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雪泥鴻爪
第35章 35. 雪泥鴻爪
孟盛夏隐去了牧周文的事,把自己在會所裏的遭遇簡要地陳述了一遍。何理群耐心地聽着,直到孟盛夏的描述結束,他才應到:“我會找時間送檢。看來那家會所也不簡單……”
“如果真的檢測出了什麽違禁成分,那他們應該再也開不下去了吧。”孟盛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自己意料之外的狠戾,他連忙調整了自己的表情,還好何理群正關注着手裏的卡片,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異常。
何理群彎了彎唇角,他摩挲着手裏的卡片說到:“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那麽恐怕要涉及犯罪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思索,“我聽說過有這樣的藥物,沒想到現在已經發展到香薰這種程度了。”
“希望能夠得到什麽有用的內容吧。”假如那家會所真的有什麽問題存在,那麽和老板交往甚密的張津北也必定會受到牽連;這是他動牧周文的代價,如果不是顧忌到許多方面,他真是恨不得把他們一網打盡、以絕後患,“對了,老何,你們平常出入這種地方也不少,看來你也要注意一點。”
“好的。”何理群點頭道,“我會盡快派人送檢的。如果你身體還是不舒服,也不要硬撐,去醫院看看。”
“我會的。”
“走吧,他們現在應該開工一會兒了。”
他們二人結伴去了工地,開始新的一天就地辦公。孟盛夏知道他們這樣的工作不過是形式主義,但也能令在場的人服下一顆定心丸。
公司迅速抽調了其他人頂上工地負責人的工作,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失蹤的事件一樣。這讓孟盛夏的心中總有些異樣的感覺,但也不得不感謝所有人的平靜。
他接手了孟廣思的一部分工作,但當孟廣思的秘書把待辦的文件傳送給他的時候,他立即感到了頭痛。他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麽對方總是在一種暴躁的狀态當中了,那麽多的事情幾乎都壓給了對方,不少工作看上去本不該由孟廣思來管理,一看就是公司裏的人欺負對方多年沒有回來,這時候找借口要磨砺他。
只可惜他們也并不能随意開除某些屍位素餐的老人,這些人背後牽涉到的問題實在太深了。也許公司走到這一天,和當初沒能忍痛“刮骨療毒”不無關系,沒有乘上機制改革的東風,之後越是成為龐然大物,越是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進一步發展道路上的阻礙……
假如能有一個把這些事情全部清除的機會,再進行對企業的全面改革,會不會起到釜底抽薪的效果呢?孟盛夏難免構想了一下那樣的未來,卻又覺得是自己的幻想了。假如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許公司只會先在這樣激進的治療方案中倒塌,而不是在陣痛之後重獲新生;供職于他們企業和旗下公司的員工,到了那一步,又該何去何從呢?
……
勞累的感受使孟盛夏的神經麻木,但不能完全抹去他內心的痛苦。牧周文的事像是數根尖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心上。他努力地拔除它們,可每每想起一個他們相處的細節,他就感到一陣劇痛。
他們相遇的那一天,他只是遠遠看着牧周文。可那時候,他們的心或許也沒有當下遙遠。即使他們擁抱,貌似親昵地耳鬓厮磨,可也只如兩顆在地球上似乎貼近的星球,中間間隔了無數個光年。縱然他努力地靠近,可最終迎來的結果,就如同總有一顆星星将會在引力的作用之下粉身碎骨一般——他不得不選擇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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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關系竟然到了如今這般不堪的地步,那些曾經美好的過去被扭曲的言行粉碎,他流血的心永遠無法愈合;而牧周文內心的痛苦,絕不會比他更淺。多麽諷刺,牧周文如此被他折磨,只是因為他曾經愛過自己,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道理?
孟盛夏的雙手交疊起來,他緊緊地擠壓着自己的指節,讓那種肉體的痛苦轉移精神的窮思竭慮。可另一種憂慮在心靈的苦楚之後飄然而至:他到底為什麽而坐在這裏呢?
是責任嗎?可他過去不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他曾經是個連自家公司在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敗家子,連想要改變的理由也并非是有朝一日大徹大悟,他最初的願望也只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能夠和牧周文更相配一些。可如今他主動斬斷了他們的聯系,他奮鬥的理由便也随之消失了。他接下來該為什麽而活呢?
在孟盛夏對面辦公的何理群見他如此魂不守舍,不由得開口問到:“盛夏,身體不舒服嗎?”
