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找人
第19章 找人
陸策眉目疏淡, 坐到沈清洛邊上,吃早餐。
靠得近,沈清洛聞到一股很淡、不嗆人的煙味。
昨夜103房間, 灼熱的吻, 失控的糾纏, 兩人默契揭過不談。
陸策不再做一些故意為之的暧昧舉動, 沈清洛能察覺細微區別。
她給他遞醋瓶,他只輕颔首, 說謝了。
許怿心裏默默搖頭, 他問沈清洛:“沈小姐,禾木開山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工作群讨論過了,她回答:“可能再留禾木幾天, 等我同事彙合。”
許怿又問陸策,陸策頭也不擡, “回北城。”
“這就回北城啦?”許怿暗示,“下過雪的吉克普林堪稱完美,不想多滑幾天嗎?”
“你想的話, 可以自己多留幾天。”
沈清洛埋頭喝粥, 沒發表任何意見。許怿挪開視線,心道有些人終歸沒緣分, 不可強求。
白天風雪頓歇,村內電網經過搶修, 暫時恢複運行。
本輪低溫暴雪天氣,十年難得一遇, 尚不知要封山多久。用電負荷陡然增大,但電力公司調不過人手升級電網, 随時有再次停電可能。
村裏發通知,以防萬一,讓村民和外來游客準備好應急照明燈燭、飲用水和速食口糧。
「鯨也」僅有的三位滞留客人,聚于民宿大廳。帶絨線帽的攝影小哥在修圖,沈清洛整理收集到的采風見聞,而陸策在給雪板換固定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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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阿姨煮了一壺紅糖姜茶,端着托盤,依次分倒給大家,“小心燙,慢點喝。”
沈清洛盯着電腦,沒在意囑咐,直接伸手拿瓷杯,指尖觸及杯身,驀地被燙刺了下,嘶一聲縮回手。
對面的攝影小哥探過頭,“燙傷了嗎?”
“沒有,我沒事。”沈清洛回答。
陸策始終低頭擰固定器上的螺絲,一轉又一轉,沒望她。
寧靜安和的下午時光,被一個闖入民宿的小男孩打破。看他外貌,應該是哈薩克族人,約莫十歲左右,五官線條隐有硬朗的走勢,鼻梁高挺,眼神尤其純淨。
小男孩站在入口,腦袋搖來搖去,鎖定角落的鄭阿姨,“鄭奶奶,方文呢?她下午為什麽沒來上課,是生病了嗎?”
方文是鄭阿姨的外孫女,在村裏小學讀五年級,和這位叫吾爾曼的小男孩是同桌。
鄭阿姨很是詫異,“她中午在家吃完午飯就回學校了啊。”
“沒有沒有,一下午都沒來!”吾爾曼急得原地跺腳,“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
鄭阿姨連忙找到手機,老師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一對質,方文果然沒去學校。鄭阿姨趕回自己家,裏裏外外找了個遍,沒有方文的痕跡。
民宿大廳,鄭阿姨六神無主地挨個打親戚聯系方式,問方文在不在。
許怿安撫她,讓她好好回憶,這兩天有沒有和方文提過什麽事,或者,小姑娘有何反常舉動。
“我昨晚告訴方文,她媽媽工作調動,要從布爾津鎮去克拉瑪依。”鄭阿姨皺眉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順便提了嘴幫她辦轉學的事情。”
鄭阿姨想起諸多社會惡性新聞,越想越害怕,“文文不會出事了吧!”
方文超過十周歲,報警得等24小時後才能立案。許怿提議,根據方文常行動的地點,大家分頭找。
攝影小哥放下設備,和許怿去學校附近,沈清洛和陸策前往禾木橋方向,而鄭阿姨待在家,以防方文中途回來。
主幹道路上的積雪厚厚一層,沒來得及清障,每踏一步,就壓出一個很深的腳印。
陸策和沈清洛抄近道,走村民房屋間人為踩出的雪路,前往禾木橋。
身後,剛回家一趟的吾爾曼大喊“等等我”,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背上那個碩大無比的雙肩包,随跑步姿勢左右颠晃。
“哥哥姐姐,我和你們一起去。”
陸策指尖勾起雙肩包上的尼龍手柄,一提,分量不經,“包裏裝了什麽?我幫你拿吧。”
吾爾曼搖頭的幅度很大,左右一百八十度,“都是救援裝備,我自己背。”
陸策就沒管他。小孩兒可能電影看多了。
禾木橋是一座全木制橋,連接村莊和一片白桦林林,再往前,便是層層疊疊的雪山。
這座橋,據說最早由白俄羅斯人修建,後來老化報廢,當地人原拆原建,造了條全新的,還在橋上裝了一扇雙開木板門。
橋邊一塊大石頭,寫着“大野生息八萬木,長雲留嘆一千河。”
周邊開了幾家餐館和奶茶店,陸策拿着方文照片,一一詢問。冬季往來人少,出現過的面孔,記憶稍微深刻些。
正在整理冰箱貼的女店員認出了方文,說這個女孩,經常去橋對面的山頂觀景平臺看日落。
陸策和沈清洛對視一眼,匆匆過橋。
上山路遠,平日可騎馬或坐馬爬犁。這兩天遇極端天氣,山腳沒有馬夫拉活,三個人只好步行上觀景臺。
吾爾曼走慣了冰雪路,一馬當先打頭陣,沈清洛鞋底不夠防滑,怕摔倒,走得相對慢些,陸策始終離她半步距離。
山頂有一片空地,就是所謂的觀景臺,一眼望過去空空如也。
“快過來!快過來!”吾爾曼忽然蹲在地上,驚恐大叫,“我看到了腳印!”
