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四面楚歌
第85章 85. 四面楚歌
孟盛夏回頭去看欄杆,因風漾起波瀾的海,正在下端嘶吼着,等待落入口中的獵物。
他不會游泳這回事不是秘密,但很少有人知道是因為他對水有應激反應。此刻後頸傳來撕裂的疼痛,遠遠比不上海水帶來的恐懼,但他別無選擇。
“張津北,說話算話。”
他攀上欄杆,閉上眼一躍而下,不多時就墜入了水中。
看似柔順的水與他相撞,他卻感覺像摔在了水泥地上。因風而起浪的海水晃動着,在他想要擡起頭呼吸的時刻,又将他摁回水中。鼻腔和耳道很快就被海水灌滿,痛苦的窒息感扼着他的喉管,叫他無法掙脫大海的桎梏。
在昏厥之前,孟盛夏隐約聽見船上傳來喧鬧。
……
“北哥,他真跳下去了,怎麽辦啊?”
除了張津北和他身邊的男人,其他人都跑到了欄杆邊,其中一個小弟朝張津北報告了情況。
先前見孟盛夏真的跳下去的張津北,因對方的果決也感到了震驚。他不免發愣,聽到小弟如此問到,才不耐煩地開口到:“這裏水不深,待會下去把他撈起來不就是了。”
“你,還有你,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找繩子?”小弟心領神會,正打算安排水性好的幾人下去撈人,卻突然有玻璃破碎的聲響炸開。
衆人回頭,卻見魚缸一整個傾覆在地,炸開的玻璃飛濺,逼得張津北和身旁的男人在情急之下向兩頭跳開,而在電光石火之間,本該老老實實呆在魚缸中的牧周文卻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撲過去卡住了張津北的脖子。
緊接着,牧周文挪轉身位,他從後方穿過對方的腋下,死死将張津北控制在自己的懷中。固定對方的手裏還握着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握住碎片的手掌滲出血來,看上去十分駭人。
“你要做什麽?!”張津北奮力掙脫着他的束縛,卻奈何實在無法撼動在生死關頭爆發了超常力量的牧周文。
“別動。”牧周文輕聲說。他将碎片抵在張津北的血管附近,縱然有意克制自己的呼吸引發的顫動,那尖銳的邊緣還是在皮膚上淺淺劃出幾道痕跡。
Advertisement
他不停外流的血滴落在張津北的脖子上,對神經緊張的張津北更是産生了心理暗示,本來還在嘗試掙紮的他立即安分了許多:“你要做什麽?我們可以商量,都可以商量。”
牧周文壓根沒有理會他哀求似的話語,只死死盯着想要向他和張津北圍攏過來的衆人:“別過來。”牧周文清晰地說出了自己的警告,示意周圍躍躍欲試“護主”的混混們不要輕舉妄動。
雙方陷入了僵持,只有張津北還在不斷地用話術幹擾對方的心理:“他死不了,這兒是近海。我也不會動你,你本來就不是我的目标!”
“這是哪?”牧周文對張津北的辯解充耳不聞,他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心中焦急,面上卻不顯。
“你放開我,我答應過他,會讓你走——”
“這是哪?”牧周文稍稍用勁,碎片割出一道血痕,吓得張津北連連說到:“後浦,這裏是上西村!”
上西……他們能夠等來援救麽?
他必須賭這一把。
牧周文下定決心。在張津北的小弟們不死心地、又想嘗試靠近過來的時候,他猛地将張津北向後拽,拖行到了靠駕駛室一側的欄杆邊上——那兒的欄杆不到半腰,只要一不留神,兩個人都有跌入海中的風險!
“讓你的人走開。”牧周文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否則我們就一起下去吧。”
“讓開!聽到了嗎。走開!”張津北也不是不分場合的角色,他立即順從地大喊到。
這群人本還有些不甘心,直到張津北身邊跟随的男人發號施令,衆人才一齊退到了幾米外,但都盯牢了牧周文的每一個細微舉動,唯恐他突然發難。
“張哥,停手吧。”牧周文在張津北的耳邊低聲勸說。他不了解詳情,卻能感覺到對方雖是“困獸猶鬥”,其實也是受人擺布的結果,“現在還不遲。”
“媽的,你有什麽說話的份兒?”張津北聽到這句話卻陷入了暴怒,他甚至顧不得自己被牧周文拿捏着要害,忽然發作起來,“你也就一裝純的貨色,早知道我剛剛就該弄死你!”
“你不是那樣的人。”
牧周文沒有反駁他的評價,他簡單說完這句話,伴随着雷鳴,突然用力将張津北推了出去,而自己卻貼着欄杆向後一倒,剎那間便從船上墜落。
暴雨傾盆而下,噼啪的雨點砸在甲板上。張津北摔了出去,踉踉跄跄走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衆人一擁而上去關心他,他則怒吼到:“還不快點追!”
