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日落西山,昏黃的光落在茂盛的樹林裏,将那片緋色的衣擺鍍上了一層金色。
靈兒腳步輕快的在前面走,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
“葛三,你用了幾成的力氣?”
葛三背着楚松,他粗喘着氣回答道:“少主放心,再過半個時辰,肯定就醒了。”
顧忌着讀書人體質弱,葛三壓根都沒敢用力,怕直接将他骨頭打折。不過沒想到書生瞧着不胖,竟然這麽沉實!
“王七,我背不動了,換你來背。”
王七一張臉擰成了苦瓜,不願意三個字赤裸裸的寫在了臉上。
“王七,你在幹嘛?”靈兒停下腳步側頭看過來,明明笑吟吟的,可王七縮了縮脖子,像是火燒屁`股似的趕緊接過人背在身上。
“喲!這也太沉了!”
王七呲牙咧嘴,面色漲紅,使出了吃奶的勁背人。
“是啊,瞧着書生文文弱弱的,沒想到比我都沉。”葛三身上輕松一些,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汗,道:“莫不是身上都是肉塊?”
“那叫腱子肉,”前頭的靈兒正伸手夠樹葉,拽了一把後嫌棄的朝着葛三扔,“葛三,往後多和楚松學學。”
葛三哎了一聲,像是已經認準了楚松當少主夫君。
王七呼哧帶喘的接話:“少主,玩歸玩鬧歸鬧,總不可拿婚姻大事開玩笑。”
葛三嘴角抽抽,生氣自己說不出這麽順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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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老寨主的唯一繼承人,将來是要當山大王的,這麽個書生,他能壓住嗎?”
靈兒呵了一聲,笑着跳過來,靈動的像是只山間的小鹿。
“怕什麽,有我呢!只要本小姐的拳頭夠硬,誰敢不服?”
王七搖頭,不知道說啥是好了。
回到山寨,幾個人一路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逢人都會問一句:“少主,這位少年是?”
“我抓的書生,當夫君!”
“對對,就是旁邊山頭書院裏的。”
“叫什麽啊,姓楚,單字一個松,楚松,好聽吧?”
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不一樣的景色。
為了隐藏,他們山寨背靠着山建立寨子,保證不會被外人發現。
空曠的地方沒有樹木,全部被寨子裏的人用雙手開墾,又勤勞的種上種子,如今已經長了一片綠油油的菜苗。
有個放豬的小孩笑嘻嘻的喊:“少主成親咯!少主成親咯!”
“瞎喊什麽,”小孩他娘猛的一巴掌打在小孩屁蛋上,清脆的一聲響小孩不哭反笑,朝着靈兒做鬼臉。
“略略,”靈兒也扮了一個鬼臉,小孩哈哈大笑。
寨子裏的人衣着簡樸,大多穿着深色的衣裳方便幹活,唯有靈兒一身紅衣,肆意張揚。
“喲,我看看這是誰啊。”
路過一處茅草屋時,有個身量高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穿着一身褐色短打,手臂處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靈兒,你今天去做什麽了,怎麽一天都沒見到你?”
年輕人樣貌方正濃眉大眼,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
“有點事下山了,魯大哥,回頭再和你說。”
靈兒朝着年輕人擺擺手,低聲吩咐葛三快走幾步,免得被人看見議論。
葛三也小聲說話:“少主,你還怕旁人議論嗎?”
小時候大家不分身份全部玩在一起,有個嘴欠的小子說了句靈兒沒娘,靈兒當即揮舞小拳頭打了那個孩子。
事後小小的靈兒對已經是她小弟的葛三道:“成大事的人不怕議論,但如果被議論我們就該打回去,明白了嗎?”
小葛三抽了一下鼻涕,茫然的點頭。
在葛三心裏,靈兒天不怕地不怕,更別提什麽議論了。她會怕這個?
