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5 章
幫傅邊洲打好火後, 蘇然在河灘後坐了一下午。落在他身上的陽光悄無聲息地變了顏色,從盛夏午後的耀眼,到金燦的黃昏, 再到黃昏慢慢退去, 四周黃金暗了下去。就在幽蘭如墨的夜色, 即将要将蘇然所包圍籠罩時, 身後傳來一聲叫聲,“蘇然!”
“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是傅粥粥的聲音。
蘇然回頭看去,見傅粥粥正和傅邊洲并肩站在一起,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傅邊洲表情一向古井無波,頭顱仰着, 看人時,總帶着幾分睥睨衆生的味道。倒是傅粥粥,睡了一下午, 睡飽了,這會兒精神狀态好得不得了, 說句滿面紅光都不為過。
從傅粥粥的位置跑向蘇然所在的河邊,如果不想繞路,要穿過一段到人腰高處的灌木叢。濃密的灌木叢上布滿尖銳的枝丫,灌木叢下是髒兮兮的淤泥。
傅邊洲站在原地沒有動,傅粥粥扭着身子,一鑽一鑽地擠過灌木叢,跑到蘇然身邊,叽叽歪歪, “蘇然,我睡醒了, 找你找半天都沒找到,你怎麽到這來了?”
“我小叔叔還問你去哪兒了。”說到這裏,傅粥粥轉頭,看向站在前方五六米遠處的傅邊洲,“我一猜你就在這裏,所以我就帶着他來了。”
蘇然跟着他一起看向一旁的傅邊洲,男人身形挺拔,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蘇然收回視線,嗯了聲,沒有正面回答傅粥粥的問題。他站起身,往家裏走去,“走了。”
自打蘇然給傅粥粥貫徹了,要先考慮自己,再去考慮別人的觀念,尤其傅粥粥早上向蘇然提出蠻橫需求,要求蘇然背他回家後,蘇然還真背他回了家後。嘗到甜頭的傅粥粥,這會兒膽大包天,沖蘇然伸出雙手,撒起嬌來,“你抱我走,我好困。”
跟誰在這兒撒嬌呢?真把自個當個小寶貝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蘇然蹙眉,嫌棄地睨了眼傅粥粥,大步躍過他,繞開擋在身前的灌木叢,徑直往前走,“自己往回走。”
傅粥粥:quq!
果然溫柔的蘇然,只是時段限定款,冰冷無情才是他的本色!
傅粥粥自我療愈了會兒,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後,他颠颠地跟在蘇然屁股後,暗戳戳地背刺蘇然,“不背就不背,你兇什麽兇嘛~”
一旁的傅邊洲看着兩人的互動。
在傅邊洲記憶裏,傅粥粥是個很難搞的小孩,眼睛長在頭頂上,瞧不上任何人,一向唯我獨尊,他不吃軟不吃硬,不記吃也不記打,氣走的保姆阿姨排隊能繞地球三圈。以前,傅粥粥的父母還在世時,夫妻倆人經常被傅粥粥氣得半死,拿傅粥粥一點辦法都沒有。在傅粥粥父母沒有出事兒時,傅粥粥對傅邊洲都不帶有好臉色的,一副傅邊洲大不如他的架勢,相當狂妄欠揍。
等傅粥粥父母去世後,傅粥粥被傅邊洲收養,大概是傅粥粥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在寄人籬下,他唯一的依靠只剩傅邊洲,要是傅邊洲遺棄他後,他就只能去孤兒院了。傅粥粥這才慢慢收斂一些,不敢再對着傅邊洲張牙舞爪,同時開始畏懼讨好傅邊洲。
可這些都是一些外在因素,才勉強讓傅粥粥安省一點,不得不低頭,在傅粥粥心裏,他仍是看不起任何人,骨子裏的本性沒有變。
這樣的傅粥粥竟會屈服于蘇然,像個跟屁蟲一樣粘着蘇然,難以想象。
蘇然往家走,傅粥粥跟在蘇然身後,傅邊洲跟在兩人身後,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
到家後,蘇然瞥了眼垃圾筐。果不其然,在垃圾筐裏發現了不少剩菜,那些菜被炒得四不像樣,又黑又碎,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原型是什麽。要是沒記錯的話,那些菜是之前傅邊洲從地裏摘的,自己要去做飯,自己炒着吃的。
這麽看,傅邊洲的廚藝水平也不怎麽樣,那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過苦日子?現在對于傅邊洲來說的最優解,應該是盡快和他辦理離婚,然後傅邊洲可以帶着傅粥粥回歸正常生活,或者再将他當作老媽子,把傅粥粥繼續扔給他照顧。
蘇然的視線落在傅邊洲的胳膊上,借着探照燈,蘇然隐約能看見傅邊洲胳膊上有幾個紅點,目測是做飯時被油濺上去的。
察覺到了蘇然在看自己的胳膊,傅邊洲若無其事地将胳膊藏在身後,他跨進屋裏,指揮傅粥粥去洗漱睡覺。
傅粥粥白天補覺睡了一上午,這會兒哪還能睡得着,噼裏啪啦地喊着不睡覺。傅邊洲随手拿起桌上的奧數題,沖着傅粥粥晃了晃,語氣冷冰冰,“不睡就下來做題。”
阿西!這下算是戳中了傅粥粥的死穴,他生無可戀地往床上一躺,傅邊洲淡淡一句閉眼的命令後,傅粥粥在線表演三秒入睡大法。
夜色已深,傅粥粥入睡,傅邊洲環繞家裏,只有一張簡易木板床,如果要擠的話,再擠兩個大男人也能勉強擠下。
-我怎麽感覺傅總對蘇然還有意思呢,不然為什麽不直接去離婚?
