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枕
落枕
孟宴臣懊悔般微皺眼睛,仿佛再像自己的現狀投降,無奈的帶她去私立醫院。因為阿瑾不能低頭彎腰,車子差點坐不進去。醫生需要在阿瑾脖子上紮針,再用烤燈铐做完理療後正骨扭她的頭。
“家屬進來吧。”
“家屬”這詞他不是很受用,但還是推門進去,阿瑾情況好轉,看模樣還是很疼,但最起碼不需要用手扶着脖子。
“再來做三天理療。”醫生在電腦前敲鍵盤;“晚上如果疼的厲害就吃點止痛藥。”
“謝謝。”
“需要扶嗎?”孟宴臣問。
阿瑾來醫院後,醫生讓她先拍ct,孟宴臣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單子;“不需要,謝謝你。”
“謝謝說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還有兩天嘛,我會走的。”阿瑾嘗試的轉脖子;“會守約的。”
孟宴臣開車帶阿瑾回家,門剛開,貓叫個不停。
“你想我啦?”阿瑾慢慢蹲下,摸它的頭,它立刻不叫了,孟宴臣把阿瑾的病例放在茶幾上,去開冰箱拿水喝,冰箱打開,孟宴臣神色一緊,原本他的冰箱有條不紊,東西少而精,家政定期收拾。
阿瑾住進來後,孟宴臣沒讓家政來過。短短幾天,他的冰箱成“難民收容所”,東西帶着包裝袋就往冰箱裏塞,常溫保存的零食阿瑾也塞進冰箱裏。
不知道是不是超市西紅柿打折,阿瑾買了很多西紅柿,占大半冰箱,孟宴臣難以置信的凝視跟貓玩的很好的阿瑾,話在嘴邊最後作罷,他跟她有什麽可說的?
“晚飯吃什麽?”阿瑾走到他身邊問。
“我不吃。”孟宴臣說;“冰箱裏這麽多吃的,你自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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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冰箱拿出兩個西紅柿在廚房的水龍頭下沖洗,她吃了一個另一個遞給孟宴臣;“很甜,很好吃。”
“不吃,謝謝。”孟宴臣想走,阿瑾叫住他;“做飯吃。”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這樣——”阿瑾指她還不能靈活自如的脖子;“也不能做飯。”
“外賣。”
“冰箱裏的菜。”阿瑾說;“太多吃不完,會壞。”
“那你為什麽要買這麽多?”
“我也不知道我會有這麽多意外。”阿瑾幹巴巴的說;“你以為我想這樣,要是謀算好的哪會買這麽多吃的,一天沒吃飯了。”
孟宴臣看她半天折回冰箱前從裏面拿出菜,阿瑾建議道;“有意面,和西紅柿一起,簡單。”
孟宴臣從不湊合,要麽不做,做一定不會圖省事将就。西裝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領帶解下,袖口挽到小臂,打開冰箱門思考,把要做的菜拿出來。
阿瑾在他旁邊吃着西紅柿看;“我以為你不會做飯呢。”
“你剛才的意思可不像不知道。”
“我只是問問,以為你就算會做也會告訴我不會。”
“沒必要因為這點事撒謊。”孟宴臣認真的洗菜。
他突然被圈住,阿瑾在他身後給他腰間系圍裙;“你的衣服會髒。”
倆人快貼在一起,阿瑾身上帶着淡淡的藥味,孟宴臣抓住她在自己腰間的手;“我自己來。”
“你怕我嗎?”阿瑾把圍裙給孟宴臣;“我又不會想吃你。
我去洗澡。”
“你剛針灸完。”孟宴臣說;“脖子沒事了?”
“沒好,但我很難受。”阿瑾的手在孟宴臣系圍裙的手上畫圈;“□□焚身呢。”
孟宴臣覺得荒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習慣阿瑾的放浪,若她變得正經反倒讓孟宴臣覺得反常,他當沒聽見這句話。
做飯不難,把調料掌控好菜不會難吃,菜被端上桌,阿瑾洗好澡出來,還是穿着上次那套孟宴臣的衣服,孟宴臣對她到了一種無語的地步,什麽也不想說。
阿瑾從廚房的筷籠裏拿出一根筷子,用它盤起吹幹的秀發。
“你沒皮筋嗎?”
“沒有,總丢。”阿瑾走去桌邊對一桌子美味贊嘆,襯衫在腰部打了個結,圍成短裙,裙下是修長筆直的雙腿,白的像細嫩的乳酪,她的腿确實好看,漂亮的像人工,連孟宴臣都不能免俗的承認。
她夾起塊牛肉放在嘴巴裏嚼着;“你手藝真好,比我強多了。”她不施粉黛,臉上幹淨清透,幾個隐約的小雀斑憑增俏皮,剛洗過澡被水霧蒸出的粉暈,清純性感。孟宴臣實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怎麽任由自己堕落。
孟宴臣做五菜一湯,番茄炒蛋,清炒豆角,酸辣入豆絲,黑椒牛肉粒,涼菜是拍黃瓜,湯是菠菜蛋花湯,所有的菜端上桌,他問;“買這麽多菜,一個人做的了又吃的完嗎?”
