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楚松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心情複雜。
就在剛才,那個女匪竟然說要和他成親?
無媒茍合,是為妾。她身為女子,怎麽能如此說話?
楚松一張俊臉黑的像是鍋底,過了會,又轉為紅彤彤一片。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抓緊又放下,弄的馬褲都是褶皺。
不對,楚松琢磨出一絲不同尋常來。
他不該為這而生氣,他是被強抓來的,本就不符合本朝律法,她做什麽說什麽自然也都不符合規矩。
楚松一遍遍的這樣告訴自己,又念了好一會的文章,這才将那顆不知為何躁動不安的心安撫好。
正值晌午,那個叫魯海的壯實山匪來送午膳,楚松沒出去。
算算日子,他沒有多少時間了,眼看着學院要開課,他得逃出去才行。也不知計劃是否順利,因此楚松沒什麽胃口,甚至起身往外走,說出去散心。
“好,”靈兒揮揮手,“去吧,若是找不到回來的路,随便叫個人送你回來就成。”
楚松垂眸,嗯了一聲後擡腳離開。
他都走遠了,靈兒還站在那看他的背影。楚松身材颀長,刻在骨子裏的家教禮儀,讓他看起來如同挺拔的翠竹,融入滿山的春紅柳綠裏,就像是一幅畫。
“果真是我看中的人,”靈兒杏眸彎彎,笑着道。
一旁的魯海輕哼一聲,在靈兒發現前先開口道:“吃飯吧,今天加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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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紅燒河魚,炸河蝦,另外還有一道清炒時蔬。
山寨裏能吃到肉的時候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吃些青菜,所以清炒時蔬無人問津,這導致葛嬸子不得不強制讓每人端一大盤子。
綠油油的菜瞧着還算不錯,靈兒吃了一大口。
“魯大哥,坐下來一起吃吧。”
每樣菜打了一海碗,別說楚松不吃,就算他吃,倆人也用不完這些。靈兒招呼魯海,魯海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想了想還是坐下了,想着借此機會能和靈兒說幾句話。
只是飯都要吃完一半了,靈兒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魯海斟酌片刻,先開口道:
“你頭上的傷怎麽樣了?”
豈料對面的少女手指比劃了一下:“噓。”
食不言寝不語,靈兒明白這個規定的好處了,那就是可以全身心的享受美食。
方才一筷子魚肉細膩噴香,靈兒認認真真的挑刺,再一口吃掉,別提有多舒服了。
她暫時不想說話,只想好好幹飯。
魯海:……
他當然不能再說什麽了。
總算盼着吃完飯,魯海邊收拾碗筷邊和靈兒說話,可還沒說幾句,少女就端着托盤往外走。
“魯大哥,我去送。”
順道看看,那書生跑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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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也是在山上,但顯然沒有這座山遼闊富饒。
農田開墾,有人在彎腰勞作;果樹開花,有人在細心的照料。
人們穿着普通的素衣,臉上洋溢着對秋收的期待。
如果不知這裏是土匪窩,還以為這些人是普通百姓,只是在做勞務而已。
又碰見放豬的六娃,這次小孩臉上沒挂着鼻涕,手上也幹淨,正捧着水囊喝水。
“楚公子!”六娃頗為激動,當即跑了過來,一臉崇拜的看楚松,“你吃過午飯了嗎?”
楚松搖頭,六娃抓着他的手,親昵的道:“公子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家吃,晌午我娘做的大包子,可好吃啦!”
小孩子最是能分辨出大人的情緒,六娃感覺到楚松是個好人,還教他寫字呢!六娃喜歡楚松,甚至比對靈兒還來的親昵。
山寨裏能吃上白面,那得等到過年才行。因着六娃歲數小,他娘才給他做了幾個白面包子,其餘人吃的都是雜糧包子,咬一口嚼許久才能咽下去,免得劃嗓子。
能将白面包子讓出來,足以可見六娃的真心。
“多謝,”楚松微笑,“我不餓,暫時不想吃東西。”
不想吃飯是不想面對她。
楚松心裏亂的像是一團麻,他需要盡快整理好情緒。
六娃自然看不懂大人的意思,他以為楚松想閑逛,于是挺起小胸脯,頗為自豪的道:
“山寨哪裏我都能找到,公子,我可以給你帶路。”
楚松只想自己一個人呆着,于是婉拒道:“多謝了,但你還需要放……放豬。”
“沒關系的,它們可以自己找到家。”
六娃說着就拍了拍豬臀,兩只豬哼哼唧唧的朝着六娃家去了。
“公子,我們也走吧。”小孩擡起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期待。
楚松只能點頭,讓六娃随意的領着他,去人少的地方便好。
方才一路走來,有許多人和他打招呼,楚松的教養讓他不得不朝着他們颔首示意。但轉念一想,這些人都是土匪,與她都是一夥的。
所以楚松想要找無人之地,正好讓六娃帶路。
小孩子總是崇拜強者。
六娃邊走邊和楚松說話:“公子,你覺得我們少主厲害嗎?我覺得可厲害了!許多人都打不過少主,我長大了也要像少主一樣。”
不等楚松說話,小孩又搖頭:“不對,我長大了也要像公子似的,能識文斷字,将來可以當酒樓的夥計!我聽王七哥說,酒樓裏好吃的可多了,到時候就可以讓我随便吃。”
果然是小孩,滿心滿眼都在想吃的。
楚松煩悶的情緒被小孩治愈了大半,他擡手将前方一截耷拉下來的樹枝推到一旁,免得刮到小孩的臉。
“若會讀書寫字,可參加科考,将來說不定能當官。就算不能當官,當學堂的夫子也綽綽有餘。”
“當夫子?”六娃疑惑了,“夫子是什麽?”