-支持老公離婚,老公獨美,老公是大家的,是社會的財富!
-蘇然看上去是真的一心想離婚啦。
-那這事兒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啊,所以一張床,今晚要怎麽睡?
-現實版的同床異夢嗎?
-好奇!
蘇然沒有在房間裏,傅邊洲關了屋裏的燈,不顧彈幕上各家看熱鬧的粉絲,他掐了直播設備,走到屋外。屋外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挂在屋頂上的一盞探照燈,提供光源。但那探照燈也因為許久未充電,此刻變得有些昏暗。
蘇然坐在一棵樹的樹枝上,他位居高處,在傅邊洲從小屋裏邁出腳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傅邊洲的身影。
環顧四周,傅邊洲并沒有找到蘇然的身影,正當他打算出去再找找蘇然時,身前傳來一聲輕響,傅邊洲順勢看去。
是蘇然的腿從一棵樹的樹枝上垂了下來,蘇然正在用叢林靴的側面敲着樹幹。鞋子砸在樹幹上,發出聲音,其目的告訴傅邊洲他在這裏,示意傅邊洲不用再出去找他。
傅邊洲未曾想過,蘇然會坐在一棵樹上。那棵樹目測快有兩米,他想象不到蘇然是怎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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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難怪他之前沒看到蘇然。
“聊聊?”樹上蘇然開口。
傅邊洲走向他。
這是願意聊的意思,蘇然從樹上一躍而下。在傅邊洲在他前面停腳時,他正好穩穩地落在傅邊洲面前,直起身,“什麽時候去辦離婚?”
他的話一向直白,總是學不會鋪墊及寒暄。
傅邊洲靜靜注視着他,沒有開口。
蘇然垂下了頭,再看向傅邊洲。蘇然比傅邊洲身高低兩三厘米,他看向傅邊洲時,需要微微仰頭擡眸。一般人這樣看向傅邊洲時,總是會被傅邊洲氣勢壓迫,将自己置于被動弱勢一方。而蘇然卻完全沒有,看傅邊洲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眼神一樣,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且淡,“傅邊洲,這段婚姻,于你于我,都是不健康的。”
原身通過不光彩的手段上位,傅邊洲出于不想再被原身打攪,正好家裏有個熊孩子需要教育的緣故下,才和原身結婚。兩人甚至沒有舉辦婚禮,傅邊洲便飛到國外忙工作,可見傅邊洲壓根不重視原身,這段婚姻對傅邊洲也沒什麽好處。
“是時候該結束這樣的關系了。”
沒有等傅邊洲回話,蘇然繼續往下說,“事出于我,我可以補償你一定的精神損失。”
盡管是原身先去招惹的傅邊洲,按理說和蘇然沒關系,但既然現在蘇然占據原身身體,那這個後果,就該由蘇然承擔。
蘇然回憶了下他目前的銀行餘額,只剩1500萬的上《廚房》的綜藝片酬,“800萬,等離婚後,我随時可以轉給你。”
傅邊洲了解蘇然的經濟狀況,《廚房》的片酬是1500萬,既然蘇然執意要和他離婚,又為何只願意給一半的錢,“為什麽是800萬?”