“我才不會做你這麽多花樣,這麽麻煩。”阿瑾坐下;“全切了做披薩。”
孟宴臣坐下,筷子夾住她夾菜的動作;“公筷。”
阿瑾挑眉換筷子;“又不是沒親過。”
孟宴臣不理她,做這麽多菜為自己,阿瑾吃到一半把電視打開,孟宴臣的家教是食不言、寝不語,吃飯時就要專心吃飯,但他也不指望阿瑾多年的習慣被他說一句就會改。
正吃着,孟宴臣腳踝被貓咬了,那只小貓順着孟宴成的西褲往他身上爬,孟宴臣就這麽看着昂貴的西褲被貓抓的抽絲直到貓爬上他大腿,前腿撐着桌沿要看看孟宴臣和阿瑾背着它吃什麽好吃的。
“它喜歡你。”
“喜歡我也不會讓它住在這。”
“你想要我還不給呢。”阿瑾邊吃邊說:“自己去花壇撿去。”
孟宴臣拖着小貓的肚子把它放在地下,阿瑾問:“待會兒別忘了把垃圾帶走。”
孟宴臣一時不知該氣阿瑾把他當保姆還是鸠占鵲巢忘記這到底是誰的家:“這是我家。”
“我知道。”阿瑾往自己碗中盛湯:“但你不是不住這嗎?順手的事,我這樣也不方便不是嘛?”
孟宴臣沒看出阿瑾有什麽不方便,她能吃能喝還能洗澡,行動稍微遲緩:“坐電梯下去會累到你嗎?”
“不會。”阿瑾說:“但你要我這樣下樓?我內衣都洗啦。”
“我不想知道。”
“行吧。”阿瑾聳肩:“反正我不在意,本來以為你會在意呢。”
“我有什麽可在意的?”
“鄰居還有小區的保安,他們都看見我從你家出來,我這樣下樓對你沒影響吧?”
孟宴臣沒胃口吃飯,他去主卧拎走行李箱,另一只手拎走廚房的垃圾袋,阿瑾叫住他:“還有呢。”
阿瑾從客廳走到卧室,一路再回來手中多了三個垃圾袋,其中一個黑色塑料袋氣味難聞:“那是什麽?”
“貓砂。”阿瑾提着,不解問:“這麽小的貓,有那麽多的屎。”
她捏着鼻子:“快扔走。”
“自己養的貓,自己處理。”孟宴臣後退兩步。
“之前是我處理的,今天情況特殊。”阿瑾把塑料袋往前遞。
“貓砂盆在哪放的?”
“卧室衛生間,它膽子很小。可能是我在卧室住久了,它覺得那有我的氣味,只敢在那上廁所。”阿瑾說:“本來想放在陽臺的,你家陽臺特別大,通風也挺好的……它不敢去。”
孟宴臣去自己卧室的衛生間,貓砂盆就在坐便旁邊,那只貓正在裏面用爪子埋沙,盆外的地下有粒粒貓砂,看見孟宴臣它又喵喵的叫起來,仿佛孟宴臣侵犯它的領地,衛生間是孟宴臣私密的地方,他接受不了跟貓共用。
阿瑾嘆氣:“你等等啊,我再鏟一下。”
“我把家借給你住,沒說把家給你。”孟宴臣指責:“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有什麽東西在靜脈中膨脹,逐漸沸騰起來向身軀擴散,那是隐忍已久的靜默的力量,饒他本是克制有涵養的人,也斷不能忍受阿瑾的得寸進尺。
“你,生氣了?”