“我是怕被我爹知道,他不太同意我找書生。”
葛三想起老寨主強健的體格,當即打了個哆嗦,将人從王七那背過來,趕緊跑着往靈兒的住處去。
靈兒十三歲的時候就分得自己的房子,因此幾個人跑進院後關好後,都喘了口氣。
“行了,你們倆回去歇着,估計我爹一會就殺來,你們倆在容易吃挂落。”
葛三和王七一聽,不講義氣的一溜煙跑了。
靈兒這處小院落只有一間住人的房子,和一間雜物間。原本也是住人的,但是那個姑娘成親後就搬走和夫君一起住,所以這間屋子空了下來。
楚松被安置在靈兒的房間裏,山裏冬日冷,所以屋裏都搭的土炕,一進門便是炕,寬敞的能睡下四五個人。
楚松就躺在炕頭,連個枕頭都沒有,方才像是麻袋是的被葛三扔在那。不知是一路颠簸,還是他本就身體不适,如今臉色更差,半點血色都沒有了。
“啧,”靈兒心想,這書生瞧着細皮嫩肉的,怕是不經折騰,萬一病情嚴重可就糟了,得趕緊想辦法治才是。于是靈兒翻箱倒櫃,找到自己的藥箱子,費力的認清上頭的字樣後,打開一個瓷瓶倒出兩顆藥給楚松喂了下去。
只是藥丸被少年含在嘴裏,似乎沒往下咽。靈兒又取來炕桌上的大肚茶壺倒了一盞涼茶,半蹲在楚松身側,擡起他的頭想要喂水。
她背對着門口,壓低身子的模樣從後面看,就像是她抱着楚松的腦袋在親。
“靈兒!你做什麽?”
老寨主顏武來的時候,便看見女兒膽大包天的在強迫良家少男。
“怎麽回事,爹讓你嫁人,不是讓你随便找個人!”
顏武火速邁了幾步,趕緊抓住女兒犯錯的手。
“爹,我在給他喂水。”
少女擡頭,眼神清澈。
顏武看清炕上的少年還在昏迷,女兒手中也确實拿了一個碗,他才松了口氣。
松開手後顏武直接坐在炕邊上,問女兒:“靈兒啊,你找來這少年,不會是為了應付爹吧?”
靈兒這孩子性格倔強像她娘,之前父女倆因山寨事宜吵了一架,顏武說靈兒還是孩子,很多事情看不清,靈兒不服,說自己成親就是。
于是,事情發展到後來就變成靈兒要成親給顏武看。
“當然不是,爹,我喜歡他,你看楚松長的人模狗樣,多好看!”
顏武嘴角抽了抽:“女兒,人模狗樣不是這麽用的。”
不過他看了一眼,确實長相不錯。
“你和你娘一樣,都喜歡顏色好的。”
說完,父女倆哈哈笑起來。末了顏武道:“那就先讓他在這吧,若是合适就拜堂成親,不合适就再說。”
靈兒肯定的道:“必須合适。”
顏武不置可否,說道:“你諸葛叔叔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山寨就進行他嘴裏所說的改革,靈兒你放心,日子定然會越過越好,爹不會讓你吃苦。”
山寨的日子不大好過,尤其是這些年幾乎是自給自足,雖說能吃飽穿暖,但絕談不上好日子。
偶爾下山打劫能改善生活,但并不是那麽好碰。
“對了,明天有個商人的車駕從山下路過,爹打算帶人幹一票,你去嗎?”
“去啊,當然去!”靈兒一口應下,又問了具體的時辰,商議帶的人手,最後天色黑了顏武才離開。
說了這麽多話,靈兒有點口渴,茶壺裏的水沒了,她就出門去打水。
靈兒不知道,她剛走,炕上“暈倒”的少年就猛的睜開眼,随後快速起身下地,作勢就要往外逃。
可他還沒出門,就看見靈兒去而複返,于是楚松又重新躺了回去。
“怪了,葛三說沒用力氣,應該醒了才是。”
坐在那咕咚咚喝了一大碗水,靈兒又有點肚子餓了,正想出門去吃飯的時候,葛三和王七來了。
“少主,怕你和楚松餓肚子,我們來送飯。”
山寨就和小村落一樣,各家做各家的飯菜,但是有獨自生活或者不愛做飯的人,可以去吃山寨大竈膛,樣式不多,勝在味道還不錯。
“晚上只有打鹵面,不過是少主喜歡的豬肉鹵,正熱乎着。”
兩大碗面放在那,靈兒當即吃了起來,葛三看向炕上,問道:“楚松還沒醒?”
