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Imposter
面具 Imposter
天鵝堡中又舉行了一場舞會。
“姐姐,可以和我跳個舞麽?”身穿白色制服的伯爵主動走上去邀請自己的姐姐。
“你不去陪格蕾絲侯爵小姐麽?”伊麗莎白詫異道。
“姐姐,你在開玩笑麽?除了你之外,我不想和別人共舞——”
伊麗莎白莞爾一笑,“好吧。”
伯爵挽着伊麗莎白進入舞池開舞,贏得了賓客陣陣熱烈的掌聲。
“還記不記得我們跳的第一支舞?”伯爵忽然問道。
“當然記得,那一年,你12歲,我16歲。你跑去挑釁公爵,就因為我和他跳了一支舞。”也許是因為回憶起了從前的事,伊麗莎白不由露出了笑意。
“那時候我輸了,被他揍得鼻青臉腫。你為了安慰我,陪我跳了一支舞。然後你答應過我,會一直照顧我,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伊麗莎白放緩了舞步。
這時緩慢的小提琴聲響起,如怨如訴。
“盡管我心裏一直希望,你可以褪為孩子時的純潔。”
“對不起,你知道我不能夠——我對家族負有使命,就像你一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皇帝吞并掉一個又一個貴族的領地。我會掃除一切障礙。”
“我為你感到難過,弟弟。”
“你永遠不會背叛我的,對麽?”伯爵的手輕輕拂過伊麗莎白的臉頰。
一曲終了,兩人分開,終于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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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監視我姐姐,她有什麽狀況立刻來告訴我。”伯爵看着伊麗莎白走遠了,小聲吩咐自己的近侍道。
這句話毫無遺漏地落入了克勞斯的耳中。
“你把他當弟弟,他沒把你當姐姐。”克勞斯壓低了聲音,對伊麗莎白說道。“我會保護你。”
伊麗莎白對他露出嫣然一笑,“是麽?你在自告奮勇要成為我的騎士麽?”
“伊麗莎白小姐,能否與我共舞一曲?”克勞斯鞠了一躬。
“好的——”
克勞斯挽着她起舞,還不忘恭維她的美麗。“你真是美麗動人,任何看到你的人都不會注意其他女人的。”
“你在奉承我?”
“我說的都是真話。”克勞斯的目光落到她的右手手腕上,不禁贊嘆道,“這條手鏈真漂亮!”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是我們家族的珠寶。”
一曲舞畢。
格蕾絲侯爵小姐走了過來,她傲慢地盯着伊麗莎白的右手——那條銀色手鏈散發出皎潔的光。“我可是侯爵小姐,如果伯爵娶了我,也可以成為侯爵。等我成了天鵝堡的女主人,‘冷星’就應該戴在我的手上。而你終究是要嫁給外人的。”
“格蕾絲小姐,你這麽自信?我弟弟一定會迎娶你?”伊麗莎白問道。
“我們可是天作之合。”格蕾絲驕傲地回答道,“就算你不願意嫁給我哥哥,沒有關系,還有我可以聯姻。”
“追不到姐姐,就要控制弟弟。皇帝的想法真是別具一格。”克勞斯玩味道。
“我弟弟不會喜歡她的。”伊麗莎白苦笑道。“格蕾絲小姐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是啊,有誰會喜歡一個矯揉造作的洋娃娃呢?除非他另有所圖。”克勞斯壓低聲音,“我倒是替伯爵閣下擔憂,這些貴族女子的複仇心極強,對于那些無視她們魅力的男子,她們會毫不留情地報複,手段甚至極其殘忍。”越說越誇張,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毒舌地談論一位貴族小姐——”
“我冒犯了你麽?”
“那倒沒有。不過我想要去陽臺上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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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天鵝堡的花園中,伊麗莎白身穿着輕盈的白色絲袍,站在那裏摘葡萄。那副情景确實美得如同畫中的人物一樣。
克勞斯站在一旁,認真而細致地描繪了她的神情。
“這幅畫将成為我的得意之作。”
“我還需要繼續摘麽?”伊麗莎白看了看快要堆滿一個籃子的葡萄。紫色的瑪瑙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甚是誘人。
“請繼續,”克勞斯輕笑道,“葡萄已經摘得夠多了,不過我喜歡聽你的心跳聲。”
“這幅畫比大廳裏那副還要好看。”一個聲音忽然傳來,正是伯爵本人。
他走了過來,繼續說道,“畫得很好,我的姐姐好像很喜歡你的陪伴,聽說這些天你們一直在一起散步,畫畫,讀詩?”
“伊麗莎白小姐是一位非常有造詣的年輕女士。她對我們這樣的流浪藝術家非常友善。” 克勞斯說着,一邊笑着看向伊麗莎白。
“而你,先生,是一位很有天分的藝術家。我覺得以後有機會,我要向你多加請教。”
“伯爵真是過譽了。” 克勞斯故意做出謙卑的樣子,就連他自己也要恭維自己的演技了。
“過幾天我們狩獵,要不要一起去?”伯爵忽然抛出了這個提議。
“樂意奉陪。”
“很好。”伯爵笑得異常燦爛,“我會讓人去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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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的當天,克勞斯來到城堡門口,兩條油光水亮的獵犬歡快地對他吐着舌頭。
“克勞斯——”伊麗莎白喊道。她身穿騎裝,騎在一匹白馬之上,宛如狩獵女神狄安娜。她的身後跟着大批騎馬随從。他們把弓斜挂在鑲銀馬鞍上,看上去精神抖擻。
“伊麗莎白小姐,”克勞斯恭敬地鞠了一躬,“您看起來真是明豔動人。不過,我不知道您還有養寵物的嗜好。”
伊麗莎白小姐驕傲地擡起下巴,“它們都是可愛的孩子們。”
“伯爵呢?”克勞斯問。
“格蕾絲小姐迫不及待,我弟弟已經陪她先出發了。我在這裏等你。”
他們騎馬去了森林。
忽然,一只矯健的母鹿奔了出來。它渾身雪白,看上去像一輪明月。
“她是我的——我喜歡她的眼睛。”伊麗莎白笑道。
“看誰能把她捉住——”克勞斯提議道, “要是我捉住了它,你能夠滿足我一個願望麽?”
