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吵 周鶴歸,你不如說點其他的
第20章 争吵 周鶴歸,你不如說點其他的。
沙灘上的人已經走光了, 只剩下他們。
宋杳一言不發,沖動過後的沉默讓她心裏打鼓,可她卻沒想過退縮。
周鶴歸同樣看着她,借着路燈的光, 他清晰地看見了宋杳眸中的自己, 以及少女這雙像湧入了汪洋的眼睛。
他嗓音低沉:“不是躲相親麽?”
宋杳笑:“我才二十四, 這麽着急相親做什麽?”
雨還是落着。
記憶碎片像放映機在腦中播放,一切都有跡可循, 周鶴歸終于能夠将自己收集到的蛛絲馬跡串聯起來。
他自然能感受到。
一個女孩子總是主動的、反複的出現在自己身邊, 心思不言而喻。
“宋杳。”
“嗯?”
“……”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患上了言語障礙的病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
面前倏地打了一道手電筒的光, 有人在後面喊:“下雨了你們在幹嘛呢!”兩人循着聲音回頭,看見了一個穿着景區制服的工作人員,正朝着他們,“快上來, 大晚上的, 不知道下雨的海邊多危險啊?”
宋杳在心裏遺憾地輕嘆,拍了拍裙子站起來。周鶴歸跟在她身後,沿着腳印往上走。
見兩人上來了, 巡邏的大叔松了口氣,轉而開始教育他們:“你們是游客還是本地人啊?”
宋杳:“本地人。”
大叔怒極反笑:“本地人下雨了還不知道躲?看你們倆都瘦瘦的,一會刮大風一個浪就把你們打走了。”
“叔,這落小雨而已, 哪裏會有風。”
“你這丫頭還知道還嘴呢?”大叔将手電筒滅掉, “你說你們小年輕談戀愛, 非得跑到海邊, 跑到海邊就算了, 下雨人都走光了也不知道跟着走,怎麽,專門創造二人世界啊?”
宋杳:“……”
她抿唇看了眼周鶴歸,滿臉無辜。
但周鶴歸沒有多解釋什麽,只是出言道:“抱歉,我們下次不會了。”
大叔重新打開手電筒,邊離開邊道:“行了行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不然一會雨大了也不好走。”
話音剛落,原本細細斜斜的小雨立馬變大了些,周鶴歸打開手裏的、剛剛順便幫宋杳拿着的遮陽傘,搭在兩人頭上。
“先回去吧,”他瞥了眼宋杳沒過膝蓋的白裙,“不然等會着涼了。”
他将傘稍微斜向宋杳,帶着她回到剛才的共享電動車旁。
“舉得動?”周鶴歸示意了下傘。
宋杳笑了聲,将傘接回自己的手裏:“舉不動能怎麽辦?”
“舉不動我來舉。”他朝她伸出手。
宋杳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掌,內心莫名有一股想要牽上去的沖動。
周鶴歸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說道:“別擔心,不會把你摔了。”
宋杳回過神,不知道咕哝了幾句什麽,調整姿勢坐上後座:“開吧,我舉得動。”
落了雨的黑夜大街空蕩蕩的,路燈映照着細細密密的雨。周鶴歸勻速騎着車,耳邊是細碎的雨聲,前方是看不見盡頭的夜。
萬物在此刻好像都消失了,兩人像是闖入了川嶼的無人之境,孤勇地迎着雨前行。
“我不應該看海的。”宋杳忽然道。
她沒想到今日算錯了天氣,原本以為只會虛晃一槍的雨,竟真的像模像樣地落了下來。
周鶴歸透過後視鏡,看見了宋杳肩膀上的雨漬,道:“回去煮點姜茶,洗個熱水澡。”
“……嗯。”
宋杳頓時覺得鼻頭有些癢,想打噴嚏但又打不出來,硬生生地憋着。
回到宋杳家的小區門口,她下了車。而後不由分說地将傘塞給了周鶴歸:“你撐回去吧,改天再還我。”
姑娘的發尾已經徹底被雨水浸濕了,他欲開口,卻被宋杳堵了回去:“洗澡、喝熱水、別開空調,我知道了。”
“周鶴歸,”她說,“你不如說點其他的。”
“……”
無聲地對望。
半晌,周鶴歸動了動唇:“早點睡。”
宋杳:“……”
她扯了下包包的帶子,負氣似的丢下一句:“睡不了。”
然後轉身就走。
雨墜到傘上的聲音越來越猛烈,仿佛心也在被敲打着。望着女人的背影,周鶴歸在原地停留了好久,才騎車離開。
宋杳一進家門,終于把憋了一路的噴嚏打了出來。
客廳看電視的宋平聽見動靜,出聲道:“棠棠回來了?”
“嗯,”宋杳搓了搓胳膊,“我媽呢?”
“衛生所夜班。”
宋杳換了鞋走進來,宋平見她這幅濕漉漉的模樣,連忙起身:“怎麽淋成這樣,沒帶傘嗎?”
“帶了,風有點大,路上潑到了。”
“趕緊先去洗澡,”宋平開始燒水,“一會出來喝點熱水。”
“知道了。”
原本倒沒什麽感覺,但不知為何,一回到家,宋杳頓覺身上更冷了些,雞皮疙瘩都起了好些次。
卸完妝洗完澡出來,她乖乖地喝了一大杯宋平給她倒的熱水。
“好點了沒?”宋平問,“平時你這體質也不錯,怎麽這回淋了個雨,臉色就看起來這麽差?”
