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圓桌騎士
第35章 圓桌騎士
摩羅伽是受傷了嗎?又或者是遭受了亞瑟無法想象的殘酷對待,所以才會無法做到獨自騎乘馬匹?
接踵而至的紛亂猜測讓亞瑟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騎馬沖出了城門,飛快交錯邁動的馬蹄擊打在地面上,吹起了龐大的揚塵,宛如長長的尾羽般在他的身後拖出。
亞瑟迫不及待地朝着摩羅伽策馬奔去,神情中充盈着擔憂和後悔,還未徹底來到摩羅伽的面前,那低啞的聲音便沖喉而出:“摩羅伽——你、你還好嗎?我很抱歉……”
那雙剔透的碧眸中浮現出了痛苦的愧疚和悔意,亞瑟在內疚于自己竟讓摩羅伽受到了危險,後悔自己為何不能再做得更加完美,在保護臣民的同時,也保護自己的妻子。
摩羅伽倚靠在蘭斯洛特的懷中,他眉頭微皺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穩,蘭斯洛特勒住缰繩,輕聲回複道:“陛下,摩羅伽殿下因為太過疲憊而睡着了。”
“原來如此。”亞瑟緊皺的眉頭微微松開,他驅使着愛馬靠近蘭斯洛特,同時向自己的湖水騎士伸出手:“蘭斯洛特,辛苦你了,接下來讓我來吧。”
意思很明确,便是要抱起蘭斯洛特懷裏的摩羅伽。
蘭斯洛特微微側身躲開了亞瑟伸來的手,張口回答道:“陛下,摩羅伽殿下經歷了這件事後十分疲憊了,若是中途吵醒他了,恐怕對他的身體不好。”
亞瑟聞言定定地看着湖水騎士,那雙碧綠的眼瞳似乎已經看穿此刻蘭斯洛特內心真實所想,被那目光掃視着的蘭斯洛特繃緊了下颌,可是那攬着摩羅伽的手卻怎麽也不肯放開。
莫名的氣氛在騎士王與圓桌騎士之間宛如繃緊的弓弦越來越緊,好在從後方追上來的阿格規文及時趕到,沖散了這焦灼的對峙。
“陛下,城內醫官已經在等待了,我認為還是盡快讓他們為摩羅伽殿下進行細致的檢查才行。”阿格規文一看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冷酷嚴厲的目光宛如利劍般刺向蘭斯洛特,随後低聲向騎士王進言道。
亞瑟收回自己的目光,點頭應道:“的确該如此——盡快返回卡美洛特。”
後面半截話是對着蘭斯洛特說的,湖水騎士筆挺的背脊微微彎曲,他抿了
抿唇,最終還是踢了踢馬肚,示意愛馬加快速度、卻又不要奔跑得太颠簸,以免吵醒熟睡不醒的摩羅伽。
一路上無人開口說話,哪怕是最年幼活潑的加荷裏斯也莫名地沉默,直到看見了卡美洛特那巍峨雄偉的城牆,這位圓桌騎士才總算是輕輕地長呼了一口氣,由衷地感到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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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馬進入城堡宮廷後,亞瑟率先下馬,然後伸出雙臂,将摩羅伽從蘭斯洛特的臂彎裏抱了出來,這一次蘭斯洛特沒有拒絕,他垂下眼眸,微微彎腰,扶着摩羅伽的後頸,将他送回了騎士王的懷中。
亞瑟朝蘭斯洛特點頭致意,随後抱着疲憊熟睡的妻子回去了他們的寝房。
蘭斯洛特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那枚被他精心鑄造,後來又在思念的漫長折磨中,被他重新打造成項鏈墜的戒指,又在他心口上發疼了。
“蘭斯洛特。”阿格規文的聲音冷冷傳來,“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有悖圓桌騎士的行為。”
黑發的鐵之書記官陰沉地看着蘭斯洛特,“我會一直盯着你的。”
蘭斯洛特厭煩地瞥了阿格規文一點,他翻身下馬,牽着愛馬往馬棚走去:“我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把你的精力用在別的地方吧,阿格規文。”
加荷裏斯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原地,他隐約察覺到了什麽自己不該意識到的東西,可是他又不敢先行離開,只好大氣不敢出地站在一旁。
好在阿格規文還記得他,揮揮手讓加荷裏斯去尋找他的兄長高文:“高文很擔心你,去和你的兄長報個平安吧。”
加荷裏斯連忙點頭,腳底抹了油一般迅速地跑遠了。
醫官們為昏睡的王後殿下進行了詳盡的檢查,确認摩羅伽并無外傷或者被魔法攻擊的痕跡,只是因為身體疲憊,導致進行了深度的睡眠,只需要耐心地等到他醒來即可。
診斷結果讓亞瑟松了口氣,他握住了摩羅伽的手,輕輕地抵在了自己的額前。
曾經在最初相遇時,亞瑟是昏迷在病床上,被痛楚折磨,是摩羅伽握着他的手,給予他舒緩和堅持的力量,而現在情形似乎反了過來,亞瑟在床邊握着摩羅伽的手,希冀着他快快醒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相伴了這麽久,亞瑟的面容定格在了拔出聖
劍時的那一刻,而時光似乎也格外地眷戀摩羅伽,沒讓半點霜白和衰老染上那張美麗的面龐。
正如同亞瑟是不列颠紅龍的化身,長久的陪伴,讓亞瑟也隐約察覺到了摩羅伽的身份并不簡單,但是他沒有去問,也沒有去探究。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亞瑟不願去窺探,他更寧願沉默地等待着,直到摩羅伽願意親口告知他一切。
做一個隐忍而高尚的王,以身作則走在最前方,唯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幸福。
——真的是這樣嗎?
