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啊啊啊我死了!我崽跳舞也太A了吧!這驚為天人的美貌是真實存在的嗎?”
“卧槽姐妹你也是軟糖嗎?!”
“你也是?”
“都是自家人啊哈哈!”
飛馳的地鐵上,幾個女孩兒激動地把頭湊到一起,熱烈地讨論着。
大約是附近要舉辦活動的緣故,今天的地鐵格外擁擠,戚冉冉扶住欄杆,焦急地盯着車廂屏幕上的到站提醒。
不同于這一整車粉絲激動雀躍的心情,她只希望這車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嗡嗡嗡”
口袋裏的手機又震起來。
“戚冉冉!這都幾點了?你人呢?你要是幹不了你早跟我說,現在店裏忙得快炸鍋了,你這不是耽誤事兒嗎?!”
急躁的訓斥聲從手機裏傳來,戚冉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對不起店長,真的對不起!我上一個兼職的地方臨時出了點事,不過我現在已經快到站了,大概五分鐘,最多五分鐘!”
“五分鐘之內到不了,你以後也不用來了!”對方态度惡劣地挂斷電話。
與此同時,地鐵車門打開,戚冉冉來不及将手機塞回口袋,第一個沖了下去,朝出站口飛奔。
黑緞般的長發因奔跑散落飄起,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冷風和嘈雜的人聲,她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淩亂狼狽的樣子與擦肩而過的那些穿着講究、妝容精致的同齡女孩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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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不停蹄地奔赴一個又一個兼職的地點是她生活的常态。最多的時候,她一天要做四份兼職。
可即便是這樣,她賺的錢對于她家如今的狀況而言,也只是杯水車薪。
這一切,都要從十七年前的那場官司說起。
戚冉冉也是長大之後聽長輩們說起才知道,原來在貨車司機、汽修工、廚師之前,她的父親還曾是一名歌手。
那個時候戚冉冉才三歲,爸爸戚明澈在一檔音樂節目裏憑一首原創歌曲《破芽》一夜爆紅。
短短一年的時間,戚明澈就橫掃了各大音樂節獎項,還登上了春晚的舞臺,一度成為當年的頂流。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樂壇紫微星的前途将不可限量時,一紙訴狀給了他當頭一棒。
圈內鼎鼎有名的音樂制作公司藍鯨音樂突然發表聲明,稱戚明澈的《破芽》涉嫌嚴重侵權,已對其提起訴訟,并曬出了《破芽》的版權購買合同。
合同上顯示,交易日期是三年前,出售版權的乙方是一個叫做黃振強的人。
藍鯨音樂的聲明一出,立刻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戚明澈抄襲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戚明澈本就是橫空出世,根基不穩,加之那些被他分走蛋糕的資本推波助瀾,戚明澈那剛剛起步的經紀公司根本無力招架這種醜聞,當即宣布将他開除,還怒斥他品行不端,試圖撇清關系。
經紀公司一表态,原本還心存希望的粉絲紛紛脫粉回踩,各種攻擊、辱罵、指責鋪天蓋地。
戚明澈孤身一人,百口莫辯,最終在庭審中敗訴,背上了巨額債務。
為了還債,戚家變賣了所有家産,爺爺還在求人借錢的路上出了車禍去世。
自那以後,戚明澈摔了吉他,發誓再也不碰音樂
這筆債他們家還了十五年,這十五年裏,爸爸媽媽從未休息過一天。
一直到兩年前,他們家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那個曾經在法庭上污蔑戚明澈的黃振強才“良心發現”到他們家道歉,祈求原諒。
據他說,當年他跟戚明澈一起在酒吧駐唱,休息時無意間發現了戚明澈包裏的《破芽》曲譜。
那時候他剛染上毒品,無力負擔,一時鬼迷心竅就偷拍了曲譜找了中間人把版權賣給了藍鯨音樂。
至于後來為藍鯨音樂作僞證,是因為那時候他正因毒駕致人死亡在監獄服刑,藍鯨音樂的人威脅他,如果他翻供将會以詐騙罪起訴他,由于他正在服刑,數罪并罰,他怕下半輩子都要在牢裏度過才撒的謊。
黃振強哭得聲淚俱下,說自己如今身患重病,已經遭到了報應,想在臨死之前求得戚明澈的原諒,這樣在黃泉路上才能走得安心。
若真想祈求原諒,就不會在戚家傾家蕩産還債的這十五年裏杳無音訊,更不會在他們剛剛把錢還清後就上門哭慘。
過去的事,戚明澈早已不想再提,無論黃振強怎麽道歉,他的父親,他的夢想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那一夜,戚明澈什麽也沒說,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沉默。
債務還清後,戚家的狀況并沒有因此好轉。很快,奶奶被查出腎衰竭,需要一周三次透析,外公的阿爾茲海默症日益嚴重,外婆一個人照顧他根本力不從心,再加上當時還在讀高中的戚冉冉,戚明澈和妻子兩個人要負擔全家六個人的生活。
戚家六口人賣掉了老家的房子,租住在向海市城郊的一棟破樓裏艱難度日。
戚冉冉從小就知道,她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她要省錢,她要賺錢,她不能給爸爸媽媽添麻煩。
她拼命讀書,努力學習,硬是靠助學金、獎學金和各種比賽的獎金覆蓋了高中三年的所有開支。
高考那一年,她考了一個很不錯的分數,本來可以去更好的大學,可是為了省下學費,照顧家人,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報了本地的免費師範生。
如今她已經大二了,還有兩年,她就能有穩定的收入,還有兩年,爸爸媽媽就能輕松一點了。
汗水悄無聲息的沾濕了鬓邊的碎發,戚冉冉大步流星地朝街邊那家裝修豪華的甜品店跑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推開店門,還來不及喘氣,戚冉冉趕緊洗手,脫下外套,帶上圍裙,站到操作臺後面開始工作。
距離戚冉冉工作的甜品店不到兩百米的地方就是電視臺,今天那裏似乎要舉辦什麽頒獎典禮,很多明星都會來,所以從一大早開始,店裏就擠滿了粉絲。
“好不容易調休還加班,煩死了!一群腦殘粉!”
