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沙灘 靠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第19章 沙灘 靠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宋杳已經走出去不遠了, 察覺到周鶴歸沒跟上,她還特意回頭:“怎麽不走?”
周鶴歸輕咳了一聲,将異樣的情緒壓回心底,擡腳跟上。
宋杳所說的公園在日料館後面, 繞個圈, 走路五分鐘就能到。
天空雖然還未徹底黑下, 但街上已經有了晚飯過後出來消食散步的人。
最初的周鶴歸是不太能習慣這樣悠閑的小城的。人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環境截然不同, 總是要花上些時間适應。
于是奶奶出去找老姐妹們閑聊的夜晚, 周鶴歸常常會獨自一人出來逛逛,漫無目的地走。有時候會遇上吵鬧的小孩, 有時候會遇上手牽着手的小情侶,也有時候會遇上步履蹒跚的白發老人。
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遇上了個……蹦蹦跳跳的宋杳。
她似乎很高興,步伐輕快地向前走, 裙擺随着動作搖晃。
身後安靜跟着的周鶴歸縱然不解, 但他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嘴邊挂着很淡的一抹笑。
宋杳只是覺得有些涼快。
要知道,在川嶼這種地方,七月碰上三伏天, 是很難有一個這樣涼風習習的夜晚的。
一走一蹦,兩人很快就到了公園。
這個公園的規模不算大,但或許是因為附近社區多,到了夜晚總是很熱鬧。
平坦的地方有跳廣場舞的, 健身器材處有小孩子的歡笑聲, 最中間的的那棵大樹下, 還有下象棋的大爺們。
宋杳調整步伐, 很快又回到了周鶴歸身邊。
“這兒是不是很舒服?”她問。
周鶴歸輕輕點頭:“挺熱鬧的。”
“我小的時候, 我爸媽就特別喜歡帶我來這片玩,”宋杳說,“那時候養小孩跟散養似的,帶到公園把我們丢進沙坑裏,然後他們自己就去附近的麻将館搓麻将了。”
“不怕丢嗎?”
“當然不會,旁邊都是附近的居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達成了某種默契,只要有小孩他們都會幫忙看着點。”
說到以前,周鶴歸開始在心裏想,會不會那時候的爺爺奶奶,也是幫忙看小孩的其中的一員。
天徹底暗下。
樹下下棋的大爺們挂了盞燈,正在對弈的兩位身邊都圍了些人,絞盡腦汁地為自己支持的一方出謀劃策。
宋杳帶着周鶴歸擠到了棋桌旁。
她伸長脖子探進去看了眼,桌上的棋局明了,但正在思索的大爺好像當局者迷。宋杳喊了聲:“大爺,走馬,不然您下一盤要被對面将軍啦!”
她這聲一出,對手的大爺立馬來了一句:“哪來的丫頭,我這差一步就贏了!”
圍觀的人開始找起宋杳的身影來。為了不被發現,她悄咪咪地躲到了周鶴歸身後,苗條的身形被男人擋得嚴嚴實實。
“哈哈,老李,這下你算盤落空了吧?”
“你不要得意,要不是那突然冒出來的丫頭,你這老花眼指不定都發現不了。”
周圍人瞬間又被争執聲吸引了去,宋杳從周鶴歸身後探出一個頭,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氣。
“怕被對面罵?”周鶴歸問。
宋杳帶着他走遠了些:“他們不會罵人,只會驚訝哪裏來了個會下棋的年輕人,然後抓着你和他們下一晚上。”
地面的樹影影影綽綽。
“宋老板會的東西不少。”他說。
“那你以後會發現還有更多。”她說。
周鶴歸想到剛剛的大爺們,心想周爺爺再年輕二十歲,或許也是這幅模樣。
“爺爺應該也會喜歡下棋。”他說着。
哪知宋杳忽然搖了搖頭:“周爺爺才不喜歡下棋,他喜歡做手工。”
男人腳步停頓,平靜無波的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你怎麽知道?”
“我看見的呀,以前去給周爺爺送花,他總是在自己的桌子上搗鼓一些手工,有時候是折紙,有時候是木工,反正他可專心了。”
宋杳看他一眼:“而且我覺得,你們家書店那閣樓絕對放着什麽好東西,周爺爺都不讓我上去的,說裏面都是他偷偷藏起來的寶貝,連許阿婆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周鶴歸說。
他回來之後書店閣樓一直都是鎖着的,也找不到鑰匙。原本他以為是爺爺拿來堆廢棄物品的,但宋杳這麽一說,倒是讓他有些好奇了。
“你都不了解你爺爺。”宋杳有些為周爺爺打抱不平似的說了句。
明明是親爺孫,卻好像距離很遠。難道實際距離遠了,心也會遠嗎?
周鶴歸沒講話,他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麽。
的确,對于爺爺奶奶,他甚至都沒有僅僅認識他們小半年的宋杳來得熟稔。若不是爺爺生病給的契機,他或許仍舊在深圳過着高強度的工作生活,一眼望到頭。
公園門口不知何時已經支起了鮮榨果汁攤。這種小攤宋杳常常是見了就走不動道的,這回也是如此。
她像往常一樣跟老板要了杯加檸檬的西瓜汁,回頭看向周鶴歸,眼神在說,你要嗎?
周鶴歸下意識搖搖頭,走到小攤前:“請你喝。”
“嗯?幹嘛又請我。”
“上次不是說,禮尚往來?”
