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刨根問底
第40章 40. 刨根問底
嚴恩卻因這樣的“要挾”哈哈大笑,只是他沒能笑上太久,就猛地咳出血來,孟盛夏被他吐出的殷紅的血吓了一跳,立馬收斂了自己的信息素。他急忙扶起因咳血栽倒在床上、卻還在劇烈咳嗽的嚴恩,防止對方因平躺窒息:“你的藥在哪?!”
嚴恩虛弱地用手去推孟盛夏,卻絲毫撼動不了對方,這件事似乎讓他感到了悲哀,他喘不上氣,卻還是色厲內茬道:“不要管我……”
“媽的!說什麽廢話,你還沒有交代清楚,我不準你死!”孟盛夏焦急萬分,即便他先前因為嚴恩對一切的“坦白”怒不可遏,可看到對方這般命不久矣的模樣,他還是感到了心痛。他伸手想把嚴恩背負到自己背上,對方卻用盡力氣狠狠推開了他,他被推得往後踉跄了幾步,不由得為嚴恩爆發的力量大吃一驚,“嚴恩!”
“咳……”花光力氣的嚴恩費力地呼吸着,斷斷續續道,“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還有什麽要問的,現在一起問了吧。”
他故作雲淡風輕的表情,看得孟盛夏一陣火大:“我他媽能和一個要死的人聊什麽?!”孟盛夏這下顧不得和嚴恩争執了,他強行把嚴恩從毯子裏撈了出來,給對方套上了外套,然後就背着對方直往醫院跑。
一路上嚴恩咳出來的血浸透了他的後肩,那溫熱粘黏的感覺,讓孟盛夏回憶起了久違的恐懼,他不禁加快了腳步,管不了嚴恩因為颠簸咳得更加厲害了。
嚴恩第一次選擇自//殺的方式,正是躲在卧室當中裝作午睡,如果不是那天他忽然決定去找對方、親自送達說好的東西,那麽也許嚴恩對于家裏人的“抗争”已經成功了。雖然嚴恩在之後對他有過一段時間的怨恨,但孟盛夏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阻止,生命是多麽可貴的事情……不論他的心中對于嚴恩的譏諷如何憤怒,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嚴恩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到了醫院,醫生立即安排了對于他的搶救,孟盛夏就一直在急救室外踱步,他心焦地抓撓自己的頭發,都不知道自己的頭發被拽掉了多少。
就在他感覺自己也已經撐不下去的時候,漫長的救治終于告一段落。醫生公布了他咳血的原因:消化性潰瘍引起的咳血,并發植物神經紊亂,幸好未涉及靜脈破裂出血……孟盛夏對這些專業術語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只捕捉到了自己熟悉的詞彙:營養不良,貧血,這讓他不免心焦:“醫生,他接下來要住院嗎?”
“最好進行一到兩周的卧床治療。”
“是這樣嗎……”嚴恩……你算計到了自己的病情嗎?孟盛夏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忽然有些不忍。
“如果要接受入院治療的話,現在先去挂個號繳費吧。”
挂號繳費以後,孟盛夏在正在接受滴點的嚴恩身邊坐下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于是只能一直盯着吊針瓶裏的藥液,觀察它是如何緩慢流逝的。
他雖然第一時間通知了嚴骛,可嚴骛的手機卻始終無法接通。無奈之下,他只能直接撥打了嚴恩母親的電話,然而那個此時身處大洋彼岸的女人,似乎正在進行會議,電話的提示音只有禮貌疏離的預錄答複:此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孟盛夏的怒火因此煙消雲散,他甚至無力去指責嚴恩為什麽要愚弄他。在這個灰白的病房中,沒有什麽聲響,他能聽到的只有他們的呼吸,還有他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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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盛夏俯下身去抱住自己的頭,他竭力地控制自己流淚的沖動,卻還是無法抹消這樣的情景帶給他的既視感。
如此無助,如此……孤獨,過去的往事重現,他們兩個人仿佛又回到了只有彼此的童年。
在那時候,他的世界很小——當然,現在比從前或許更加狹隘——他總是以為他和嚴恩是站在一起的,他們是最好的兄弟,所以他支持嚴恩所有的決定,從沒想過他們會走到分道揚镳這一天。然而在他為了牧周文“背叛”了嚴恩、飽受愧疚的煎熬之後,卻被對方告知這一切竟是對方設局導致的,他怎麽能不動怒?又怎麽能……不傷心?
可現在再多的不滿又有什麽用呢?嚴恩看上去像是一盞油已枯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那細小的火苗就會熄滅,他要怎麽責怪嚴恩?