靈兒擡頭咽下嘴裏的面條:“不許你叫他楚松。”
葛三為難的啊了一聲:“那我叫什麽?楚公子?還是楚少爺?”
“都行,反正別直接叫他名字。”
靈兒美滋滋的想,只有自己叫他名字才行。
吃完飯,楚松還沒醒,靈兒就将面條放在窗戶口處,免得馊了。
外面天黑了,靈兒就點了一盞油燈,屋裏微弱的光亮,倒讓人看不清炕上楚松的小動作。
他聽了一會知道這是遇見山匪了,于是他悄聲摸向自己的腰間,卻懊惱的發現他換了衣裳匕首不在。
“咦,少主,楚公子好像醒了。”
靈兒回頭,卻見少年依舊睡的沉穩。“葛三,你眼神這般不好嗎?”
葛三揉了揉眼睛,尋思着自己看錯了。
“嗐,少主,屋裏太暗了,确實看不清,不過算算時辰,總該醒來才是,莫不是他身子骨太弱,要昏迷個兩三天不成?”
靈兒也有點疑惑,她走到炕邊彎腰叫人:“楚松,楚松。”
倆人之間一拳的距離,少女身上帶着股甜果的香氣,幽幽入鼻,擾的楚松蹙了蹙眉。
楚松睜開眼眸,冷靜的看着靈兒。
“你醒了,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
楚松額頭上的綁帶還在,且依舊濕漉漉的,似乎他流了很多汗。他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左眼皮上芝麻大小的黑痣分外顯眼,勾的靈兒一直看。
少女的目光過于直白,楚松英挺的鼻梁下薄唇抿着,臉慢慢的漲紅了幾分。
屋裏不甚光亮,因此楚松的異樣沒被看出來,靈兒笑着問他:“怎麽,不餓?”
說完,靈兒伸手過來要扶楚松起來,她想的是少年體弱,興許都起不來了。卻不想手剛放在他胳膊上,楚松便冷着臉躲開,然後自己起身靠牆而站,警惕戒備的看着靈兒和屋裏的人。
葛三沒什麽心眼子,他尋思這人咋還站那不動了呢?于是走到炕邊熱情的招呼他:“吃飯吧,打鹵面可香了!”
靈兒點頭:“還熱乎着,正是好吃的時候。”
肉醬這東西,熱的時候最香,涼了就差點意思。
屋內不算大,土炕占了一半,炕尾處放着一個小木桌,上面還放着茶壺茶盞。桌子旁邊靠牆立着一排未着漆的櫃子,上面雕刻了幾朵花的樣式,瞧着單薄寒酸。
楚松視線往下,就見屋裏空地上也有桌子,同樣都是未刷漆的原木色,椅子興許是用的時間久了,椅背上染了一團油漬。楚松視線很快劃過,最後落在靈兒身上。
“靈兒姑娘,”楚松依舊是那般文質彬彬的模樣,良好的家教刻在他的骨子裏,“楚某不餓,想盡快歸家,免得家裏人挂念。”
葛三看的稀奇,尋思這人被劫持過來竟然不哭不鬧,還斯文有禮的說話,着實是個奇人。
更奇的是他家少主,一身緋色衣裳的靈兒叉着腰,笑的眉眼彎彎:
“楚松,我決定讓你當夫君。”
周遭寂靜了一瞬,楚松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半響之後他才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靈兒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語氣輕松的道:“你,要當我的夫君。”
“姑娘,強搶百姓,這是土匪行徑。”
少女杏眸眨了幾下,天真無邪的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