“好,看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
伊麗莎白揚起了鞭子,縱馬而去。
追到一個岔路口,他們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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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之後,樹林裏。
“快去救伯爵小姐,有人——要傷害她。”那個侍衛死死拽住了克勞斯的衣角,滿眼都是血絲。話沒說完,就斷了氣,只是眼睛依然瞪得渾圓。
“他們的鬥争與我有什麽關系?真是笑話。”克勞斯轉身,朝外面走了幾步,腦海裏不自覺地掠過一些畫面——與他一起共舞的貴族小姐,在花園裏摘葡萄的少女,好像油畫上的人兒一樣。
他狠了狠心,“算了,就當偶爾做一件好事罷了。”
地上的泥土貪婪地啜飲着鮮血。橫七豎八的屍體倒在那裏,一片狼籍。到處都是這場狩獵中的不幸犧牲者,有些是城堡的侍從,有些是外面的刺客。
克勞斯穿梭在樹林中,努力尋找着伊麗莎白,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是女巫,總不會這麽輕易就丢了性命的吧?
“伊麗莎白——”他繼續大聲呼喊着。
砰,砰,砰,終于,他的耳朵捕捉到微弱的心跳聲。他快速沖到了河邊,發現了倒在地上的伊麗莎白。
“克勞斯?幫幫我。” 她向他伸出手去,即使是在噩夢般的環境之中,她仍然選擇相信了他。
“你還好麽?”
克勞斯低頭檢查她的受傷情況,有幾處劍傷,雖然并不致命,但是流了不少血。糟糕的是,血液的芬芳好像毒藥一般誘惑着他。他的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眼前這個女子的鮮血。他不得不使出強烈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對這種紅色液體的貪欲。
“告訴我誰這樣對你。我會替你把他們撕成碎片。”
伊麗莎白搖搖頭,“帶我回去,求你——”
這時候周圍的灌木叢裏隐約有人頭聳動,看來暗殺還沒有結束。
“來的正好——”克勞斯笑着亮出了獠牙。“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
從灌木叢中傳出了幾聲慘叫,空氣中到處都是血液的味道。
克勞斯只留下了一個活口,他仿佛逗弄獵物一般捏着這個人的下巴,“說,誰是你們的主子?”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真是沒有意思。”克勞斯說着侵入了他的大腦意識。畫面并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在發號施令。“真是掃興,居然看不到他的臉。”克勞斯說完,便順手扭斷了這個人的脖子。“很抱歉,我不會讓你們活着回去通風報信。”
他轉過身對着伊麗莎白,“現在你親眼看到了吧,我是怎樣的一個怪物。”鮮紅的液體從他唇邊流下,豔麗而猙獰。
伊麗莎白勉強站了起來,朝他靠近,“你救了我,我不會忘記這份人情。”她似乎并沒有嫌棄他的意思。可是霎那間,她身體一歪,向後倒去,顯然是沒有力氣了。
“怎麽了?”克勞斯眼疾手快,立刻沖了過去,扶住了她。“我抱你回去——”不等她回應,他将她抱了起來。“不要亂動,會牽動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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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堡中。
“姐姐——”
伯爵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伊麗莎白的卧室,“我發誓,如果讓我找出是誰做的,我一定會将他撕碎。”他沖到床前,握住姐姐的雙手,充滿感情地親吻着。接着,他用臉頰去蹭她的雙手。
克勞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伯爵這些貌似親密的舉動。如果伯爵不是真情流露,那就是演技過人。什麽樣的人可以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去碰自己的姐姐呢?人類的心理可真是奇妙。他一心想從伯爵的臉上,看出什麽點別的東西來。
好一會兒功夫,伯爵才意識到他的存在。他徑直走到克勞斯面前,端正地鞠了一躬。“先生,你救了我的姐姐,我很感激你。請接受我最誠摯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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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快要相信他了。”伯爵走後,克勞斯說道。如果伊麗莎白不幸身亡,最大的獲利者自然是伯爵。他無論如何無法相信伯爵的清白。
“不是他,我知道,一定不是他。”伊麗莎白搖頭,蒼白的臉上仍然有幾分堅定的神色。
“你知道什麽?誰襲擊你的?”
“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誰,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我以後會更加小心。”
“為什麽?”
伊麗莎白看向窗外,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我說過,我們的家庭問題非常複雜。”她接着說道,“你能繼續為我讀書麽?那些屬于湮遠年代的英雄故事,可以讓我安靜入眠。”
于是克勞斯翻開了那一頁劇本,繼續朗讀Christopher Marlowe的詞句。
“Was this the face that launch'd a thousand ships,
And burnt the topless towers of Ilium
Sweet Helen, make me immortal with a kiss…”
“人們為了美貌真的願意做任何事情。”克勞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