“是!”
……
他怕水……他是那麽害怕水,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牧周文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流淚,亦或是河水刺激了他的雙眼。他拼命往下游去,去追尋先前那個下沉的身影。
他得趕在船上的人找到他們之前,帶着孟盛夏從這裏游遠。
暴雨攪亂了海水,他的視野有限,卻還是不停地在孟盛夏墜入海中的位置附近巡弋。
牧周文借着雨水和船投下的陰影庇護,在之前的氧氣耗盡之後快速上浮呼吸,眼睛還四處搜尋孟盛夏是否已經漂遠。
也許只過去了幾分鐘,但他忽然聽到了有重物落水的聲響。牧周文心中一驚,猛地吸了一口氣,又向下潛去。
他不相信有神存在,然而此刻,他在心中發出虔誠的祈禱。
牧周文閉上眼,朝着某一個感知到的方向游,又受心理的指引停下,睜開了眼。
他的愛人懸停在水中,像是一具沉入水底的雕塑,正在緩慢下沉。
牧周文迎上去,腦海中不知為何閃過一段迷幻的記憶。
曾幾何時,他也如此下潛,到幽深處尋找誰的蹤跡。他想不起來那人具體的容顏,卻還記得在水下瞥見對方時那難以忘卻的驚豔。
過去的景象在此刻與現實重疊,牧周文努力驅散自己的幻覺,他伸手抱住孟盛夏,擁着他,盡力向上游去。
他借助水的浮力推着孟盛夏往前,帶着對方向模糊的岸邊游去。
這一片都是漁村,只要他們能夠上岸,就能在村莊當中找到藏身之處……
牧周文在絕境中樂觀地想象,他不停為自己打氣,卻發覺每每快要靠近岸邊,風又掀起波浪,把他們往遠處推,如此幾次,他的體力耗費極大。
再不做心肺複蘇,恐怕孟盛夏就要……
牧周文咬咬牙,他抽出孟盛夏大衣的腰帶,将對方捆在自己的背上,奮力向碼頭下的空隙游去。
他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力氣,才馱着孟盛夏到了岸邊。在碼頭的陰影中,他解開束縛,立即檢查孟盛夏的心跳。
那心跳已然十分微弱,牧周文焦急萬分。他顧不上匆忙上岸會否引起張津北一行人的注意,背着孟盛夏,搖搖晃晃地從石階爬了上去。
他把孟盛夏安置在平地上,在檢查對方的口鼻是否有異物存在之後,立即壓額擡颏,進行心肺複蘇。
按壓胸腔與輔助呼吸交替,可當感受到對方冰冷的唇溫時,牧周文自以為的冷靜便不複存在:“夏哥……夏哥!”牧周文一邊用力按壓着,一邊呼喚着對方的名字,“孟盛夏!”
他按壓到自己的手掌麻木,終于感到孟盛夏的心跳逐漸恢複了正常的頻率,然而孟盛夏還是沒有醒過來。
牧周文一瞥海邊的情況,瞧見張津北所在的那艘船幾乎要靠近他們了,只是虧得那岸邊的泊位停不下那艘船,他們之間尚且還有一段距離。
牧周文從沒想過有這麽一天,他要将他們兩人的性命作為籌碼,擺上命運的牌局。但這場勝率少得可憐的牌局,他必須賭自己完勝。
牧周文費力地把孟盛夏搬起來,以半拖行的姿勢,拖着孟盛夏往前走,口中喃喃到:“夏哥,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裏。一定會。”他不停重複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向孟盛夏承諾,亦或是給自己鼓勁。
岸上沒有太多掩體,只有許多鐵皮船倒扣在那兒,還有大量的捕撈用具傾倒在地上。他找不到一個适合的地方藏匿他們的蹤影。
牧周文不肯放棄,他又拖着孟盛夏繼續往前走,在像是石子砸在身上的暴雨中艱難前行。他的腳在都是小石子的路上被劃得生痛,但也不敢停下腳步。
走了幾分鐘後,他終于看見了一座簡易的木屋,似乎是一個歇腳的地方。
牧周文連忙帶着孟盛夏走了進去,他把孟盛夏安置在角落裏,将大概從沒關過、合頁處早已鏽蝕的門費力關上,又推來旁邊的木櫃子,堵上了這道腐朽的門扉。
他不寄希望于它能為他們帶來保護,卻祈求它能夠庇護他們一時。
只可惜這樣的願望也沒能實現。僅僅是幾分鐘後,撞門便回響于整個屋內。
牧周文用後背抵住櫃子,他的手緊緊抓着那櫃面的邊沿,以至于指節生痛,背後不停傳來的力量,更是令矮櫃一直撞擊他的腰背帶來鈍痛。
但他不能讓,一步也讓不得。
TBC.
--------------------
果然寫到他倆為了彼此拼命時候最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