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圓桌騎士(二更)
第24章 圓桌騎士(二更)
然而流言越演越烈,甚至傳出了摩羅伽和圓桌騎士們的緋色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盡管并沒有說摩羅伽是誘惑人心的魔女,但也相差不遠了。
流言中,蘭斯洛特、貝狄威爾、崔斯坦、高文、甚至是凱伊都是摩羅伽的裙下之臣,為他神魂颠倒,在亞瑟王對外出征的時候,其實摩羅伽正與亞瑟所倚重的部下們在花園裏私會。
凱伊和貝狄威爾等圓桌騎士自然不可能坐實這種流言越傳越離譜,可當他們出手試圖澄清、或者是找出幕後主使時,流言反而因為他們的插手而傳得更加荒謬離譜了,甚至變成摩羅伽打算用身體籠絡那些強大而出色的圓桌騎士,篡位成為大不列颠的女王。
當亞瑟出征歸來後,無法忍受下去的貝狄威爾立刻将城內流傳得愈發荒謬離奇的傳言告知了騎士王陛下,亞瑟的面色沉下來,吐出的話語也宛如冬日的寒風般冷冽:“看來有人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亞瑟王的确是仁慈又寬容的君主,他分享自己的權柄,一視同仁地對待着所有的圓桌騎士,但高尚的王卻不知道,再凜然正義的騎士,內心也有自己的私心計較。
即便亞瑟慷慨地邀請他們共治卡美洛特,可權力與利益畢竟動人,倘若他們的姐妹、子女能夠成為亞瑟王的入幕之賓,不僅僅是天大的榮幸,更能夠有機會染指那個最頂端的位置。
而另一些人或許沒有如此的私心,但他們擔憂着大不列颠的未來,不願看到這個宏偉而美麗的國家因為沒有繼承人而陷入分裂。
不同的騎士懷抱着不同的目的,竟然同時心照不宣地去做一件事——那就是試圖用流言輿論讓摩羅伽下臺,或者自願離開,這也是為什麽流言越來越失控的緣故,當然這裏面或許也包括趁機攻讦一些圓桌騎士、把他們從高位上拉下來的小念頭。
但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亞瑟王的确慷慨、仁慈又寬容,他毫無疑問是民衆所希冀的那種高潔之王,可對待自己的敵人,亞瑟王從未手軟過。
而此刻,他們便能意識到,成為亞瑟的敵人到底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摩羅伽被亞瑟護得嚴嚴實實,那些暗地裏流傳的難聽傳聞驟然消失,而流言背後跳得最高、最顯眼的主使者則被帶到
了亞瑟的面前。
有人不死心,試圖請求亞瑟的憐憫和寬恕,但往常好說話的騎士王卻全然沒有分毫的動容,端坐在王座上的金發之王垂眸,聲音平靜而冷淡:“我已經鄭重地提醒過你們了,但是你們卻依然違背了我的意願——是覺得我說的話并不重要,也毋需聽從麽?”
這些人僵硬地跪在冰冷的石面上,感到了無比的懊悔,可現在後悔也無濟于事了。
他們以為自己不過只是試探,又沒有真的逼宮,那位王後也只能吞下苦果,畢竟流言說的是真話,可誰能料到亞瑟王居然真的愛重王後殿下到這種地步,甚至沒有絲毫地懷疑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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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正常的男人,在聽到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們傳這種桃色流言,就算不升起怒火,也會有所疑慮——莫非亞瑟王真的高潔完美至此嗎?
貝狄威爾目光冰冷地看向這些不斷擦拭着汗水的曾經同僚,他氣得發抖,甚至感到了失望,“用這種手段中傷和威逼無助的王後殿下,你們這樣做也算得上是騎士嗎?”