到頭來,無法解除婚約、無法擺脫家族的控制這些事,不也是他的無能造就的嗎?對自己的失望,對于嚴恩的憤懑和同情……這些複雜的心緒混合到一塊兒,撲滅了孟盛夏怒氣沖沖想要質問對方的怨憤,只覺得自己的脊骨被抽走了,當下唯有他所坐的凳子支撐着他快要散架的身體。
“嚴恩。”孟盛夏低聲道,不免有些哽咽,“為什麽是你。你為什麽……要騙我。”他知道自己和優秀的父母無法相提并論,但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嚴恩會如此輕視他、欺騙他。他不知道是哪一種事實更讓他難過,但它們對他的打擊,比他從小敏感地感知到的身邊人的輕蔑,更加令他刻骨銘心。
孟盛夏閉上眼,回想起的都是牧周文含淚地質問。“為什麽你要騙我”,“我想要相信你的”,相同的話在他的心頭浮現的時刻,他的大腦逼迫他情景重現、再一次感受牧周文的痛苦。而這一次,他不得不感受雙份的苦楚——這是誰的捉弄,竟然叫他們在命運的浪潮中脫身不得!
孟盛夏大口地呼吸着,緩解着自己心髒灼熱的痛感,梳理着嚴恩和他對峙時所吐露的“真相”。他反複琢磨,而後終于在複雜的思緒中解出了另一個答案:嚴恩絕不是這一切的主導!
而另一頭,在他眼前昏睡的嚴恩,在藥物的緩解下慢慢醒轉過來。他注視着天花板,而後發現了床杆上懸挂的點滴。一開口,又是話裏帶刺到:“你救我幹什麽?我死了,你就不用為難了。”
“有意思嗎嚴恩?”孟盛夏收斂了自己的淚意,他平靜地回複到,“你以為我真的會蠢到如你的意嗎。”聞言,嚴恩不由得一愣,他便乘勝追擊,“你要是死了,解脫的是你。”
嚴恩不置可否,他不耐煩地想要拔掉自己的針,被孟盛夏一聲呵斥吓了一跳,緩了緩才喊到:“你別裝好人了,你是這樣的人嗎?”
“我不是,但我覺得你現在活着對我比較有意義。”
“你這副樣子……讓我惡心。”
“随便你怎麽說。”孟盛夏不在意地回複到。他從先前的盛怒掙脫之後,總覺得嚴恩突然的發作十分異樣,“你故意激怒我是為什麽?還不好好對待你自己……你就這麽想死啊?你不是很喜歡你的學長嗎,就這麽着急和他永別,做他記憶裏永遠忘不掉的人?”他故意觸及嚴恩的痛點,以激怒對方試探真相,卻瞥見對方臉上的失魂落魄一閃而過。
“難道你用相同的話術,把他也罵了一遍?”孟盛夏飛快地做出了自己的推測,而這一次嚴恩終于有了一些不同的反應:“……不關你事。”
他的語氣冷酷,但孟盛夏心中已有了幾分把握。或許是無法解除婚約在先,嚴恩參與的“計劃”暴露在後,徹底讓他“心愛”的學長選擇離他而去,他終于無法忍受,想要選擇死亡這種方式結束一切……孟盛夏低沉地回擊到:“嚴恩……你以為你這麽一死了之,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
孟盛夏搖了搖頭,嘆息道:“你罵我笨,你也沒聰明到哪裏去。你以為我猜不到嗎?這些事怎麽可能是你主導的。”他被自己視為發小的嚴恩譏諷,導致理智向情感讓位,現在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他立即明白了嚴恩先前話中有話,“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提示我?”
嚴恩依然沉默着,可臉上的不耐煩漸漸消去。他閉上眼睛,像是無法阻止痛苦逼迫他流下淚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掩耳盜鈴。
“嚴恩,到了這一步了,你為什麽還不願意告訴我嚴骛到底想做什麽?”
“……你不會想知道的。
嚴恩似乎情願把秘密帶進地底,也不願和他袒露,這讓孟盛夏的血躁動起來:“你寧可去死,也不能告訴我?嚴恩……告訴我,是和鄭天海有關系嗎?”孟盛夏被謎團折磨得近乎于無的耐心,讓他直接向嚴恩抛出了自己調查已久的結果,“和他的遺産有關?”
話音剛落,嚴恩就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驟然放大:“你都知道些什麽?!”他的額角頓時滲出汗來,“誰告訴你的!”
“告訴我,是不是!”
“你怎麽了解到這一步的……不可能,不可能!”嚴恩的話已經表達了認可的意思,可他似乎對這件事難以接受,驚恐地再次重複了方才的問題,“誰告訴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