“節目是我和傅粥粥一起參加的,剩下一半的錢會轉給傅粥粥。”當然這筆錢最後還是會進傅邊洲的賬戶,畢竟傅邊洲現在是傅粥粥的監護人。
傅家不差那幾百萬塊錢,“如果這樣,你要想好,你給我八百萬後,你賬上便一分錢都沒有了。”
那麽,蘇然在《廚房》上這麽折騰一圈,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蘇然颔首,他能這麽承諾,就是想好了後果,“畢竟是我先招惹你的。如果你覺得這些補償不夠,你說個數,我去湊。”
“只是先決條件是離婚。之後的補償金,我們約定一個數額日期,我會按日期按金額,打到你的賬上。”
月光下,傅邊洲的眉心輕輕動了動,“你要靠做什麽去攢錢?”
蘇然已明确和陸家割席,現在又要脫離傅家,蘇然少了這兩個家族的庇護,以後的人生勢必會過得艱難又困苦,怎麽看這都不是一個明确選擇,性價比極低,正常人都不會這麽選。
“人活着就不會被餓死。”今晚傅邊洲的話不少,表明傅邊洲至少是願意溝通離婚這件事兒的,這讓蘇然感到放松。只要傅邊洲願意離婚,提出的補償費不過分,他都會接受,哪怕未來是去做保镖,去當打手,總會有活下去的辦法。
“想好了?”
“嗯。”蘇然沖他擡擡下巴。像是在解決了件非常棘手的大事後,他表情變得有些輕松,斜靠在身後的樹上,看向傅邊洲,“如果你有任何疑慮,我可以提前給你寫承諾書,蓋手印。”
月光下,蘇然的影子颀長無比。
傅邊洲的眸底浮上一抹奇異的情緒,他回頭望了眼小木屋的方向,傅粥粥正在那裏睡得呼嚕嚕,“不考慮傅粥粥?”
如果他倆離婚,蘇然不再是傅家的人,自然沒有再接近傅粥粥道理。通過今天傅粥粥粘着蘇然的表現來看,蘇然和傅粥粥的感情應該不錯,蘇然真的舍得放棄傅粥粥麽?
傅邊洲的這話話音剛落,蘇然的唇角便擡起一點,他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傅邊洲,像是不理解傅邊洲的邏輯思路。所以在傅邊洲的視角下,他應該為了傅粥粥,委屈自己,将自己置于一段自己并不享受喜歡的關系裏麽?
傅邊洲在這話剛出口後,就察覺到了這話太蠢,他皺了皺眉,大概剛剛是真的有些慌不擇路,才會扯出傅粥粥。
傅邊洲剛要再開口,蘇然先他一步,“我和傅粥粥說過,我們會離婚。”
傅邊洲的視線停在蘇然臉上,“他怎麽說?”
蘇然回憶了下傅粥粥當時的情緒表現,不确定傅粥粥是接受了,還是仍然不接受,“我和他講了道理。”
講了道理,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至于傅粥粥怎麽想,和他沒有關系。
傅邊洲冷靜下來,沒有再接話,兩人四目相對時,傅邊洲一瞬不瞬地看着蘇然。
在傅邊洲過往的人生經歷裏,一向是他牽着別人鼻子走,他向來處于上方掌控地位,這是他第一次全程被人帶着走。
久居高位,外加實力強悍,傅邊洲習慣了去掌控他人的人生,睥睨衆人。人生經驗告訴他,凡是有人接近他,一定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在這個過程中,他是施舍者,他打從心眼裏,看不起任何人。
可今天,是蘇然牽着他的鼻子在走,蘇然在告訴他,蘇然能為他提供多少東西,多少經濟補償。他變成了卑微的索取者,蘇然是高高在上的實施者,他甚至采用了他一向看不起的情感道德綁架。
這種位置對調,以及缺失話語權的感覺,讓傅邊洲感到有些不舒服。
“嗯?”見傅邊洲長久不說話,蘇然開口,提醒他,“怎麽說,什麽時候離?”
在盯着蘇然看了兩秒後,傅邊洲一言不發,轉身走向黑夜,向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蘇然默認是傅邊洲是接受了離婚,之所以要回去,是在考慮要問他要多少的離婚補償。ok,既然是這樣,蘇然給他時間。
在傅邊洲身後,蘇然冷不定開口,“等等。”
傅邊洲不想再在今晚讨論任何話題,他有些不悅地轉過頭去,就見蘇然向他抛來了什麽東西。
傅邊洲下意識接住,他低頭看了眼,發現是一包壓縮餅幹。
傅邊洲因中午沒吃飯,此刻餓了一天肚子,他的胃早就不太平了,正隐隐犯痛。此刻,他握着餅幹的大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擡眸看向蘇然,蘇然是怎麽知道他不舒服的?
“最後一包餅幹,再多也沒有了。”隔着夜色,站在遠處的蘇然沖他淡淡點頭,“盡快确定好離婚補償和時間,早點通知我。”
“這裏不适合你,早點結束,你也早點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