被質問的衆人不敢回答,因為亞瑟王正盯着他們呢,如果此刻再不悔改,恐怕要被趕得更遠了。
“離開這裏,離開摩羅伽的視線,不要再讓這種流言出現,也不準去請求摩羅伽的原諒,向他求情——我希望,你們并非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亞瑟終究還是給他們留下了臉面。
一些貴族被廢黜,倉皇地帶着家人和財物離開了卡美洛特,還有一些雖然保住了自己的職務,但仍然被調離了政治中心,從此黯然地遠離了摩羅伽的視線。
亞瑟王如此大的手筆,難免也引來了一些議論,但看着騎士王與往常相比愈發冷硬的面容以及威壓的氣勢,再想想那些倉皇離開卡美洛特的曾經同僚,自然也識趣地不再開口。
“摩羅伽,我能進來嗎?”在解決完讓心愛的王後愁眉不展的流言後,亞瑟緩和了眉眼,讓自己身上的威壓不再那麽強勢,才敲響了摩羅伽的卧房門扉。
“請進來吧。”門內傳來了讓亞瑟內心更為柔軟的聲音,他推門而入,看到了正倚窗而坐的摩羅伽。
見摩羅伽穿着單薄的薄衫,亞瑟眉頭微皺,快步取下衣架上的厚實皮氅,披在了摩羅伽的肩膀上:“天冷風寒,怎麽不多穿一點?
”
他又握住了摩羅伽的手,不出亞瑟所料,柔軟的手掌被凍得蒼白冰冷,亞瑟捂了好一陣子,才讓那看着令人就行的蒼白重新變得紅潤起來。
“方才正在看蘭斯洛特送來的游記,一時看得入迷了,沒有察覺到溫度的變化。”摩羅伽平靜地回複道。
亞瑟握着摩羅伽的手,只覺得心疼不已,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原本想要對摩羅伽說自己已經解決了那些流言背後的主使者,卻又擔憂會讓摩羅伽為此傷神,最終只能溫聲說道:“春日宴快要到了,摩羅伽,你願意一起來散散心嗎?”
春日宴實際上并不是宴會,而是一場在初春舉行的節日慶祝,只是因為大家每到這一天都會出來踏青,感受冬日褪去後初春時那蘇醒的勃勃生機,和好友們野餐飲酒,向心動的女性獻花,最後一起熱鬧地挽着手臂跳舞,宛如一場所有人都能參加的熱鬧宴會,不知不覺中也固定下來,成為了一個讓人共同歡慶的節日了。
春日宴其實也是年輕男女們聚在一起認識的一個相親好機會,本來以摩羅伽的身份不該出席的,但亞瑟擔憂前段時間的流言讓摩羅伽難過,還是提出了邀請。
摩羅伽想了想,無不可地點頭道:“春天快到了,的确是該出去走走了。”
亞瑟聞言,那張英俊的面容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将摩羅伽抱入懷中,忍不住去蹭着摩羅伽的頸窩。
金發的騎士王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有些委屈又有些疲憊地說道:“幸好有你在,摩羅伽……”
摩羅伽輕柔地撫摸着亞瑟的頭發,輕輕地問道:“安克特爵士的傷勢已經愈合了,你不必擔心。”
亞瑟的眼睛變得滾燙起來,他将自己埋在摩羅伽的頸窩上,深深地嗅着心上人身上淡淡的香氣,安撫着疲憊的精神。
僅僅只是一句話而已,可摩羅伽卻立刻意識到亞瑟那話語下隐藏着的難過與擔憂,他此次出征正是為了對付梅裏亞岡和摩根勒菲的那次刺殺,盡管外人并不知道,但亞瑟很清楚,養父安克特爵士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的。
盡管圓桌騎士們都知道,亞瑟擁有湖中仙子的庇佑,即便受到了傷害也會立刻痊愈,可是作為父親,安克特又怎麽能夠坐視自己的孩子受傷?
父親的
本能在那一刻占據了上風,如果不是摩羅伽出手護住了安克特的心脈,或許這個世界上将亞瑟當做一個人來看的親近之人又要減少一個。
盡管亞瑟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動搖,但摩羅伽知道,他其實一直在擔心養父的安危。
“你會把我寵壞的,摩羅伽。”亞瑟過了好一會,帶着淡淡笑意開口道。
“為親近之人分擔,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摩羅伽也輕笑着回複道。
親昵而舒惬的氣氛緩緩流淌在王與王後之間,亞瑟的手不知不覺中已經滑落到了摩羅伽的腰肢上,寬厚溫熱的手掌正來回地撫摸着他的背脊。
“你不累嗎?”摩羅伽嘆了口氣,略略将身體往後仰,手指點在了亞瑟的額心上。
“看到你後,什麽疲憊都忘記了。”亞瑟輕笑了一下,那漂亮剔透的碧瞳漾開了灼熱的火焰,“我可以嗎,摩羅伽?”