同事背對着收銀臺,在咖啡機前抱怨。
戚冉冉在一旁打奶泡,同事見她不搭腔,冷哼一聲:“店裏都忙死了,某些人還遲到。”
戚冉冉只當聽不見,繼續幹自己的。
光是賺錢就已經夠她累的了,她實在沒閑工夫來給不相幹的人浪費。
“你好歡迎光臨!”
玻璃門上的鈴铛清脆地響起,店裏突然此起彼伏地“哇”了起來。
戚冉冉正在給咖啡拉花,一擡眼便見一身筆挺的藍色軍裝。
“你好,請問有水果蛋糕嗎?”
他一開口,店裏再度“哇”聲一片,手機快門的聲音“咔咔”響個不停。
也不知是那身軍裝太過莊嚴,還是穿軍裝的人太過驚豔,店裏鬧了幾秒後突然陷入奇怪的安靜中。
對于店中因他而起的變化,他好像沒發現又好像不在意,只是重複了一遍:“請問有水果蛋糕嗎?”
“啊!有!”負責收銀的同事本能地點頭,低頭往冷藏櫃一看才發現沒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水果蛋糕剛剛買完了,但是提拉米蘇還有,我們店裏的提拉米蘇很好吃的!”
他似乎有些失落地低下頭,看向掌心那本寫滿了小字的冊子,而後小心翼翼地合上,準備離開。
“後廚的冷藏室裏還有一個水果蛋糕,你要嗎?”戚冉冉突然開口。
他轉過身,目光落到戚冉冉身上,辰星一般的眸子動了動。
“要。”
戚冉冉擦手去後廚将早已包裝好的蛋糕拎給他,他道了聲謝後便離開了。
他走後,戚冉冉徑直去收銀那裏把他付的錢拿了回來。
“戚冉冉,你在幹什麽?”
明目張膽地搶店裏的錢,同事們都驚呆了。
“那個蛋糕是我昨天訂的,錢已經付過了。”戚冉冉把錢塞進口袋,繼續工作。
戚冉冉打工的甜品店一直營業到晚上十點,十點半,她才打掃好店面鎖上門,将将趕上最後一班地鐵。
夜裏的地鐵相較白天空了許多,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幾個乘客,戚冉冉也是上車之後才發現對面的座椅上還坐了一個人。
是白天那個穿着軍裝的人。
此時的他取下了帽子,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當時為什麽把蛋糕讓給他呢?戚冉冉也說不清楚,只是隐隐覺得他似乎在難過。
“嗡嗡”
手機輕輕震動,戚冉冉點開聊天框,是店長發來的工資和解雇她的消息,工資被扣了很多,理由是她遲到。
生活好像就是這樣,即便早就預料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哭。
成年人的崩潰有時候就在一瞬間,這麽多年,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到手機屏幕上,列車呼嘯的聲音掩蓋了她低聲的啜泣,只有在這樣寂靜無人的夜裏,她才敢偷偷哭出來。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面前,戚冉冉順着目光擡頭,是那個熟悉的,穿着軍裝的身影。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遞到戚冉冉面前。
“謝謝你的蛋糕。”良久,又道:“生日快樂。”
地鐵到站,那人離開,車門打開又關上。
戚冉冉看着手心裏的糖,這才想起她似乎忘了把蛋糕上寫給自己的祝福立牌拔出來。
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是連她自己都快忘記的二十歲生日。
回到家時已經快半夜十二點,因為擔心吵醒家裏人,所以她一舉一動都輕輕的。
經過客廳時,她發現爸爸正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望着緊鎖的雜物櫃出神。
那裏面,有他曾經的獎杯和榮譽。
這已經不是戚冉冉第一次看見戚明澈這樣了,年少時的夢,哪是說放就能放下的,更何況他曾經離得那麽近。
戚冉冉沒有說話,無聲地朝房間走去。
今天是她的生日,如果神明真的能聽見世人的願望,那麽她許願,讓一切重來。
那一夜,戚冉冉帶着并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沉沉睡去。
早上六點,戚冉冉準時睜開了眼睛,一張過分清俊的睡顏猝不及防映入眼簾。
她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那人悠然轉醒,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
“怎麽?一大早就被你爹帥到了嗎?”
戚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