“……”宋杳想起來了,她曾像周鶴歸索要過一杯“禮尚往來”的西瓜汁。
不過剛剛的壽司便讓他請客了,宋杳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雖然周鶴歸于她來說是個例外,但也不能這麽逮着人家“薅羊毛”。
機械女聲忽然響起“微信收款到賬八元——”。
……行。
宋杳發現周鶴歸付款的時候倒是挺幹脆的,怎麽好像有股“人傻錢多”的勁?
接過攤主遞來西瓜汁,兩人走出公園。
路燈明亮,宋杳踩着影子,帶着他往東邊走。
“小時候一到夏天,我就喜歡纏着我爸帶我來買一杯西瓜汁,”宋杳說,“那會一杯才三塊錢,沒想到這十幾年物價漲得這麽快。”
周鶴歸:“小時候就喜歡喝?”
宋杳點頭:“還在上小學那會,放學就會拿自己的零花錢去買,有時候零花錢攢得多了,還會請朋友喝。”
“這麽大方?”
“當然了,”宋杳腦子一轉,“你要是在川嶼長大的話,我們說不定早就認識,那你就能知道我會不會請你喝西瓜汁了。”
她這話也不是沒有依據的。她七八歲那會,川嶼縣城總共就一所小學,附近的孩子幾乎都在同一所學校,再加上她和周鶴歸同歲,說不準還能一個班呢。
“我的朋友都說認識我很幸運,”她有些沾沾自喜,“因為他們覺得我性格好,還大方,和我在一起每天都感到很快樂。”
周鶴歸聽着,忽而扯唇笑了笑。
宋杳咬着吸管,目視前方,忽然蹦出一句:“那你呢?”
周鶴歸沒反應過來:“我什麽?”
她扭頭看向他,眼裏是揉碎了的星光:“你會覺得,認識我很幸運嗎?”
“……”
風啊,輕輕晃動着路旁的樹。
男人滾了滾喉結,只是望着街盡頭的遠方,輕輕“嗯”了聲:“是很幸運。”
冰塊融化,手心沾滿了涼意的水。
耳根悄然爬上微紅,宋杳擡手用冰涼的指腹蹭了蹭。
她看見路旁停了整排的共享電動車,提議道:“再去趟東嶼灣逛逛?”
男人應了聲“好”。
穿着裙子不方便,兩人最終只掃了一臺車。好在座位寬敞,宋杳側邊坐也不是很擠,只是手臂偶爾蹭到周鶴歸的後背,癢癢的。
晚風似乎很眷顧她,沒有将她的頭發吹得淩亂不堪。這還是宋杳頭一回覺得夏夜浪漫,空氣像手中的西瓜汁一樣甜。
今日的東嶼灣竟沒有往日熱鬧。不知是不是天氣預報寫明了大概率有雨的緣故,就連擺攤的人都比以往減少了一半。
海浪聲陣陣,沙灘上依舊有一些人在玩耍。
“要不要去沙灘走走,”宋杳詢問男人的意見,“你應該還沒下去過吧?”
“走吧。”
細軟的沙還殘留着陽光的溫度。
周鶴歸自覺地讓宋杳走在內側,兩人沿着海岸線走,他的左耳是海浪翻滾的聲音。
只是沒走多久,沙灘上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下雨啦!”随後其他的人們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家。
宋杳伸出手,只抓到極小極小的一滴雨。她仰頭,頭頂覆着一片烏雲,像夜空裏的黑色巨人,但卻不洶湧。
“要回去嗎?”周鶴歸問。
“這雨應該下不來,”宋杳說,“我想坐着看會海。”
兩人找到一處沙灘旁的石階,不髒,宋杳理了理裙子便坐下了。
空中還是有點毛毛雨,周鶴歸忽然憶起第一次在東嶼灣見到宋杳,女人捂着臉說自己沒化妝,怎麽也不肯把手放下來。
思及此,周鶴歸:“不怕妝花了?”
“周鶴歸,”宋杳忽然叫了他,“你其實不喜歡吃甜的吧?”
男人頓了頓,随即被看穿了似的搖搖頭:“不喜歡。”
“我就猜到,哪有喜歡吃甜的人吃到甜品的第一口,給出的評價會是挺甜的。”
“不然?”
“一般都是說超好吃,”宋杳告訴他,“還有我之前請你的西瓜汁,你是不是沒喝?”
“這也是猜的?”
“因為你剛才拿了細的吸管,”宋杳說,“沙冰一般都是用粗吸管的。”
“……”周鶴歸沉默一瞬,“那我下次注意。”
雨滴變得大了些,但還不太澆人。
宋杳忽而道:“你剛才問我什麽?”
周鶴歸皺了皺眉,有些疑惑:“不怕妝花了?”
是這句嗎?
宋杳深吸了一口氣,像做了什麽決定般,再重重地吐了出來:“其實我一般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除了在你面前。”
“……”
周鶴歸看向她,黑色的眸子像夜色一樣沉。
“周鶴歸,你應該能感受得到吧?”宋杳直視他,“我靠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雨點落到沙灘上,而後迅速融進沙裏,沒有絲毫聲響。海浪和呼吸聲攪在一起,掩蓋了心跳砰砰。
“包括今晚也是。”她說。
作者有話說:
棠棠:我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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