摩羅伽當然不會拒絕丈夫,亞瑟笑着歡呼了一聲,将金眸的少年打橫抱起,然後大步地往房間深處走去。
***
王與王後的出行,自然也讓宮廷忙碌了起來,恰好見習騎士們也都通過了考核,亞瑟便打算邀請這些見習騎士一起參加春日宴,同時也一并舉行騎士的授勳敕封,讓民衆也一同見證這份榮耀。
莫德雷德、加雷斯和加荷裏斯自然是順利通過了考核,作為第一名的莫德雷德暫且不提,加雷斯和加荷裏斯也相當出色,讓作為兄長的高文也欣喜不已。
衆人都打扮得十分得體挺拔,駿馬都戴着閃亮的披挂,看上去精神抖擻,不少年輕靓麗的少女和婦人們目光灼灼地在附近注視着這些年輕的騎士,時而交頭接耳,發出清脆的笑聲。
溫暖和煦的春風吹拂着人們的面龐,天氣既不炎熱也不寒冷,正是恰恰好的清爽,這些年輕的見習騎士們目光帶着憧憬,等待着亞瑟王為自己授勳。
這樣重大的一刻難免會讓人感到緊張,尤其是在場的還有那麽多民衆以及備受尊崇的圓桌騎士們,這些涉世未深的見習騎士們心跳加快、口幹舌燥,有幾個甚至來回走動起來,但這個時候沒有人笑話他們,都仿佛椅子上長有針刺,令他們坐立不安。
高文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加雷斯已經緊張得嘴唇發白了
,而加荷裏斯眼神發直,他嘆息一聲,起身将加雷斯和加荷裏斯喚到了一旁,打算安撫一下他們緊繃的情緒。
“不必這麽緊張,亞瑟陛下和王後殿下都是十分溫柔的人,你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上前,單膝跪下等待授勳,然後說出感謝即可。”
“真、真的嗎,哥哥?要、要是說錯話了怎麽辦……”加雷斯結巴地問道。
“如果做錯了動作怎麽辦?”加荷裏斯仿佛也被加雷斯傳染,他的面色也蒼白起來。
高文見狀,也只能無奈地繼續說道:“沒關系的,我以前其實也和你們這樣緊張,甚至差點把最重要的劍忘記帶上了。”
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加雷斯和加荷裏斯頓時看向了高文,等待着他述說着後續。
“當時我急得大腦一片空白,馬上就要輪到我了,可佩劍沒有拿,我又該如何是好?”高文頓了頓,故意調動起弟弟妹妹的情緒。
加雷斯和加荷裏斯果然暫時忘記了內心的緊張,頓時出聲追問道:“那後來呢?高文哥你是怎麽解決的?”
“兄長的話,一定想出了解決辦法的對吧?”
