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言不由衷
第85章 85. 言不由衷
牧周文沒有出聲。
他呼吸急促,像是被孟盛夏說中了心事。他的胸膛鼓動着,臉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連為自己辯解的話都沒有說上一句。
孟盛夏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他對牧周文和牧周語的兄弟情又氣又妒。他知道牧周語不是普通人,不可能沒有發現他的身份和目的特殊——孟盛夏始終對對方抱有幾分懷疑。他還記得自己去醫院找牧周文的那一天,坐在病床上的牧周語臉上都是空洞的漠然。孟盛夏在自己身邊人臉上見慣了這樣的麻木,可牧周語是和牧周文一起長大的,他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神情呢?
比起被牧周語真的發現了什麽的擔憂,他更加嫉妒牧周語和牧周文的親密。就算在牧周文放棄了對于牧周語的愛慕之後,因為兄弟關系,在牧周文的心中他永遠只能排在牧周語後面。
這件事孟盛夏從來不敢細想,唯恐自己鑽了牛角尖,在牧周文面前表現出患得患失的一面。可現在他隐瞞這件事還有必要嗎?孟盛夏仔細觀察着牧周文的表情,為對方想要遮掩慌亂而低頭、卻又不敢的恐懼傷心。
“他是對的,”孟盛夏垂下眼,讓自己不甘心的表情不要表現得那麽直接。他眨了眨眼睛,沮喪地說到,“你應該更有戒心。”
他承認牧周語的關心不無道理,自己的确不是個好人。可牧周文的性格總是把人想得善良、獻上力所能及的真誠,對他也是如此。這是他愛上對方的理由,卻也是他傷害了對方的緣故。如果有一天誰發現了這一點,恐怕也會給牧周文帶來傷害——牧周文早一些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會活得更好。
假如牧周文早就察覺了他的謊言,他們之間八成也不會有之後的糾纏,孟盛夏越想越覺得難過,可還是接着說到:“對我也好,其他人也好,你最好都要防着點……”他越講越小聲,最後的語尾都被他吞了下去。
牧周文不知道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孟盛夏感到一種重量落在自己的頭頂,是牧周文輕輕撫摸着他的發頂,卻什麽也沒有說。
你還對我留有一絲感情嗎?孟盛夏的眼圈一熱,他想追問牧周文,可他實在沒有資格将這樣的疑問說出口。就在幾分鐘之前,他的心裏甚至有過偏執的妄想,只不過它們很快煙消雲散,除了他沒有人發現。可就是那些糾纏着他的想法和已經做錯的事情,讓他沒法坦坦蕩蕩地面對牧周文,只能一直低着頭。
“我心裏好亂。”牧周文突然開口說到,他把頭埋在孟盛夏肩窩裏,似乎已經因為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而精疲力盡。他甚至抱住了孟盛夏的腰,手上用了一點力量,就像是抓住了水面上漂浮的葦草,拯救快要沉入水中的自己。
孟盛夏因他的擁抱全身僵硬,愣了一會兒才回抱住牧周文。
牧周文的腰比從前還要細了,他抱住牧周文的時候,感覺自己能摸到對方的骨頭。牧周文不過是一個大一學生,他所經歷的事情早已超過了他從前生活的總和,而他的痛苦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想到這裏,孟盛夏感覺心髒生出一種酸痛感來:“對不起。”如同一種骨血裏帶來的疾病,他有時無法澆滅自己胸腔的怒火,直到事情無可挽回。他總是事後後悔,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孟盛夏也恨自己的脾氣,他由衷為自己剛才的動怒道歉到,“我不想和你發火的,我,我總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該怎麽做?”牧周文對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只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語氣裏帶着深深的絕望,“我不知道我現在應該相信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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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吧。孟盛夏在心裏默默說到,可他清楚,牧周文不願意再和從前一樣信任他了:“相信你自己。”他沉默了良久,沙啞地回複到,“不要信任何人。”
“……”
“你身邊的所有人,你哥,你的爸媽……也許都會騙你。牧周文,也許接下來每個人都會對你說謊,你不能沒有原則地信任所有人。”孟盛夏沉聲囑咐到。他不願意這樣提醒牧周文,如果可以,他情願牧周文永遠活在自己快樂單純的幻想世界當中。但在風暴醞釀的前夜繼續編織幻想,只會讓牧周文承受更多的不幸。
“你也會說謊嗎?”孟盛夏聽到牧周文細如蚊吶的呢喃,“你,還會騙我嗎?”