“是。”孟宴臣道:“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那。”阿瑾想了想說:“明天我自己扔。”
“我要你。”孟宴臣瞪視:“帶着你的貓,從我家出去。”
“還沒到五天。”
“你也沒有作為借客的基本素養。”孟宴臣不留情面:“請你出去。”
阿瑾摸着脖子,孟宴臣轉身掏出手機給家政打電話:“一個小時後過來,謝謝。”
“給你一個小時時間收拾。”孟宴臣側身說:“不要再想着用那些理由賴着不走,我是商人不是冤大頭。”
“知道了。”阿瑾說。
孟宴臣把行李箱就地放着,垃圾袋放回垃圾桶,他去書房看財經報紙,書房的門開着,不一會兒阿瑾出現在書門口,她身上穿着許沁買給她的連衣裙,一手抱着貓,一手提着袋。她斜挎着包,包帶在胸前勒出型,能看出裏面什麽都沒穿。
他管不着,只要不從孟宴臣家裸着出去,他都不在意了。
“你的衣服,我……”
“扔了,謝謝。”孟宴臣翻着報紙。
“謝謝你收留我。”
“那請你走的幹脆些。”
阿瑾走了,孟宴臣早該這樣果斷幹脆,她的那些威脅只要他不在意諒她也不敢怎樣,他把阿瑾的手機號拉黑。
家政來後,孟宴臣僅一個要求,讓他的房子跟從前一樣。他往書房走,發現自己的仿真貓在沙發上,貓脖子被他的領帶打上蝴蝶結。
孟宴臣把領帶解開,摸摸它的頭,再貓放回原位。繼而回書房看書,等家政打掃幹淨再出來。
書桌上的財經報紙是好些日子前的,孟宴臣翻幾頁發現上面被圈圈畫畫,財經報紙是全英文版面,阿瑾把“o,b,p”這樣有肚子的英文單詞用中性筆塗黑。
孟宴臣合上報紙,去書櫃找書看。他的書籍在書櫃中陳列整齊,因為太整齊有一絲絲的瑕疵就能被看出來。一本英文原版的《呼嘯山莊》放在不屬于它的位置上,孟宴臣翻開幾頁看,幸好阿瑾沒在這本書裏塗塗畫畫,她能在孟宴臣的書櫃中找到什麽她能看的書呢?只會添亂。
家政打掃完,孟宴臣很滿意,房子因為阿瑾的到來多出的東西被一掃而空,他的家又恢複成跟從前一樣的模樣,整潔冷清不被人打擾,孟宴臣的天地很大,孟宴臣的天地又很小。
阿瑾走後的第二天,孟宴臣接到私立醫院的電話:“孟先生,您在我院的理療還有三次,身體重要,不要因為工作忽視了健康。”
阿瑾落枕,孟宴臣用的自己的身份信息登記,理療的錢孟宴臣一次付清,他以為阿瑾會去醫院,事實是她沒去:“不需要了,謝謝。”
“七個工作日後退款打回到您的賬戶內。”
“不退,可能還去。”孟宴臣說。
“好的。”
武化區的項目步入正軌,孟宴臣不需要頻繁來往武化區,他的生活規律多了。這天下班前,助理送來份文件,孟宴臣後邊沒安排,他讓助理下班先走,他留在公司把文件看完。
許沁結婚後,孟家發生了細小的改變,他的生活被國坤這棵大樹捆綁,這棵大樹葉子繁茂,風一吹,許多樹葉落在孟宴臣的身上。
他看了兩個多小時文件,再擡頭天黑了。夏天的夜晚是熱鬧的,糾結原因是天氣炎熱,或多或少給他心境帶來變化。
孟宴臣是個好老板,他不提倡加班。他去地下停車場取車,空了大半,又讓孟宴臣覺得冷清。
“喂!”
暴躁的聲音中蘊含極度危險的信號,孟宴臣回身看,是上次追阿瑾的那幾個壯漢。
“有事?”
“領我們的小姐去哪了?”為首的壯漢道:“把人交出來。”
“不知道。”孟宴臣不懼:“自己的人看不住,跟我有什麽關系?”
“別撒謊小子!”壯漢将近1米9,他迫近孟宴臣指着他說:“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把人交出來,幾次三番擋路,別給臉不要臉。”
“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麽不給我臉的。”孟宴臣聲音低啞卻不堅硬,又帶着一點溫柔的聲調。
壯漢被孟宴臣激怒了,他撥開身後的小弟,打開大G的後備箱,後備箱的東西被孟宴臣看的一清二楚,繩子,棒球棒,木棍,鐵鏈還有手铐,他抄着棒球棒出來,用它指着孟宴臣:“再問你一遍,人在哪?”
“不知道。”
棒球棒掄下來的剎那孟宴臣被大力推走,等他站穩阿瑾已經被打倒在地,額頭流出鮮血。她摸着額頭,攤開手掌看,孟宴臣箭步上前扶她:“你沒事吧?”
屬實意料之外,阿瑾推開孟宴臣,冷寂道:“他是我的新靠山,國坤集團的總裁孟宴臣,南城半數的産業都是他的,你們想吃不了兜着走嗎?”
為首的壯漢咬牙切齒,良久抛出一個字:“走!”
兩輛大G前後駛出停車場,阿瑾用手背抹着額頭的鮮血,孟宴臣從車內取出紙巾:“去醫院?”
阿瑾接過紙,對着孟宴臣車窗的反光擦臉:“沒事。”
“你其實不用推開我。”孟宴臣常年健身運動,阿瑾不推他,他也躲的開。
“沒想那麽多嘛,給你惹太多麻煩了。”
“你剛才那句話,不是給我惹新的麻煩嗎?”
阿瑾吐舌頭:“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敢來啦,再來你收拾他們嘛,放心吧,那個老頭沒你厲害。”
“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過來。”阿瑾對孟宴臣勾手,孟宴臣走進兩步,阿瑾悄聲說:“其實我偷聽到了他們的秘密,□□,很恐怖的,他們到處追殺我。”
“你編的吧?”
她唇邊的笑容漸盛:“就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姐忤逆了客戶,那種地方就這樣,走了,拜拜。”
她還穿着離開孟宴臣家的那套衣服,走時步調輕快,那只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