“當時已經叫到了我的名字,我緊張得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上前的了,但是摩羅伽殿下幫助了我,殿下将我的佩劍裹在長袍裏,然後交給了我,讓我避免了出醜。”
說到當時的場景,高文的聲音也變得柔軟起來,他本來一直都期待着這一天,倘若真的因為自己的緊張遺忘而導致如此重要的一刻被破壞,高文恐怕一輩子也忘不記犯下的錯誤了。
即便到了年老,恐怕也會懊惱地從睡夢中驚醒,痛恨自己怎麽就不能再仔細一點。
但摩羅伽挽救了他的失誤,讓他避免日後被噩夢驚醒,高文感動又感激,他無法說出自己內心的激蕩,只是暗暗地發誓,自己願意為了摩羅伽付出自己的性命與靈魂。
高文坦白自己授勳時發生的糗事,的确很好地安慰了加雷斯與加荷裏斯,他們看了看自己腰間的佩劍,頓時舒了口氣,這個舉動讓高文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但畢竟緩解了弟弟妹妹緊張的情緒,他也幹脆當做沒看到了。
莫德雷德雙手抱臂,微揚着下巴環顧四周,他和那些緊張得臉色蒼白、說話都結巴起來、看上去要
吐了一樣的見習騎士不同,氣定神閑的模樣格外醒目,圓桌騎士們的目光落在了莫德雷德的身上,那些欣賞、審視和贊譽的視線也沒有幹擾莫德雷德分毫。
他只看着坐在亞瑟身邊的摩羅伽,亞瑟正與金眸的王後耳鬓厮磨,微風吹過高大的樹冠,搖落簌簌的柔軟花瓣,這些粉色的花瓣宛如雨幕般飄下,為王與王後籠罩上了一層曼妙的粉色帷幕。
一直被莫德雷德壓在心底的野望再一次被濃烈地翻卷了出來——如果坐在摩羅伽身畔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如果被那雙眼睛注視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如果那撫摸着那漂亮的銀色發絲,那柔軟光潔的臉頰的手是屬于自己的就好了!
莫德雷德灼熱又帶着侵略性的目光毫無掩飾,倘若不是他一直帶着牛角頭盔遮擋了過于直接的視線,恐怕這明目張膽的窺探便要引起亞瑟的注意了。
授勳儀式即将開始,但莫德雷德卻出聲道:“請稍等一下,我記得選拔的頭名可以提出一個請求——能否讓王後殿下為我授勳?”
這個要求雖然并不過分,但太過突兀了,讓人不由得想到了前不久的桃色謠言,莫非和王後殿下有糾葛的不僅僅是圓桌騎士,就連見習騎士也是被折服的裙下之臣?
并非所有推波助瀾的人都被放逐了,亞瑟處理的是心懷惡意者、以及蹦得最高、被當做槍使的愚笨者,也并非所有人真的就此放棄,眼睜睜地看着亞瑟被摩羅伽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連最重要的繼承人問題也抛之腦後,不管不顧。
“選拔的第一名的确是可以提出要求,看來莫德雷德的确很仰慕王後殿下,才會讓王後殿下來為自己精心如此重要的授勳儀式。”有不知所以然的民衆如此感慨道,卻不知道自己的議論會引起糟糕的輿論。
騎士與美人總歸是會讓人忍不住注目的,即便莫德雷德沒有這個心,往後提起他,也難免會提起摩羅伽,這個亞瑟的複制人,在不動聲色間便讓自己與摩羅伽聯系在了一起。
那麽亞瑟會答應嗎?
目光都聚集在了金發騎士王的身上。
亞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執起了摩羅伽的手,他牽着自己的王後走到了莫德雷德的面前,平靜地将自己的佩劍,即誓約勝利之劍解下,遞交到了摩羅伽的手心裏:“既然這個孩子希望你來為他授勳,那就麻煩你了,摩羅伽。”
不愧是亞瑟,他将自己重要的佩劍遞交給摩羅伽,既展現了自己的寬容大度,也展現了對摩羅伽的信任和重視,即便日後有人提起這場授勳,自然也會提及到亞瑟王如何珍愛自己的妻子,甚至願意将那把神秘而強大的誓約勝利之劍交給摩羅伽,讓他為見習騎士進行授勳。
莫德雷德輕不可聞地啧舌,但終歸沒有再說出什麽話,而是乖順地單膝跪在摩羅伽的身前,溫馴地垂首,讓摩羅伽擡起劍,将劍脊輕點在自己左右的肩膀上。
“感謝您的授勳,我起誓将遵守騎士的美德,一直守護着您和卡美洛特。”莫德雷德說道,他擡手握住了摩羅伽另一只手,在那細軟的手背上落下了自己的親吻。
随後莫德雷德擡起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摩羅伽的臉。
那目光像熱烈的火,像猛烈的風,又像一卷結實的繩子,仿佛要将摩羅伽困住、包裹住、然後束縛在懷中。
摩羅伽垂下眼簾,避開了莫德雷德這太過具有侵略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