摩羅伽在熟睡了一天後,終于睜開了眼睛,讓推開各項要務,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亞瑟也松了口氣。
讓勤政的騎士王能夠一天不工作,只是單純地陪伴,也足以證明摩羅伽在亞瑟心中的地位了。
為了感謝辛勤奔波的圓桌騎士,也為了慶祝摩羅伽的平安歸來,卡美洛特舉行了一場歡祝宴會。
夜空宛如一大塊黑色的天鵝絨布,上面撒着細碎的銀屑,星星點點地閃爍着。
宴席上有樂師彈奏着明亮輕快的曲章,圓桌騎士們帶着他們的家人在空地上手挽着手随樂聲起舞,還有一些暫時對跳舞沒有興趣點圓桌騎士,則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用巨大的盤子盛裝着的美食上。
摩羅伽穿着一将貼身的淡金色滾銀邊長袍,與他的發絲與眸色交相輝映。
亞瑟挽着王後從石階上走下,在輕快的樂聲中一同圍繞着篝火起舞,昏暗的夜色讓火焰燃燒得越發明亮,照亮了人群歡笑着、歌唱着的面龐。
“呼。”格爾維亞這具化身還是有些孱弱,僅僅只是一首舞曲而已,便讓摩羅伽有些氣喘籲籲,亞瑟見狀便體貼地扶着摩羅伽走到僻靜的角落,讓他好好地休息。
蘭斯洛特不知何時正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黯淡的夜色宛如深黑的披風包裹在湖水騎士的身上,顯得格外地孤寂。
“蘭斯洛特卿,原來你在這裏啊。”亞瑟一邊說着,一邊将度數低的甜果酒遞給了摩羅伽。
“蘭斯洛特,為何不到這邊來,和大家一起慶祝?”
金眸的王後站在篝火投射而來的溫暖橘色光芒中,為他的側臉裹上了一層琥珀般的光澤。
那火光同樣閃耀在蘭
斯洛特的眼底,讓站在濃郁黑暗裏的湖水騎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以防自己被那美麗所灼傷。
“我站在這裏就行。”蘭斯洛特低聲回答道。
站在這裏就能将整個熱鬧的宴會場地收歸眼底,蘭斯洛特可以不必顧忌自己的身份,不必收斂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着摩羅伽看,看着他飛揚的衣擺,看着他被橘色火光親吻的面龐,看着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與高潔而英俊的騎士王陛下一同翩翩起舞。
頓了頓,紫發的湖水騎士看向亞瑟,輕聲懇求道:“陛下,能否讓我和摩羅伽殿下單獨說幾句話?只需要一小會。”
亞瑟回望了過來,他沉默了一會,俯身親吻了一下摩羅伽的側臉,低聲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為你拿點喝的來。”
亞瑟轉身向擺放着食物與酒水的長桌走去,為蘭斯洛特和摩羅伽體貼地留出了獨處的時間。
亞瑟越是寬容大度,便越是讓蘭斯洛特痛苦,王高潔的一言一行仿佛鏡面般照亮了他卑劣的情意和無恥的動搖。
“但你同樣也是宴席的主角,多虧了你,我才能平安無事地歸來。”摩羅伽走近蘭斯洛特,從那溫暖的火光照耀中走了出去,來到了被黑暗籠罩的湖水騎士身邊。
“我想許多騎士和淑女都正在尋找着你,英雄可不應該站在黑暗中,而是應該去往宴會的中央,接受大家的贊賞與掌聲。”
“可我想要的不是他人的贊賞和掌聲——”蘭斯洛特的心髒猛地收緊,或許是夜色給了他一層保護,讓他将壓抑已久的話語噴薄而出,“我至始至終想要的只有你,只有摩羅伽你而已啊!”
一時間周遭都安靜了下來,唯有蘭斯洛特壓抑到最低的喘聲在回蕩着。
“……抱歉,是我失态了。”蘭斯洛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請不要理會我,讓我在這黑暗中靜靜待一會兒吧。”
“我明白了。”摩羅伽從善如流地後退了一步,站在深沉的黑暗與溫暖的火光交界處,他一半的身軀被雀躍着橘色的火光,而另一半的身軀則親吻着黑暗。
蘭斯洛特張了張嘴,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可是眼看着摩羅伽即将離他而去,內心那股不甘、渴望和擔憂又無視他的理智,蠢蠢欲動地作亂起來。
你精心制作了那麽久的禮物,甚至不惜把原本的戒指改成吊墜項鏈,就打算一直、一直這麽收着不給出去嗎?
如果摩羅伽再遇到危險呢?如果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又遭受擄掠呢?
“等一下,摩羅伽——請收下這個吧,上面施加了魔術符咒,在危險關頭能夠保護你。”
最終蘭斯洛特無奈地長嘆一聲,從胸襟前的口袋裏拿出了那被自己的體溫都捂得溫熱的吊墜項鏈,放在手心中,遞給了摩羅伽。
“謝謝你,蘭斯洛特,但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
摩羅伽看着蘭斯洛特掌心中的吊墜項鏈,項鏈是由秘銀制成的,上面還刻着咒符,隐約閃動着靈性的光澤,而下方綴連着的吊飾,是一個整體呈金黃色、鑲嵌着寶石的旋轉星體,中間銀藍色剔透的寶石在黃金交錯構造的軌道中漂浮着,一直保持着一個水平方向的穩定,看得出來無論是做工還是用料,都花費了不少心思。
“收下吧,摩羅伽。”蘭斯洛特低聲道,“至少……有它保護你,我也能安心了。”
蘭斯洛特輕聲說道,那雙紫色的眼瞳凝視着摩羅伽,仿佛這是最後一次見面般,要将摩羅伽镌刻到內心、到靈魂般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