“我會幫你,但我也會說謊。”孟盛夏無情地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可也感覺心髒一陣抽痛,“你必須自己判斷。”我也許還會向你說謊,我也許還會傷害你……但我一定是為了更好的結果那麽做。孟盛夏知道自己的想法未免自以為是,可現在才從過去的渾渾噩噩中走出的他,實在做不到盡善盡美。
話音剛落,牧周文擁抱他的力氣更大了些,孟盛夏知道他現在心煩意亂,便任由他抱着自己。
“牧周文,你不能不思考這件事。前車之鑒,不是早就有了麽?”孟盛夏故意殘酷地揭開牧周文的傷口逐漸愈合的疤。他不願把他們之間的感情作為“示範案例”,可這生動的教訓,一定是牧周文吃過最深刻的苦頭,“你還要輕信我嗎?”
牧周文沒有說話,孟盛夏聽着他的心跳,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他張了張嘴,本想再解釋點什麽,卻感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陣刺痛。
牧周文隔着衣物咬了他一口。不重,只像是被針輕輕刺戳,可卻讓孟盛夏心猛地一顫。
“我不想知道……”牧周文哽咽到,他伏在孟盛夏的肩頭,眼淚再次從眼眶當中淌了出來,浸濕了孟盛夏的肩膀。
孟盛夏吸了吸鼻子,感覺眼眶濕潤。或許牧周文和自己一樣抗拒不了曾經的感情,或許明天一早,他們又回會退回目前理所應當的位置上。可在這個沒有旁觀者的時候,那份過去的情感,仍然像磁石一般将他們二人牢牢吸引。
……
如果不是醒來是在酒店的床上,他們就好像回到了過去。每天早晨,不是他先醒來,就是牧周文已經在廚房張羅着今日的早餐。
孟盛夏一晚上沒睡好,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是被一種心悸驚醒的。他大口喘氣,忽然意識到自己最擔憂的事情,連忙看了看枕邊人是否還在身旁。
牧周文卻難得地比他醒得要晚。大概是最近的疲勞讓他睡得很沉,就算孟盛夏驚坐起來的動靜,也沒能讓他醒過來。
孟盛夏嘆了口氣伸手去撫摸牧周文的額頭,這時候才注意到牧周文露出被子的手臂上,這一次又多了新的傷痕。那是一道像是被尖銳的金屬劃得很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了,但看上去還是觸目驚心。
牧周文平常到底在做什麽,難道是在打工?自己不是定期把醫療費用打過去了嗎?孟盛夏伸出手,用手指小心地輕輕觸碰那凸起瘢痕的疤,端詳着這道傷,他也身同感受地痛。
牧周文因為被他的觸碰感到了不适,他翻了個身嘟囔了幾句,又睡了過去。
孟盛夏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決定再給牧周文多休息半個小時。
他就那麽坐着,呆呆地凝視着牧周文的後背。牧周文是一個Beta,在他的後頸上并沒有腺體這樣的存在,可孟盛夏清楚自己總喜歡咬住那兒,就像是要打下自己的标記——他也清楚這不過是徒勞無功。假如牧周文真的是Omega,或許他也不用總是在想到對方的時候感到焦慮萬分。但如果牧周文真的是一個Omega,他又能做什麽?
孟盛夏想入非非,直到他計劃好的時間來臨,他還有些舍不得叫醒對方。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那些事,未來某一日,這樣的畫面終會成為一種日常,而非是他要小心珍藏的美好回憶。孟盛夏嘆了口氣,他伸手輕輕搖晃了一下牧周文,在對方耳邊說到:“該起來了。”
他呼出的氣灌到牧周文的耳朵裏,激得對方的耳背很快燒起來。牧周文立即驚醒過來,他猛地一個翻身,差點和他的鼻梁撞到一塊。
“啊,對不起……”牧周文還沒有完全從睡眠的狀态當中恢複過來,說話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睡意。
“我送你過去。”
牧周文茫然地看着孟盛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坐公交車過去也行……”
牧周文局促地婉拒到,可孟盛夏不依不饒地提出了自己的安排:“先去吃早點吧。”
牧周文只能點點頭,可孟盛夏看出了他眼底的無奈。于是他假裝自己沒有察覺牧周文的心情,徑自介紹起這家酒店的早餐來:“他們家的早點做得不錯。”
牧周文笑了笑:“是麽。”
他的笑容裏有掩飾不了的疲态,是牧周文正在讨好自己、卻不自覺已經無法再僞裝的證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