宋杳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
“行了,回房間早點睡吧,今天就別開空調了。”
“好。”
不過十點,但宋杳已經麻利的地鑽進被窩了。她只留了一盞床頭小燈,窗外的雨仍舊淅淅瀝瀝,在暖黃的燈光下異常明顯。
宋平說她臉色差,或許不只是淋雨的緣故,還有心裏裝了事。宋杳仔細回想剛剛在東嶼灣時,她那番頭腦一熱脫口而出的話,看似沒有點破,卻又好像點破了。
回程的沉默中,她不知道周鶴歸在想些什麽。
答應?又或者是拒絕?還是說,這男人根本沒有懂她的意思?
可她也确實沒有明确地說出口啊。
早知道她就應該說,周鶴歸,我在追你。我請你喝西瓜汁,給你念詩,為你做泡芙,一切一切,都是因為我在追你,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啊,”宋杳扯了扯被子,将下巴埋進去,“好煩。”
本以為游刃有餘能夠做到的事,好像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宋杳在床上翻來覆去,雨聲入眠,可她卻怎麽也沒有困意了。
-
睡不着的,不只有宋杳一個。
洗完澡的周鶴歸本想再看會桌上的《飛鳥集》,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成為他睡前的習慣了,可剛翻開一頁,腦中卻不受控的,全是宋杳。
穿着白色連衣裙,坐在海邊臺階上,對他說“都是我故意的”的宋杳。
周鶴歸定定地看了眼那藍色的封面,良晌,心煩意亂地關掉臺燈。
他躺回床上,屈着手肘,無聲地望着窗外。
夜濃得像墨,平靜的。
相比之下,周鶴歸的心裏一團亂麻。
這是他頭一回篤定,宋杳是真的對他有意思。從前那些行為像覆了一層磨砂的保護膜,原本朦朦胧胧,如今卻被捅破了。
周鶴歸承認,他有些無措。畢竟這是第一個和他闡明心意後,他不想拒絕的女生。
因為他隐約發現自己的內心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那曾為姑娘感到慌亂的心跳,再次從心底而來,越來越濃烈。
可是。
周鶴歸想起今天早上父親向他發的手術進度,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爺爺的手術要是順利,之後他便要準備回去了。
他不會長久地留在川嶼。
這是回來前,周鶴歸本就計劃好的事。
他曾向奶奶說自己不會在川嶼找對象,只因為這裏不過是他短暫落腳的地方。
他頭一回被喘不過氣的職場生活擊倒,慌不擇路地回到了這個小城,以後,應是要回到正軌的。
周鶴歸有顧慮,他在想自己若是和宋杳在一起了,那等到之後兩個人面對不同的人生選擇時,要怎麽辦。
若是昙花一現,不如不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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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杳是淩晨将近五點,天快亮了才睡着的。
這一覺不出意外地睡得沉,但卻像正在彈奏的吉他突然斷了線,被敲門聲強行打斷了。
“宋杳!幾點了還不起?”
今日江蓉輪班,上午沒去衛生所。她昨日回來得晚,工作上還碰上了個胡攪蠻纏的病人,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裏使。
偏偏宋杳和她冷戰又賴床,兩人待在同一個空間,一下子就撞槍口上了。
敲門聲沒有斷,刺耳至極。
宋杳翻了個身,不得已強制清醒。只不過最先感受到的,是發沉的腦袋,以及呼吸不通暢的鼻子。
宋杳臉上一片煩躁,腦子都要炸掉了:“我在睡覺!媽你幹嘛?”
江蓉見她有動靜了,才推門而入。
“你說說你,一天天的,哪次知道早起?你這花店不開了啊,生意不做了?”江蓉越說越遠,“早知道這樣,當初你還不如給我好好待在北城上班!”
宋杳起床氣上頭,再加上前幾天憋着的那股不服勁,這下一次性使出來:“你天天就會說這些。我開店有我自己的習慣和方式,上午沒去就是有其他原因,你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懂只會在這裏指責,能不能少管我一點啊?”
吵架的時候什麽話都說,一點也不留情。
江蓉火氣更盛:“我現在是說不得你了是吧?你是我姑娘我不管你管誰,你說說你,有哪件事做得讓我滿意?讓你找對象不找,去市裏不去,宋杳,你都多大了,怎麽就不能懂點事?”
宋杳深呼吸着,她覺得江蓉對她的指責非常荒唐,可她又不想多講,情緒上頭的争吵只會無止無休。
可是不知道為何,眼淚忽然從淚腺湧上來,在眼眶打轉,或許是身體上的脆弱讓她心靈也脆弱了。
“你每次都只會按照你的意願讓我做事情。”帶着哭腔丢下這句話,宋杳起身走進了浴室,“啪”一聲,把門關上。
耳朵自動隔絕門外的聲音,她手忙腳亂的,只想快點離開。
宋杳快速地洗臉刷牙,出去在衣櫃裏胡亂翻了身衣服套上,拿上包包,在回到客廳的江蓉還沒反應過來時,奪門而出。
作者有話說: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