是管什麽的?可以管學堂裏膳食嗎?
“夫子,傳道受業解惑。”
對于小孩子的問題,若是靈兒在的話,想必幾句話糊弄過去了。但楚松不一樣,他答的一板一眼,極為認真。
六娃也聽的認真,在心裏種下一顆種子。
他想,他不是成為夫子,是該先去學堂才是。
“公子,那你呢?你會讀書寫字,是不是将來當大官?公子,你想做什麽?”
楚家乃豪門望族,京城楚家當然出了不少當官的。而這裏的楚家雖然是旁支,但楚夫人嚴苛教導,耳提面命,讓楚松用功讀書,考取功名,将來帶着楚家重回榮光。
楚松從四歲記事起,母親就為他立下人生目标。
那便是當官。
至于他自己想做什麽……
少年腳步緩了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眸像是陷入了虛無之中,六娃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走吧。”他輕聲道。
這條路徑果然沒什麽人,且景色宜人,讓人心情愉悅不少。六娃是個話痨小孩子,即便楚松不回話,他也自說自話。
走着走着,發現路的盡頭有幾間
茅草屋,屋子房門緊閉,窗戶倒是開了半扇,且外面站着兩個人,瞧着像是在看守的意思。
楚松心頭一跳,莫不是她又搶了人上山?
不對,她不曾下山。
“公子,我們還是走吧。”六娃拉着楚松的衣擺,聲音小小的,像是懼怕着什麽。
“那裏是關押着什麽人嗎?”楚松問道。
六娃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回答道:“林家兄弟在裏面。”
就是那個想要欺負女匪的林家兄弟?
楚松面色冷了下來,擡眼看向茅草屋。
“公子?”六娃又去拽楚松,“他們可吓人了,總是欺負我,幸好少主幫我教訓他們了。不過我娘說,以後碰見林家兄弟一定要躲的越遠越好。”
楚松腳步沒動,眸光閃動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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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下山的幾個人來到了最繁華的街道上,王七觀望了一番,沒敢去最大的那家店鋪。
只有二兩銀子,還是找個差不多的鋪子算了。
王七道:“大壯,你要給你娘買什麽快去買,一個半時辰後我們在城門處彙合。”
沒有王七領着,大壯甚至都找不到上山的入口。
大壯點頭,笑眯眯的走遠了。他伸手從懷裏掏出幾張紙,上頭的筆跡遒勁,力透紙背,即便不認識也能看出寫的漂亮。
楚公子說,這是他編寫的小故事,想要讓他幫忙賣出去換點銀子。
雖然楚公子沒明說,但大壯猜測,估計是因為要和少主成婚的關系吧!男人嘛,手裏沒錢可不行,而且楚公子應當是想給少主驚喜,這才沒讓他和旁人說。
當然了,大壯也不是傻子,他先是找了一家鋪子,讓鋪子裏的掌櫃念一頁紙。上頭果然就是故事,沒有關于山寨的任何信息。
如此這般,大壯找了幾家鋪子,将幾張紙分別确定過後,這才信心滿滿的揣着紙張,朝着當地最大的書肆去了。
這裏人來人往皆是儒雅之流,大壯穿着打扮寒酸,因此走進鋪子裏也沒人理他。
“我要找你們掌櫃。”大壯粗聲粗氣的喊人,被夥計嫌棄的白了一眼,“找掌櫃做什麽?你要買什麽和我說就好。”
夥計方才對旁的客人笑臉相迎,對他卻板着一張臉。大壯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差距了,于是他虎着臉道:
“自然是有要事!”
見大壯如此硬氣,夥計一時拿捏不準,為了以防萬一,夥計還是通報了一聲。
很快就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他打量大壯後笑道:“不知這位客人有什麽事情?”
大壯掏出前三頁紙,遞給了掌櫃。掌櫃不明所以,接過後查看。
看着看着,掌櫃就被故事吸引,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直到看完最後一行字,掌櫃的意猶未盡的咂咂嘴。
“客人要賣這個故事嗎?”
書肆裏除了筆墨紙硯外還有不少書籍,當然也有話本子這等雜書。每家的話本子大差不大,不過他們書香閣卻不一樣。
有專門的人寫話本子,再印刷出來,利潤極為可觀。
不過這樣也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故事總是銜接不上,亦或者大體相似,所以最近賣的不太好,已經引起東家不滿了。
這不,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掌櫃的确信,若是将這個故事裝訂成冊,那一定會大賣特賣!
“來來,客人這邊請。”
掌櫃的客客氣氣的請大壯去雅間商量,路過方才那個夥計時,大壯鼻子一擡,重重的哼了一聲,鬧的夥計面紅耳赤。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壯才從裏面出來,懷裏揣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一臉的喜色。
大壯剛邁步從書香閣出去,書香閣門前就停了一輛華蓋馬車,從車裏下來兩個人。
“父親,我來就好,何必您親自跑一趟。”
年輕的華服男子擺好矮凳,撩開簾子,從裏面出來一個上了歲數的男人。雖說面生褶皺,但從容貌上看,想必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
“後日楚漣回書院,我挑一方硯臺,讓他帶回去給楚松。”
“東家,您來了!”掌櫃的識趣,趕緊過來迎接。
楚老爺點點頭,讓人将最近進的硯臺都擺上來。掌櫃的一心表功,于是拿出方才收購的故事,獻寶似的給楚老爺看。
“東家,您看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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