處附近,免得有蛇。昨晚就有人被蛇咬了,幸好不是毒蛇。”
張伯伯低頭解袋子,沒注意到楚松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但下一瞬,張伯伯就嘴瓢說了句什麽,随後他捂住嘴:“你伯伯我糊塗了,別當真,別當真哈。”
這件事只有錢嬸子知道,錢嬸子有心為靈兒抱不平,但又沒什麽辦法,所以才找了張伯伯,讓他幫忙想想轍。
涉及到姑娘家的事情,張伯伯想還是不要外傳的好,于是笑眯眯的道:“早點回去,我也去撒藥了。”
他看向楚松,見少年神色如常,似乎沒聽見他方才的嘟囔。
那就好,張伯伯想。
燭光遠去,少年的身影便隐在暗色裏,許久之後,他才擡腳往住處走去。
.
靈兒在床榻上養了兩天,紅腫的地方已經消了,她年輕恢複的快,只要不用力就感覺不到疼了。
就是走路的時候有點一瘸一拐,瞧着不大美觀罷了。
但靈兒覺得自己不能再躺下去,她得好好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掐指一算,只剩下二十三天,她這邊還沒有找到合适的人選。
也不是沒找到吧,書院裏不少學子們相貌堂堂,但她總覺得差了點什麽,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葛三那個大嘴巴,将靈兒受傷的事情傳到了山寨,王七作為代表來看她。
自然不是在書院相見了,而是在後門無人處,倆人隔着院牆說話。
“山寨裏怎麽樣?”靈兒問道。
王七答:“挺好的,就是諸葛叔和寨主總是争吵。”
靈兒道:“他們應該不是真吵架吧?”
王七道:“剛開始自然不是,是為了演給那些人看,但時間久了,難免就假戲真做,動了真火氣。少主啊,你抓緊時間吧,越早越好。”
等少主成了親,那些依仗年邁資歷老的的山寨老人就不會說什麽了,到時候少主再接過一寨之主的位置,帶領山寨前行。
“好,我知道了。”
一番談話後,靈兒還收到王七扔過來的包裹,裏面除了吃食外,還有一個荷包,裏面是銀票和一些碎銀子。
不用想,這錢定然是爹和諸葛叔給的。靈兒将錢貼身放好,拎着包裹離開了。
但她腳步沉重,只覺得肩上的擔子重的很。
她和諸葛叔父的想法一樣,山寨不能再這樣下去。現在山寨裏的青壯年不多,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做打家劫舍的生意。
再有,自打靈兒爹接受山寨之後,立下了許多條規矩,除非那等罪大惡極之人,否則他們也不會動手。
這意味着,山寨在坐吃山空。
靈兒嘆了口氣,想着不管如何,她都得挑人了。
早點成親獲得話語權,她才能同諸葛叔父一起,帶着山寨往另外一條路走。
回去的路上,靈兒小腿傷口處隐隐有點疼,因此走的慢了一些,正好趕上學子們課業結束往回來。
“靈兒姑娘,你好一些了嗎?”
“靈兒姑娘,這是我從家帶來的傷藥,治療外傷效果極好,而且不會留疤。”
“靈兒姑娘……”
不過一會,靈兒就已經被多位學子圍住噓寒問暖。
靈兒笑着一一作答。
說了幾句話後,有學子提出來送靈兒回去。
“姑娘的腿還沒好,不可用力走動,不如我送你回去。”
他這麽一說,頓時幾個學子争搶起來,都想要送靈兒。
現場吵鬧起來,惹的過路人紛紛側目。
張伯伯正好撒藥路過,笑眯眯的對着身側之人道:
“靈兒果然是個讨喜的姑娘,就是不知她多大了,有沒有婚配。”
張伯伯的贊賞之言加上不遠處學子們争的面紅耳赤,讓楚松臉一寸寸黑了下去。
他和張伯伯說了句什麽後,快步朝着靈兒的方向去了。
靈兒眼睛尖,一眼就瞧見走過來的楚松,同時也發現他面色緊繃,似乎有些不悅。
哦~靈兒明白了。
楚松一定是看見她所以不高興了。
他這麽讨厭自己嗎?
“姑娘,錢嬸子叫我來帶你快些回去。”
楚松站定後說了這麽一句。
靈兒哦了一聲。
怪不得他看見自己沒跑反而過來,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