陸策和沈清洛具是一震,加快速度往前跑,沈清洛腳下打滑,被陸策眼疾手快扶住。
待她站穩後立即松手,彎腰撿了根結實的樹枝給她,“自己拿好。”
天色漸暗,陸策打了手電筒,跟随印跡往前走。腳印是筆直的一道,沒有拐彎,順這個方向走到底,盡頭是懸崖。
身後的沈清洛下意識瞳孔收縮,驚慌,不好的猜測,一起湧上心頭,“陸策......”
陸策回頭看她一眼,停下腳步,同時拉住欲往前沖的吾爾曼的後衣領,老鷹抓小雞一般,把他拎到沈清洛邊上。
“你們別動了,我去看。”
“陸策,”沈清洛猛地抓住他胳膊,“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吾爾曼雙手抓肩帶,身體躍躍欲試探前。
“山坡邊路滑,容易踩空,你們就在這裏等我。”他拂開沈清洛的手,“沒事的。”
雖然陸策在他們面前鎮定,實則心裏也沒底,他往前走,腳速逐漸放慢。
好像踢到個什麽玩意兒,他低頭,看見一只半埋雪中的軟殼方盒。
“救命,救救我......”隐約聽到一陣小姑娘幽幽的哭腔。
陸策調換手電筒方向,垂直握住,走到盡頭,燈光往下照。
山崖不算陡峭,電筒光在山脊覆蓋的雪層掃過,一片純白中,有塊凸起裸露的岩石,十分顯眼。
方文緊緊趴在岩石塊上,哭得梨花帶雨。
陸策暗自罵了聲,回頭跑向吾爾曼,“你工具包裏有沒有挽索?”
“有,但長度只有一米。”吾爾曼快哭出來了。
陸策直接拿過他的包,東西都倒地上,吾爾曼包裏的裝備很有限,撥開亂七八糟用不了的,終于找到一根速降繩。
坡邊有一棵歪脖子古樹,他将繩子一頭環住樹根,另一頭系在自己身上。用力拉了拉繩子,足夠堅固。
沈清洛聲線有點抖,“陸策!你要小心。”
“坡不陡,沒事。”陸策戴上手套,雙手一前一後攥緊尼龍繩,像玩攀岩一樣,雙腳抵着岩山脊下行。
方文吓得兩腿打擺,陸策靠近她,把另一條安全鎖系她身上。
有了繩索,方文鎮定了些。
“來,學我的姿勢,試着往上爬。”陸策讓她先攀。
“我……我有點恐高……”
吾爾曼趴在坡邊,探出小半個頭,“方文!方文!你別往下看,來,爬上來,我會拉住你!”
方文聽到吾爾曼的聲音,先是愣住,下一秒,身體猶如被注入一股力量。
直到陸策和方文都爬上平臺,沈清洛的心才從嗓子眼放回去。
陸策解下樹根環着的速降繩,一轉身,沈清洛立他面前。
她的眼眶很紅,蓄了一汪水,泫然欲泣。似乎在竭力咬牙不讓眼淚掉下來,委屈得不得了。
陸策沒說一句安撫她的話,兩人無聲對視。
“哇——嗚嗚嗚——”
兩位小朋友忽然爆發的驚天動地的嚎啕恸哭,攫取他們的注意力。
陸策有些頭大,他沒再看沈清洛,轉身拾起雪坑邊沿的軟殼盒子,問方文,是不是你的。
方文邊哭,邊把盒子緊緊抱在懷裏,“是我的,謝謝......謝謝你......”
陸策給鄭阿姨打了電話,說人已經找到,現在帶他們回來。
小姑娘哭到抽噎,小男孩比她還能哭,原來剛才的老練全是裝的。陸策被吵得恐孩症犯了。
沒個省心的。陸策無奈閉了閉眼。
“餓嗎?要不要吃個飯再回去。”他朝另外三人提議。
回到山腳,選了家最近的新疆菜館。沈清洛情緒已經平複,脫掉外套,挂在牆壁衣架。
她裏面穿了條修身的針織連衣裙,系一根裝飾性腰帶。衣服版型,讓姣好身材一覽無餘。
尤其腰臀曲線,有種說不出的勾人的媚,讓人生出很世俗的聯想。
可一旦對上她似水婉柔的眼,又覺得剛才的聯想下流,是對她的亵渎。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方文剛才哭太狠,鼻音濃重,“是我在村裏見過最好看的。”
沈清洛其實對“好看”一類的誇贊很有免疫力,但聽到小朋友直白說出,還是挺新鮮。
“這麽漂亮,還會穿衣打扮……”方文抱着軟殼盒子,猶豫一瞬,嗫嚅問道,“會有人說你是狐貍精,專門勾引男人嗎?”
沈清洛怔住。
啪,陸策把菜單扔在桌上,不善地撩起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