“啊,沒有。”孟盛夏揮了揮手,勉強地笑了笑,“我可能有點低血糖了。”
何理群卻真的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塊巧克力來:“可能有點化了,不介意的話,你還是吃一點吧。”他把它遞了過來,孟盛夏有點難為情地接下了何理群的好意。
孟盛夏撕開包裝,把因為體溫軟化的巧克力輕輕掰了一塊下來,放進口中。他不是個喜歡糖果或是重口味食物的人,敏感的味覺每一次工作都會讓他感到不适,但巧克力的安慰劑作用很快奏效,讓他的心情好轉了一些:“謝謝。”
“以後要在辦公室準備點糖果嗎?”
“回去我挑挑看吧。”孟盛夏不好得直接拒絕何理群的好意,只能應下了對方的建議。
工棚的門被人敲響了,更靠近門一側的何理群搶先把門打開了。門外是工地的人,熱情地問到:“要吃飯了,兩位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盛夏,來嗎?”何理群轉身問到,他知道孟盛夏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但工地上的勞動強度不比坐辦公室,油鹽是不會少的,特意詢問了對方。
他總不能在這種時候還像平日生活裏那麽嬌氣,孟盛夏點了點頭,跟上了兩人的腳步。
為了節省成本,工地上的一日三餐都是用工地臨時搭建的土竈做的,柴火就取材各種剩餘的建築材料,也有為了施工砍伐的樹木枝幹。工人們沒有固定的桌子圍坐,只是領了飯菜就随便找個角落坐下了。
孟盛夏也學着他們,找了個水泥墩就坐下了。他望着大碗裏蓋給他的飯菜,雖然感到饑餓,但要吃第一口心裏總是有些介意。排在他身後的何理群也拿到了飯菜,尋着他的身影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了。
“不合胃口嗎?”
“還好。”孟盛夏扒拉幾下葷素搭配合理,但看上去就重油重鹽的菜,心裏不得不承認,他嬌貴的胃的确在打退堂鼓。真不知道牧周文是怎麽吃下去的,看他吃得還蠻香的……孟盛夏猛地往嘴裏塞了一口,用咀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打算從對方生命當中消失的豪言壯志,似乎才一天就被他的本能抛之腦後了。他現在做什麽都會想起對方,就像是一種無法治愈的慢性疾病,起初并不致死,可他也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病入膏肓。
“待會吃完飯,你先回去拿東西吧。我和他們說一聲。”
何理群的聲音拉回了他飄遠的神思,孟盛夏連忙應到:“好。”他想了想,又反問何理群到,“你有什麽行李要我幫你拿嗎?”
“我第一天就帶過來了。”
“哇,這麽有遠見嗎?”
何理群莞爾到:“有備無患。”
“要是我有你這麽細膩的心思就好了,”孟盛夏嘆了口氣,“那我也不會老幹蠢事了。”
“我以前也不是現在這樣,”何理群替他打圓場到,“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比你不成熟多了。”
“看不出來……”孟盛夏有點驚訝,他心中不太相信何理群的話,但這還是頭一次對方和他主動提起過去,“我以為你應該是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
何理群笑着搖了搖頭:“我以前是個老師看到就頭疼的學生。”
“真的?”
孟盛夏疑惑的眼神讓何理群笑得更厲害了:“是啊,沒有Omega就要當好孩子的道理吧。”
“那倒也是……”孟盛夏為自己無意識中透露出的刻板印象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對Omega的印象幾乎來自身邊的人們,而大多數人(不論性別),對他總是客套地有所保留,他也自然而然覺得Omega就是如同玻璃制品一樣的事物,“你上次不是和我說了你想做刑警嘛,是因為什麽原因啊?”
何理群的表情忽然有些悲傷,他緩緩道來理由:“嗯,和我家老頭子有點關系。”
只有在談論故去的親人才會如此由衷的傷感,孟盛夏總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于是先道歉到:“不好意思。”
“沒什麽。”何理群搖了搖頭,他懷念地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他不太想讓我當警察,可我那時候還小,不知道做這份工作有多辛苦,只想站在他身邊,讓他也看看我有多威風。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孟盛夏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在這樣融洽的氣氛中提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你是怎麽認識我爸的啊?”白衍那麽挑剔,就沒幾個人入他的法眼,罔論願意呆在他身邊幹活的;他實在很好奇兩個人相識的契機。
只是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難倒了平日面面俱到的何理群,他許久不能作答。孟盛夏轉頭去,瞥見了他臉上恍惚的表情。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